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 第176章

作者:陶瓷朋克少年 标签: 古代架空

  “你不要再说了!”

  李广宁双眼通红,满是血丝,

  “朕何曾不知道他的一片苦心,又何曾不期望,与他共享这一番盛世大燕?可如今的情势所迫,却顾不上这么多了……万幸,此前监国机构已经初步建立,朕也已经将这监国职责托付给了韩渊与白皎然!数权并立,互相钳制,朕就算不在了,大燕朝堂或许会人心浮动,但终会走向正轨!皎然一心为国,之前只苦于他做事不够狠辣,朕不太放心……但韩渊回归朝堂,朕相信他们会坚守职责,绝不会辜负朕的一片嘱托。他们是朕一手提拔而来,监国制度更是朕一手设计完善——就算朕不在了,可这制度依然能够保障大燕的长治久安,到时候玉章就会知道,朕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更不曾对他食言!”

  说到这里,李广宁微微一笑。他神色怅然,却又带着轻松。

  “幸好啊!这几年,朕已经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了。虽然朕决定昨日托付韩渊监国事宜,本是为了一片私心,想腾出空来陪着玉章将身体养好。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也算解决了现如今这一个困局——不然,国家社稷与玉章,朕要辜负哪一个?无论哪一边都是朕锥心之痛!现在,却算是有了一个不负生民不负卿的两全法了。”

  “陛下!”

  听到这里,王礼哪里还能不知道,李广宁这是心意已决?他忍不住老泪纵横,哽咽道,

  “陛下,您将两边都想到了,最终采取的法子,却是用您的千金之躯去换吗?”

  “王礼,你不该这样想。在朕心中,玉章才是千金之躯,比朕更为重要。”

  李广宁负手而立,声音低沉,

  “何况,那木朗浪子野心,想要篡权夺位,最大的目标一定是朕。无论朕逃不逃,身后都会跟着重兵追赶——叛军大军压阵,朕本来就很危险。所以朕为何要牵连玉章呢?反之,只要朕不走,叛军就会集中在这山谷中。你带着玉章和黄大夫伺机离开,才能更有保障。王礼,你随朕来,朕写一封手谕给你——等你们到了平谷关,你就拿给白皎然。玉章之后的生活,他自然会妥协安排。”

  “老奴……遵旨!”

  心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王礼万分悲痛下,却依旧是毅然听命。李广宁与他转头回到了茅舍,奋笔疾书起来。很快,一封墨迹淋漓的手谕递到了王礼手中。王礼双手接过,跪地种种磕头,

  “陛下,老奴一定不辱使命!”

  “王礼,一切都仰仗你了。”

  “事不宜迟。老奴这就去准备!待到时机成熟,老奴就带杜大人出发!”

  说罢,王礼起身就要离开。却不想,李广宁叫住了他。大燕皇帝一双鹰眼深深注视着王礼的面容。

  “朕还有一封手谕。”

  李广宁低下头,又写起来。这一次他递过去时,他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起身,双手交给了王礼。

  “王礼,你跟着父皇,又跟着我,在宫中服侍数十年。大内总管这位置,其实是委屈了你。这一次,朕若不再归宫,虽然有监国机构,这皇位却不能真的空缺。不知会推哪个宗室孩儿上位……你已经这把年纪,朕却不能再叫你伺候哪个黄口小儿去了。”

  王礼愣在原地。

  他却从没想过,能从李广宁口中听得这样一番话。

  “这番突围后,这手谕也一同交给白皎然。朕已经写明,准你告老归乡。叫韩渊替你筹备告老事宜,替你置办田宅仆从,过继儿女承欢膝下……韩渊心中有是非,他不会亏待你的。”

  “陛下!老奴……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厚爱!”

