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 第54章

作者:陶瓷朋克少年 标签: 古代架空

  “正是他!唉,他们骄横跋扈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大人你看,虽然勉强让了路,可留给咱们的地方那么窄,咱们的人都得分批而过了。”

  “没关系,排不下就就分批走吧。他们跋扈,我们宰相府就忍让些,不必惹事。”

  杜玉章嘱咐后,马车终于缓缓移动起来。杜玉章从车帘缝隙里看出去,只见徐将军的护卫果然各个兵强马壮,目露凶光,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

  而看他们身上甲胄,胯下战马,更能看出是所费不菲。

  徐家军几十万人,要维持这么大一支军队驻守边疆,光是运送饷银军粮,就是多么大一笔开销?

  ——“只要触动了门阀武将的军饷军粮,就等于踏上了死路了。真到了那一步,就算是朕都保不下你!”

  ——“你要是真的与门阀武将对上,朕就真的敢砍了你安抚他们!杜玉章,你当朕九五之尊,说出口的话能为了你而改口?!”

  李广宁的话突然在杜玉章心中响起。

  是啊,就算当真掐了军粮,也不可能彻底扳倒手握重兵的将军。陛下还要倚仗他们作战,不能彻底与他们撕破脸。所以最后,一定要用一个人的命,来达成和解。

  谁碰了这军饷,谁就是那个替死鬼。

  “……若当真如此,却真算是恩典了。只怕陛下到时不肯下手……若是那样,我也只好想想办法,让陛下不得不下手了。”

  杜玉章沉思片刻,却微微一笑。那目光中竟有几分憧憬,倒好像他思忖的不是什么必死无疑的艰险抉择,而是一条通往解脱的康庄大道。

  等到了宰相府,杜玉章连官袍都没有换下,就直接到了书房。片刻功夫,他将一封信递到侍从手中。

  “这封信送到木鱼巷,送到木朗先生手上。告诉他,他之前的提议,我愿意了。”

  ……

  很快,这封信送到了木朗手中。木朗依旧温文尔雅地笑着,不慌不忙地送走了侍从,又问诊了几个病人,才关上院门。

  他掏出那封信,似乎很随意地拆开了。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他苦盼杜玉章的回信,盼了多久。

  看着信,他唇上笑容渐渐加深。

  “我本以为,还需要许多功夫,才能将你劝说得回心转意。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同意了。玉章啊玉章——师兄早就知道,你这样留恋旧情,是没办法真的拒绝我的。”

  “是谁来信?”

  突然,里间传来一个柔媚的少年音,

  “什么师兄?你的师弟,不都在那场闹剧里死光了么?”

  “不算正经师弟,不过杜府的那个小公子。脑子不清楚,竟然在夺取皇位成功前背叛了七皇子。害我蹉跎了数年光阴,不然,我早就是大燕的国师了。”

  木朗话音才落,一只纤柔的手突然伸出,夺走他指间信笺。

  原来,说话的个相貌俊秀的少年,方才已经到了木朗身边了。那少年与木朗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气质十分阴柔,年纪也小了不少。

  “既然背叛了,怎么哥哥还和他鸿雁往来?”

  “现在他对我们还有用。若是能将他争取来,就能将原本杜家的势力归为我用,七皇子的宏图霸业还有希望。这次我劝诱他用杜家旧势力,截断门阀武将的军饷,到那时候,边境军队必然对朝廷不满,七皇子想再次拉拢他们就更容易了。”

  “所以你就要以身相许?”

  木朗抬起头来。那少年撅着嘴,叉腰而立,明显在生气。木朗明白过来。他眉毛一挑,笑问道,

  “阿清胆子不小。七皇子给我的密信,你也敢偷看?”

  “看了又怎么样?哥哥要去勾搭这个杜大人了,难道我不能知道?”

  “……怎么,你不高兴了?”

  木朗笑容温润,盯着面前的少年。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你不过是为了七皇子的霸业。只是,这个杜玉章将哥哥你霸占了十年之久,你去给他做什么师兄,将阿清自己孤零零丢下……现如今,你还要连自己都送给他!若他答应了,你岂不还要把阿清自己丢下,给他做师兄去了?”

  “阿清不必生气。”

  木朗却笑着,从木清手中将信笺取回去了。那少年脸色一变,委屈神色显露出来,

  “哥哥……这杜玉章有什么好,要叫你丢下阿清?我本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因为他,我从小,就像是个孤儿!”

  “哥哥知道阿清不高兴。等到事成,哥哥一定要将他交给你处置!到时候,是杀是剐,还是给阿清试药试毒,全凭你高兴。好么?”

第128章 .背后捣鬼

  一边说,木朗一边将木清拉近,端详着他气鼓鼓的脸。

  “阿清,你看你又瘦了。虽然试药重要,却也不能太过辛苦。不然,哥哥会担心。你不用在意杜玉章——他不过是哥哥的一个棋子,你才是哥哥唯一的亲人。”

  “知道了。”木清神色和缓了些,“只不过,到时候哥哥一定要信守承诺。这个杜玉章……我一定要让他好好知道我的厉害!”

  ……

  杜玉章心知,要真正革除连年征战的弊病,让大燕不再失血内耗,让百姓休养生息,光依靠和谈是不够的。毕竟朝中还有尾大不掉的军阀势力,就算西蛮真的同意和平,他们也有本事挑衅蛮人,再启战端。

  ——总不能指望西蛮被人主动攻打了,还不还手吧?这样一来二去,战争不就又开始了?

