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鲛妻 第64章

作者:无边客 标签: 古代架空

  溥渊收起目光,心内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其实这样才是正常的,鲛还太小,而他已朝不惑年华迈进,任谁看到他们都不会将彼此的关系往深一步猜想。

  小鲛会结识更多人,也会有更多出色的人倾心于他。

  仆离开书阁朝屋内偷偷望去最后一眼,总觉得宗长看起来无端难过,周身笼罩了一股阴郁。

  一刻钟后,仆下去帮宗长传话。

  小鲛听完仆传的话,讪讪地抓起手边的宣纸。

  “还、还没写好,怎么突然就要检查了呢。”

  昨日阿渊都没提要检查他写的字。

  另外一处亭子下的洛长云朝两人的方向投来视线,仆抬手清了清嗓子:“鲛公子快上书阁,宗长等你呢。”

  鲛哦一声,抓起他拿来写字的宣纸轻快地往楼上跑。

  回廊外带进几片散落的树叶,小鲛踩着叶子来回小转两圈,抓着宣纸先从门边探出脑袋,对上溥渊直视迎来的眸光。

  暑热时季稍微动动就能把人热出一身汗,小鲛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从鼻尖滴落的汗,双颊热烘烘的。

  “阿渊,我进来了哦。”

  鲛扭捏捏捏地把手里抓得发皱的宣纸递给对方,神色讨好地开口:“鲛写的字还是不好看,不过已经没有错字了。”

  溥渊把小鲛写的字全部审视一遍,看完也没让人直接下去。

  小鲛理所当然地在旁边坐下,双腿交叠着盘在垫子上,眸子里倒映的清俊面庞始终没有离开过。

  渐渐地,小鲛来回舔着干涩的唇,仆在这时候送来可口清甜的果酿。

  鲛一口一下抿着果酿,眼巴巴望着宗长。

  宗长仍在处理事务,把小鲛叫进屋只让他在旁边坐着,没要求他写字看书。

  片刻之后,溥渊的视线从竹卷移开,落在趴在案桌合眼熟睡的鲛人脸上。

  他放轻动作拉下空窗的帘子,视线彻底阴暗。

  溥渊不动声色地看着鲛,看那小巧翘挺的鼻尖渗出细密剔透的汗珠。

  小鲛掀开乌黑细长的眼睫,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眯起弯弯的眼睛,对着溥渊一瞬间怔神的面色。

  “阿渊偷看鲛。”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依旧是卡死的一天呜呜!

  说要放下但还是不动声色默默吃醋宗长太难写辽。

  我吃醋我就是不说,我就要把人放在身边看着。

第77章

  暑夏的风极燥, 呼出的气儿都是热的。

  溥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近的靠近鲛,可以清晰地嗅到那股让他熟悉而恍惚的,仿佛隔了很远的气息, 馥郁香味夹着几丝腥甜。

  溥渊压了压发紧的嗓子,明知道已经不该再继续看下去。

  保持距离才是他与鲛最好的选择。

  溥渊避开了小鲛的目光, 眼前再次无法控制地浮现黑衣与蓝衣少年同处的画面,他们年轻,何况黑衣少年是经自己手带出来的,模样性格都十分周正。

  这样适合的年纪, 即使对鲛人情不自禁, 溥渊依然没办法对他产生责备之心。

  甚至……

  他垂下黑眸,曲起的手指关节捏得有些紧。

  宗长一双深邃低垂的眼睛在小鲛面前掩去了他探究的目光,鲛没有想太多, 比起之前那些温柔坚定的驱逐和回避, 叫小鲛真正高兴的是阿渊方才看了他好多次。

  “阿渊,”小鲛欣喜之余还不忘小心翼翼地讨好,“鲛想下雨了。”

  以前的鲛高兴时要下雨, 不高兴了也要下雨, 施雨随心所欲,在大漠区最难过的时候连续下了半个月有余的雨, 差点让红鲛将他拎出去。

  鲛舔了舔容易发干的唇, 暑热的气息令他闷热焦躁,只能去池子或者海里泡泡水, 相当的节制。

  阿渊非常看重这片土地和人,所以小鲛会克制。

  他还打了补丁保证:“不会下特别大的雨。”

  鲛人一双水凌凌会说话的眼睛巴巴黏在宗长脸上, 这双蓝色眸子蛊惑人心的力量有多厉害溥渊最清楚不过, 完全没有给人招架的余地。

  溥渊喉咙发哽, 小鲛离去时他大概回应了鲛的话,又或许没有。

  溥渊记不太清楚,唯独放在膝前的手指捏得更紧了,关节处泛着白,滋生细微的疼。

  清爽舒适的风将屋内一豆灯火卷得扭曲荡漾,连绵雨水冲刷着屋檐,直至白日,天光罩在雨下灰蒙蒙的,泛出雨间凉意。

  小鲛早早就在小亭子下写字,昨天他交上去的字写得不好,一笔一划勾出,待字迹上的墨汁沥干,鲛趴在冰凉的石桌上憨梦正浓。

  雨水胧胧,洛长云经过偏院见到小亭子下的那道身影,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握紧伞柄,脚步放轻地走近。