  “王礼,你不要再说。此刻你我不论主仆。若当真论起来,是我大燕皇室亏欠了你。父皇他……”

  李广宁一顿,却是及时收了话头。他向王礼挥了挥手。

  “去吧!快去准备!若你们出去后,你身体还好,也替朕多去看看玉章……他心里对你也很亲近,朕知道的。”

  赶走了王礼,李广宁呆呆坐在位置上。他刚才奋笔挥毫,明知所书是遗诏,依旧毫无异色。

  可现在,他的手却无力地垂下,任由笔尖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沾染了一片墨迹。

  “原以为失而复得,日后你我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能够慢慢补偿我的过错。”

  李广宁轻声说着,带着一丝苦笑。

  “却不知从来人算不如天算。欠下的债,错过的那些年时光,是永远也没办法补救了。”

  又静默片刻,李广宁自嘲地笑了笑,拽出一张新纸,在上面写下“监国主旨”几个字,想为韩渊他们留下一封纲要,告知他们这新立衙门的宗旨与限制。

  可才写了几个字,他却骤然停手。他盯着那些字看了看,突然起身,将毛笔随手一抛。墨汁甩出一串黑点,将那张纸也弄得脏了。

  “罢了。既然托付给了他们,朕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他们自己去操心吧!朕时间不多,没道理浪费在他们身上!哈哈哈,做皇帝做了这么些年,难得此刻轻松,只管做自己了!”

  一边笑,他一边扬长而去,任由留下他字迹的纸张被风吹落地上。他走出房间,连门也没有关。山谷处的震慑喊杀声音传来,他更是看都没有看那边一眼。

  李广宁径直拐到了杜玉章的房间。仿佛天地间,他只有这一个去处——也只该往那一人身边去。

  ……

  从平谷关往山谷来的官道上,是车轮滚滚,马蹄纷飞。众位将领都骑在马上,一起注目前方——

  “徐将军!前面那不是车辙和马蹄?之前才下过暴雨,地上若有旧时痕迹,早就该被雨水浸泡不见了!这是这一两天才留下的!”

  “这么多车马……只可能是军队!难道是西蛮人?不,不对……西蛮人都在关外和谈,苏汝成都没有离开过!何况他们营地附近我们都留下了岗哨,只要有行动,立刻就会有兄弟来汇报!”

  徐浩然在马背上蹙眉思索,却猛然睁大眼睛,

  “不好了!这必然是叛军行动!这些叛军之前不知藏在哪里,一点痕迹也没有!之前他们搞出那么大动静……”

  他住口不说,脸色却瞬间煞白——别的将领不知道李广宁的行踪,但他却知道陛下到了平谷关外!之前那次秦凌等人曾叫他协助联系西蛮的信燕,他隐约猜到必然和陛下有关,只是不敢多加揣测。这一次,韩渊是“陛下”的密探,去往那山谷是“陛下” 的命令,而叛军又好巧不巧出现在此处——他怎么会猜不到,这事情很可能与陛下有关?!

  “宰相大人!密探大人!”

  徐浩然惊得一头是汗,顾不得与下属武将分说什么,就直奔白皎然的马车而去。那马车车帘紧紧掩着,随着前行的车轮不断颠簸——似乎颠簸得有些过分了。倒好像有人在里面摔角似的,隐约还有些动静,像是有人在喘息,又被捂住了嘴。

  “宰相大人!前方有要紧军情——似乎大部队调动过!”

  “别嚷!”

  一声不耐烦的呵斥,却是那位“密探”的声音。徐浩然一顿,那马车也不那么颠簸了。很快,车帘拉开,韩渊探出头来。他黑着一张脸问,

  “什么事?”

  “大人,我乃平谷关徐家军的统领将军。敢问一句,今日这急行军,是否与……陛下有关?”

  韩渊抬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一眼山势。这段路,他几日间连走四回,早就记了大概。此刻略一观察,就知道距离山谷不远了。

  “你们发现了什么?有军队调动痕迹不成?”

  “正是如此!”

  “日!来晚一步!”

  韩渊恨恨唾骂一句,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些什么。徐浩然突然觉出几分怪异——若是这车里坐着他家女眷,要见人前先看看是否穿戴整齐,也就罢了。这一位怎么与上司同乘一车,还这么小心谨慎?

  ——莫非,这是京城官场新兴的拍马屁方式?像伺候老婆一样伺候上司?

关于王礼和李广宁他爹

  具体详见八字君同人!

  是的,因为他的脑洞太好吃,这个设定我已经给扶正了!

  也就是……王礼年轻时也曾风华绝代惊才绝艳,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入宫几十年。这个某些原因与先帝有关(具体怎么有关,问八字!对,我就是在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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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23

  ——莫非,这是京城官场新兴的拍马屁方式?像伺候老婆一样伺候上司?