  因此,与外敌和谈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必须要驯服内耗的根源才行。

  他叫来信使,给他一张名单。

  “给这些官员送个口信,就说我杜玉章已经得了陛下的任命,全权负责和谈事宜。以往我们议定过方针大略,也可以施展了。”

  名单上都是宰相府邸中得力的官员,与杜玉章来往较密。他们认同杜玉章的和平理念,也都表示过,若真得到陛下首肯,他们都愿意跟随杜玉章,为边关和平效力。

  杜玉章等了一个时辰,回信陆续送到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大部分官员居然都回绝了他?

  ——“杜大人,不是下官不愿为国捐躯,实在是老母年迈,家中无人照料……”

  ——“杜大人,下官才娶了新婚妻子,还未能为家中留后。此去路途艰险,长途跋涉,唯恐有不测……”

  ——“杜相,并非在下贪生怕死。生死之事为小,可注定徒劳无功的无谓牺牲,在下却不能盲从。”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回信,杜玉章眉头越皱越紧。

  “所有回信都在这里了吗?”

  “回杜相的话,今日小人送出去五十三个口信,收回来三十九封回信,都在这里了。”

  “……好,你去休息吧。”

  想来这种即刻回复的,都是早就打定主意不参与的。就是不知明后两日,那剩下的一十四人里,又有多少愿意参加了。

  可杜玉章想不明白的是,这不过是一场和谈,为何大家众口一词,倒好像此去必然送命似的?

  是否有人在背后搞鬼?那人又会是谁?

  ……

  御书房内,徐将军与李广宁的交锋,也正在进行。

  徐将军本没有资格私自入宫。李广宁早先没有同意见他,他却借着太后的东风不请自来,这无异于示威。李广宁心中大为震怒,脸上却笑得春风和煦。

  “徐爱卿早朝过后还不休息,还赶着来见朕,果然勤于政务。我大燕有这种将才镇守边关,朕就放心了。”

  “皇儿,徐将军镇守边关数年,一直忠心耿耿。这次说是有重要事项禀告,哀家怕下面人传达不及时,就直接领着他来了。皇儿,你不会怪母后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呢?朕正想着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召见徐爱卿。没想到母后就带着徐爱卿来了,真是与朕心有灵犀。”

  毕竟是掌握军权的重臣,李广宁总要给点面子。他假意客套几句,就单刀直入,

  “徐爱卿,不知你这次所为何来?”

  “臣这次匆匆觐见,是为了西蛮合谈之事。”

  “西蛮合谈?”

  李广宁顿时心生警惕。

  “臣认为,陛下既然执意合谈,就一定要派了解西蛮情况,且精忠爱国之人前去。”

  “所以……?”

  “臣以为,这一职责,臣可以承担。”

  李广宁眼睛眯起,几乎一声冷笑。徐将军这一招可真是欲盖弥彰——谁不知道徐将军是最反对合谈的,这样他才能拥兵自重,不断向朝廷要钱要粮。若是派他去谈,只怕合谈桌上就血溅当场!这样一来,未来五十年内西蛮人都不会再信大燕的诚意,不可能有什么边关和平了!

  “不必了。爱卿位高权重,职责众多,不能再给爱卿多加负担了。这件事,朕早就交给杜玉章了。就让宰相府邸去做吧。”

  皇帝金口玉言,这话一出,本应该盖棺定论。可徐将军却没有遵旨,反而笑得分外嚣张,

  “陛下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无人肯为国分忧,都畏惧西蛮路远,吉凶莫测——老臣才毛遂自荐的啊!”

  他将“吉凶莫测”四字咬得很重。李广宁一扬眉,看看志得意满的徐将军,又看看抿唇淡笑的太后,已经明白过来。

  “莫非,是有人放出了风声,若是谁敢接下这差事,就会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臣倒是没听说。只不过啊,去往西蛮的路途那么远,一路上又都是荒山野岭的。会出点什么事,谁敢说呢?”

  话说到这里,再明白不过。就是徐将军恫吓了那些有意参加和谈的官员,告诉他们没等到谈判桌上,徐家军队就有本事叫他们死在半路。看他这嚣张的样子,李广宁阴沉下脸。

  “那为何徐爱卿还自告奋勇,却不怕出事?”

  “我徐家为大燕镇守边关几十年,自然与他们不同。陛下放心,只要徐家还在,大燕的边关就塌不了!”

  徐家还在,边关不倒。那要是徐家不在了呢?自然边关就要出大事了!

  徐骁秋敢说出这种话,却是彻头彻尾的威胁了。李广宁身为皇帝,怎能容忍他这样嚣张?

【虐渣番外】一枕黄粱大梦归(一)

  1.

  李广宁醒来时,身下满是湿冷的稻草,屋子里霉味横行。隔着高大的铁栅,一点煤油灯,闪着豆大的光。

  稍微动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那伤口在湿冷肮脏的牢中久了,已经开始发疮。

  李广宁觉得头晕目眩,喉咙干干地疼。他发起了高热,脑子全然昏沉。凭借本能抬手,他去摸一直在身边的那个人。

  “杜卿,朕好疼啊……”

  才出口,李广宁猛地僵住。他眼睛睁大了,嘴唇剧烈颤抖着——

  “杜卿……杜卿!杜卿在哪里?你们将他带到哪里去了!杜卿!”

  十年了,虽然杜卿从没有回应过他,可也从不曾与他分离片刻!

  “你们放了杜卿!他在哪里——放他回来!朕是皇帝,朕命令你们!放了杜卿!”

  嘶哑的吼声,从牢房中传出了好远。但没有人理会他。

  远处,两名狱卒一边吃着猪头肉,一边喝酒。听到这声音,其中一个往地上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