  洛长云呼吸都是很轻的,雨下了一夜一天,周身凉意萦绕。

  洛长云见蓝衣少年身形单薄,又趴在冰凉的石桌上睡觉,一觉醒来,隐约担心对方会着凉生病。

  黑衣少年往蓝衣少年身后盖了件披风,像是做了一件刻意的事,洛长云心里轻惶。

  太年轻的人并不善于压抑滋生的情愫,他隐隐觉得自己不该对一个少年做出这样的举动,可眼睛却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

  洛长云僵硬着身立在亭下,心慌意乱间克制不住想掩饰的目光随意朝几处方向投去,与走在李管事身边的仆对了个正着。

  刘松子疑惑,李管事皱眉。

  这一幕收在书阁内宗长的眼底。

  空窗的帘子是拉开的,溥渊手一松,帘子再次落了下去。

  小亭子内,鲛扯扯背后的披风,看向视线闪躲的洛长云。

  洛长云被李管事和仆看到后本想浑身僵硬地先走开,哪想小鲛醒得很快。

  鲛把披风拉下,刚睡醒,眸子蒙胧纯真,又是一双天生含情的勾人眼,洛长云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少年初动的心跳得愈发剧烈。

  小鲛问:“你帮我的盖的啊?”

  洛长云板正着脸,还没出声,小鲛就笑眯眯地继续开口:“我不冷,我喜欢下雨。”

  洛长云神色一滞,被蛊得发不出声。

  他没有问蓝衣少年和宗长有何种关系,更无立场去问宗长眼前少年的来历。

  头一次萌生悸动情绪的洛长云,板正又僵硬呆滞地站在原地,听完少年的话,视线从对方漂亮精致的眉眼移开,干干地嗯了声。

  小鲛拿起墨水沥干的宣纸端详上面的字。

  洛长云同样看清纸上的字迹。

  小鲛郁闷地问:“是不是写得难看?”

  没有撒过谎的洛长云大约说不出违心的话:“……”

  小鲛垂首,有些委屈的神态让人看了不忍心。

  洛长云道:“我可以教你写字。”

  洛长云写字的姿势端正规矩,只有写完后才与小鲛靠得近些,秉着呼吸,生怕多吸进一口少年身上的气息。

  很甜的味道。

  ——

  书阁的帘子再次升起,仆送着刚泡好的茶进屋,摆上桌时悄悄瞟了瞟空窗一旁的背影。

  书阁的这扇空窗匠工精巧,视野放得广阔,大半个宗苑都能收揽眼中。

  仆送好热茶走到门外,不小心瞥见宗长又将竹帘落下。

  仆:“…………”

  宗长,您要看就看吧,实在放心不下,我还能下去把人给你叫上来,人摆在身边,爱怎么看怎么看。

  刘松子此刻心中百味陈杂,他已经明白,无论半年前宗长要如何放下,一旦见到亭下那人,总归变得不一样的。

  而且刘松子更愿意看见这样的宗长,活得有人气儿,而非处事百般淡然,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状态。

  以前那些乌发养颜的药膏啊,宗长哪里会用,现今虽然面上没有表示,可每日都在按时涂抹,变得在乎自己了。

  即使这份在乎极有可能是因为受了那人的影响,可总归比不在乎自己来得好。

  洛长云天未暗就离开宗苑,小鲛在亭子内练了两个时辰的字,晚饭是在堂屋用的。

  他揣着几张字迹还算工整的字帖走到宗长面前,想要夸赞又担心自己没写好,声音扭扭捏捏的:“阿渊,你看鲛的进步如何。”

  没有像他预料的反应,宗长淡淡扫了两眼。

  小鲛失落。

  溥渊出声:“进步了。”

  瞥见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绽放出笑意,溥渊说不出心内思绪。

  “我写了好久才把它们写好的。”

  小鲛把几张纸卷起来收在手边,抿唇看着宗长笑。

  溥渊笑不出来,紧捏的关节似乎又开始疼。

  当夜雨停,莲花池内灌满了水。

  小鲛在亭子睡了半日,晚上睡意极浅,此刻心思不在屋内,绕到偏院外朝主院某个透光的方向望。

  窗外的枝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烛光照墙,映在上面的影子先有一个脑袋,发端几根翘起的发乱飘。

  溥渊停止手上动作,原本悄无声息藏在窗外窥探的鲛瞬间冒头,嘴角微微下抿,笑意都下去了。

  溥渊和窗外的鲛对视,又继续手里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