渣了将军后朕有喜了 第73章

作者:江色暮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架空

  一路上,燕云戈心神不宁,陆明煜则依然在和他讲话。

  最先是品评牡丹。燕云戈虽很难认真去听,但总能在该夸的时候跟着夸,也算让天子满意。

  这样说了会儿,天子倏忽道:“燕云戈——”

  燕云戈瞳仁蓦地缩小,停下脚步。

  陆明煜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颗心直直下坠。

  他忽而提起这三个字,自然是试探的意思。如果燕云戈没有恢复记忆,这会儿就该是全不在意,信口问他为何提起此人。而不像如今,做出这般大的反应。

  答案不必多说。陆明煜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化作冷淡神色,注视身前男人。

  两人久久无言。

  天子心想:上苍待我何其不公,将所有人都从我身畔夺走。云郎啊,这才多少时候……

  口中则淡淡问:“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又何必再装呢?”

  短短十数字,天子的口吻已经与方才欢喜时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云郎”的情郎,而是高高在上、万人朝拜的帝王。如今看燕云戈,眼里的情谊散去,再度化作疏远苍凉。

  陆明煜在自伤。

  昨日那些他忽略的疑点骤然浮上。为何说起郑易时情郎的话音会停顿,为何说到“骗”字时他状态完全不对。原来皆是因为燕云戈那时已经记起一切,难怪会是这样的反应。

  殊不知,这副表现,在燕云戈看来,成了另一重阴差阳错。

  燕云戈只觉得:是了!在他心里,我与“云郎”根根本本是两个人!前一刻还待我千般好,这会儿却相差甚多。

  他彻底心灰意冷,干脆抱着自暴自弃态度,说:“陛下说的是。我既非‘云归’,便不能再在宫中久住。罪臣燕云戈正在岭南侍疾,我该回去……”

  话音落在陆明煜耳中,陆明煜面颊微绷,不善地看来。

第76章 若有来生 “我愿做一只喜鹊。”……

  不远处的“长街”中, 装扮好的宫人、特地被从宫外找来的手艺人们翘首以盼,却总是等不来皇帝。

  他们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唯独一个李如意,再度旁观全场。

  李如意急得想跺脚。怎么才几句话工夫, 陛下与将军又变了一番气氛?

  可陆明煜与燕云戈都陷在自己的思绪中,难以留意旁人神色。

  在燕云戈看来,自己一旦不再是“云郎”,就成了多余的存在。

  没有天子爱重,如何能再留在宫中?他此刻请辞, 反倒是合陆明煜心意。

  可天子并不这样觉得。

  “你要回去?”陆明煜先是不可置信,很快又“想明”,“是, 你总要与他们一道!”

  燕云戈瞳仁轻颤。

  “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陆明煜又冷笑,“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燕云戈:“……陛下。”

  他几乎失去言语的能力。

  看过天子前后态度变化, 如今听对方这样说,燕云戈自然不觉得天子要挽留自己。这么一来,皇帝话中这是说自己再不能从宫中走出去。

  他心中微紧, 复又释然, 觉得这也是应该的。

  牡丹还是当年那样富丽艳美, 陆明煜却不再是当初的孤孑皇子。

  登基六年,大权在握。勤政爱民是真, 帝王心性同样是真。

  面对毫无根基、不知过往的“云郎”,陆明煜可以宽容。但面对有“劫狱”之罪在身,如今还擅自离开北疆的燕云戈,天子冷酷的一面尽数展露。

  燕云戈不会因此生怨。

  早在塞北,他就想过自己的结局。后来再度失忆, 对他来说,完全是偷来的好光景。如今幻梦醒来,他尝试继续,却被陆明煜一眼看穿。既然如此,也不必挣扎。

  他以很安然的心态考虑赴死,陆明煜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他的心思。

  天子只觉得气血上涌,额角都开始突突。细数过往,登基这些年中,竟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

  “燕、云、戈——!”

  这一字一音,完全是从牙关挤出。

  陆明煜质问:“朕未将郑易就是‘乌苏可汗’的事公之于众,是因堂堂大周守将投向外族、害我子民之事实属国辱!可朕不信,你就一点都未看出!

  “郑易如此,郭信自然也逃不开!朕数次在侯杰、赵岳发来的战报上见到一个戴着面具、为郑易做事的汉人将领,此人身份你当知晓!

  “从前朕当你再不敬朕,也总算明白是非!可如今看——”

  陆明煜嗓音蓦地沉下。

  他目光之中似夹杂冰雪。艳阳天下,仍让人觉得寒风扑簌而来。

  燕云戈从前选择燕家,陆明煜心冷是心冷。可“孝”之一字原先便能与“忠”并列,郑易与郭信更与燕云戈有从小一同长大的交情。在燕少将军看来孰轻孰重,好像是一个不必考虑的问题。

  再说,陆明煜早就知道燕家与三皇子的牵扯,学史时也曾听过所谓“黄袍加身”。燕家有不臣之心,陆明煜自然要怒,可这仍是他认知中的“常理”。

  但郑、郭二人投向异族,放任契丹人屠杀大周百姓,甚至炮制出所谓“羊圈”,这超出陆明煜接受的限度。

  今日再看燕党,陆明煜心态截然不同。

  能养出郑易、郭信这等人,郑恭、郭牧能是什么态度?再有,燕正源作为燕党首脑,他手下人有此等想法,陆明煜不信他就清白无辜!