  ——嗯,自己得学着点。说不定就能加官进爵,离开平谷关这鬼地方……

  正在徐浩然胡思乱想时,韩渊已经刷地拉开了车帘。白皎然坐姿怪异,一双眼睛却有些红肿,好像才哭过似的。

  “白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白大人忠心耿耿,听说陛下有危险,心情激动,忍不住悲愤落泪。”

  韩渊张口就来,那边白皎然却吃惊抬头,

  “什么?陛下他……啊!”

  说来也怪,他腰间竟好像不敢动似的。这激动之下才往前探身些许,立刻疼得一声低呼。若不是韩渊一把扶住他胳膊,说不定他要跌坐在地了。

  “白大人,您小心些。”

  说话间,韩渊的手掌就从白皎然手臂上挪到了他后腰。他顺势在白皎然身边坐下,面上带笑、神色恭敬。在徐浩然看来,这怕不又是京城官场马屁绝技——

  对上司笑得比老婆奴还肉麻?

  ——我回去一定要试试!一定!那个军务大臣年纪轻轻长得挺帅,不知道为何见了我就是一脸冰冷,好像我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总是找我麻烦!学学这位密探大人,笑脸相迎伺候着给他拍马屁,说不定他就能大手一挥,给我调回繁华腹地去了!

  徐浩然暗下决心。

  他却不知道,那神色恭敬又带笑的韩渊,此刻在白皎然耳边小声说的却不是什么马屁,而是——

  “你最好别乱动,更别乱说话。那位将军可还没走呢,小心叫他看出来。事态发展,你听我说就是——腰里绷这么紧做什么?岂不是更难受?放松些,我替你揉揉就好了。”

  仗着二人都面向徐浩然,背后动作看不见,韩渊手掌在白皎然后腰上轻轻揉捏起来。白皎然嘴唇都有些抖,看得出心中极为憋屈。可韩渊却面色自若——他当然知道白皎然心里难受,一时接受不得。看他这样子,他也不是不心疼。

  可他更知道,若是只管纵着那人的天真单纯,此生二人恐怕都没机会再有一点进展了。之前那么多年,不就是前车之鉴?

  不破不立罢了。

  对面徐浩然还在等着。韩渊抛下这些儿女情长,说起了正事。

  “陛下就在那山谷中。而方才徐将军发现的调动军队,该就是那些叛军!这事情很可能与木清、木朗两兄弟有关,看来这几年这两个反贼贼心不死,一直在私下联系当年徐骁秋的旧部——将军大人,你可是徐家军现在的统领!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子事,你难辞其咎!”

  声色俱厉,果然唬得徐浩然面色一白。韩渊趁势打铁,

  “但此番你紧急调兵,甘愿担着风险,看得出是忠心一片,陛下一定会念你忠心耿耿,对你从轻处置的。”

  “可是这调兵,是宰相大人的决策……”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与白大人商议过了,将这份忠心功劳算在你头上。但你要谨记,等会到了山谷外,一定要听从白大人指挥,务必将陛下安然救出来!不仅是陛下,还有陛下身边几名最为在意的人——他们万一有个闪失,陛下恐怕会勃然大怒,你的功劳也都变成罪过了!听懂了吗?”

  “是!下官一定谨遵宰相大人的指令,绝不会轻举妄动!”

  徐浩然神情严肃,问道,

  “只是陛下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陛下要到那山谷中……”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用意,这却不必你管。徐将军,论起行军打仗是你的专长,我们不干涉。但若需要与对方交涉,你却绝不能轻举妄动,交给我就是——记住没有?”

  “这……”

  被白皎然使唤,徐浩然自然没什么不甘心。毕竟那是一朝宰相,朝堂上除了陛下就是他官最大了。可眼前这个人不就是个密探?哪怕是皇帝身边的密探,那也比不过他自己一方大将的身份!凭什么指挥自己?

  徐浩然一脸不爽,韩渊自然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

  “我有陛下手谕。徐将军你一看便知!”

  说罢,韩渊从怀中掏出手谕,递给徐浩然。徐浩然接过来展开,眼睛瞬间瞪大了。

  “监国?这……这……韩大人!下官有眼不识金镶玉!方才多有得罪……”

  “行了,我不记仇。这里没你的事,你忙去吧。我和白大人还有要紧事商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