  即便如此。

  燕云戈依然做出了与五年前一样的选择。

  陆明煜怒极反笑,嗤道:“你真不愧是燕正源的好儿子。”

  结合前言,这话完全是诛心的意思。

  燕云戈面色一白。再怎么知道自己罪有应得,到这会儿,依然觉得心痛如绞,几乎要直不起身来。

  他再度肯定:皇帝果真忍到极点,一定要我死才能罢休。

  他说不出话,天子却不满于这样的沉默,嗓音抬高许多,命令:“说话!”

  燕云戈喉结滚动一下,缓缓道:“陛下,我当真无话可说。”

  嗓子都是哑的。

  他心如死灰,偏偏陆明煜与他所想截然不同。

  天子只当此人冥顽不灵,于是再度被激怒。

  陆明煜深吸一口气,左右踱步片刻,倏忽发难:“朕从前一直想不明白。”

  他话音忽转,提起旧事。

  “建文元年,安王说你不在长安,而是与魏海一道。往后,吴楠手下的人捉住你,果然是在城外。

  “燕云戈,你究竟是去做什么!?

  “当时朕拿这话问上官杰,上官杰只说还是安王身上疑点更重,一切要待余下五王世子进长安才见分晓。是,这话果真把安王揪了出来,可你燕家难道就真的什么都没做?

  “魏海死死瞒着你往北去一事。他是真被你那个‘战死’的说法说服,还是另有其他缘故?!”

  愈往后,陆明煜愈口不择言。话音之间,直指燕家真切做出过谋反的举动。

  他话音出口,心里却还有一丝残留的理智,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宣泄怒意。

  他不想看燕云戈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前一日还好好的情郎,今天便开口闭口都是“死”字,谁能忍受?

  陆明煜在旁人眼中是天子,高高在上,威严庄重。可在“云郎”面前,他始终不愿摆出皇帝架子。

  到如今,他同样希望逼出燕云戈更激烈的反应。

  他紧紧盯着身前男人。看了半晌,意识到,燕云戈没有反驳。

  相反。又须臾后,他好像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最终承认了。

  “陛下既已知晓,”燕云戈说,“还请相信魏海的确无辜。”

  陆明煜错愕。

  这一瞬,他甚至怀疑自己失去分辨旁人话音的能力。否则,燕云戈怎会说:“我假传圣旨,说安王手掌长安禁军,陛下不得已,要从边疆调军,与安王相斗。”

  陆明煜怔怔不能言语:“你……”在说什么?

  燕云戈甚至颇有条理,说:“魏海由此带兵南下。只是他行至途中,我又去找他,要他返还。这才有了安王勾结的外族刺客看到的那一幕。

  “在北疆时,我便用此事威胁他,要他不把我的事奏与陛下。

  “陛下明鉴。”燕云戈最终道,“我自是万死不辞,可魏海不过遭受牵连,非他之过。”

  至此,陆明煜终究开口。

  他的神色仍有怔忡,面色眼神俱是复杂。到最后,自己也分辨不出究竟抱有什么情绪,嗓音是轻飘的,说:“你真是疯了。”

  燕云戈一顿,涩然道:“我从前自诩光明磊落,偏偏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好在醒悟及时,没有酿成大错。到了如今地步,再不能拖累旁人。”

  陆明煜还要和他确认一遍:“燕云戈,你说的是真话?”

  这话出来,燕云戈略有诧异——皇帝的话音,怎么仿佛还带着些许意外?

  但他还是回答:“自然是真。”

  陆明煜浑身冰冷,再看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燕家有不臣之心”,和“燕家真切做出谋反举动”,是两回事。

  五年前,经历了宁王、二皇子先后两次谋害,再看燕家,尤其是对上舍命救了自己的燕云戈,陆明煜明知疑点重重,却还是相信了他们的辩解,只以劫狱一事治罪。

  可现在看,燕云戈从前那些避而不答、吞吞吐吐,全部都有了理由。

  他有真正想要掩盖的事,于是有意误导陆明煜,让陆明煜始终不知道燕家究竟犯下怎样罪过。

  做出此等事,难怪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燕云戈都口口声声说他该死。

  陆明煜头脑出现短暂空白。落在燕云戈眼中,就是皇帝阴晴不定看着自己。

  而事实上,陆明煜头脑正艰涩转动。

  是啊,燕云戈的确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