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官之后我改行算命了 第50章

作者:秋声去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爽文 古代架空

  眉眼一挑,商清尧故作三分不虞:“便把我一个人丢下扔在皇宫里?”

  “陛下说笑了,中秋那天我和我爹不都得进宫来陪你过节吗?”谢棠如眨了眨眼睛。

  宫中中秋设宴是传统了,中秋当夜帝王会召自己的儿女、宗室已经一些信任的臣子家眷入宫来,一同赏月饮酒,美名“君臣同乐”,魏国公府虽然不太喜欢这份热闹,但奈何每次宫中拟订的名单上都有他们父子。因此谢棠如说这句话还真是一点毛病也没有。

  商清尧笑了声,没有答,只是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我还要去处理吏部的奏折。”吏部前不久被清洗过一遍,这下子权力才终于被帝王牢牢地握在手中,但是能挑起一部尚书职位的人实在不多,因为这样,过商清尧的手的事情就要格外多些。

  谢棠如没觉得这句过于亲近平常的叮嘱有什么不同之处,他已经习惯了和商清尧之前几乎不显露君臣之别的说话方式:“那陛下记得早点休息,反正奏章是批不完的,也不急于今天晚上这一时。”

  他嘟囔一句,后面又跟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商清尧听了一会没有听出来,便笑了笑,他手支着额头,静坐了一会,才往批奏章的桌案前去。

  太监总管进来掌灯的时发现商清尧并没有坐在桌案前,他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用手拢着微弱的、好像随时要被风吹灭的烛火,猫着腰、蹑手蹑脚绕过十二花神图的折叠屏风,迈上白玉台阶,拨开帘栊,欲要再往里面走时身体却整个被定住,不敢再动了。

  半副珍珠帘后,那位曾经被他们在心底议论过的天子近臣此刻安然沉睡,鸦羽细缎一样的头发滑出锦被外,半只莹白如玉的手枕着脸颊,呼吸平稳,陷入梦境中去了。

  帝王束起整齐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散开,垂头时与床铺上的锦缎青丝相触,远远看过去就像缠绕在了一起一样。

  帝王半垂着眼,安静坐在他身侧,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良久,他伸出手去拨了拨青年散下来遮住脸的发丝,动作温柔细致。

第67章 飘蓬一梦归07

  太监总管惊骇得几乎不能言语, 他感觉自己撞破了什么惊天秘闻——那是帝王绝不能让外人知晓的心思。多年宫中摸爬打滚的经验告诉太监总管,此刻他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悄悄退出去。

  今夜月光照地如水,秋露凝枝头,无事发生。

  于是他也就如同来时一样悄悄地退了出去, 最后离开前, 他朝里回望一眼,影影绰绰见帝王的指尖抵在魏国公世子唇边, 他不敢再看, 急忙出了宫殿, 也无从探知帝王的指尖只是无意误触还是犹如蜻蜓点水流连。

  只有沉睡的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

  …………

  谢棠如并不喜欢梦境, 尤其是在那个仿佛预知、甚至主宰他未来的梦境之后。

  但是他没有办法控制梦境的发生。做了这么多次和“未来”有关的梦境后谢棠如心中其实隐约已经有点儿怀疑, 如果说第一次做梦还能归结于偶然或者是上天眷顾, 可是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 谢棠如绝不相信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偶然而窥见了命运的阴影。

  谢棠如沉默立在九微灯旁, 一人多高的九微灯灯影摇曳不定, 在夜风中扭曲成片片的影子, 身穿藏青色道袍的张仙师立在殿中央,脸上惨白, 朝神情冷峻的帝王深深俯下首去, 他的声音被风吹到谢棠如耳侧。

  “……陛下,请恕贫道对世子之事实在无能为力。”

  他施展秘法失败了, 并没有唤回已死之人的魂魄。这本来也是概率极低的一种秘法,在施展之前, 张仙师就曾经告诫过商清尧,帝王对这个结果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情绪,只是闭了闭眼睛。

  “既然如此,朕知道了。”

  风灯摇曳, 殿外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天边乌云遮蔽月亮,冷风灌进来,吹开帝王额前的十二旒,圆珠碰撞乱响,照见他一双冷峻的双眼。

  张仙师再次深深地俯首,他已经极老,因此身形佝偻,即使是修长生大道、勘破红尘的修仙者也无法抵抗岁月的流逝。“陛下……如果陛下执意,或许可以命人寻访隐居在岭南边境群山之中的鬼方一族——传闻中他们勘破了人世生死的奥秘,无论是长生不老、青春回转、还是死而复生鬼方一族都有办法。我年轻时候曾寻访鬼方一族,习得秘法,可惜未学得精髓,而不能使世子复生,或许鬼方族中精通此种秘法的人能够为陛下成功施展秘法。”

  夜色被风一吹,灯影扭转晃动,再回过神来周边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确实知道有一种可以逆天改命的术法,而且当世之中,也只有我可以为你施展,但是施展这种秘术的代价——你身负帝运,福泽深厚,唯有以你一身的气运作为交换才足以完成秘术的献祭。”

  那道被笼罩在浓雾中嘶哑而又模糊的声音不怀好意地开口。

  谢棠如心想,这应该就是张仙师口中那个鬼方族的人。

  这绝非一桩好心的交易,甚至他对于商清尧的恶意是实质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谢棠如站在虚无中,任由雾气划过他周身,他冷静地想着,如果商清尧足够清醒,就绝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情。

  身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应该比天下任何人都会衡量得失,不过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商清尧日后自然还会遇到许多更好的人,而谢棠如,不过是当中最不识好歹、最没有什么特别的一个。

  ……商清尧没有道理答应这种过分的条件。

  良久之后,另外一道谢棠如所熟悉的嗓音开口:“好。”

  一字千钧,斩钉截铁。

  ……………

  所以说他果然不喜欢梦境。

  醒来之后好几天都没有再做过同样的梦,但梦里的种种场景总是循环往复,一直在谢棠如的脑子里播放。

  引得他的心情总是莫名烦躁,他甚至不想出现在商清尧面前,因此已经好几天没有回皇宫,直到中秋临近,宫里下旨请魏国公和魏国公世子进宫赴宴的消息被笑眯眯的太监总管宣读,谢棠如才终于想起来自己逃不过的一劫要来了。

  太监总管满脸堆笑双手把圣旨递给谢棠如,不经意试探谢棠如的口风:“世子这几天都没有进宫,可是有什么事情在忙?”

  他说话之间在心底难免叹了口气,谢棠如不在宫中这几天,当值的小宫女太监都战战兢兢——即使眼色不太好,但商清尧那么明显的心情不好他们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太监总管知晓谢棠如离宫的时候,心几乎跳掉了嗓子眼,他几乎要以为是谢世子发现了陛下种种不同寻常的举动,但是看帝王的表情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问了帝王一句:“陛下,可要命人去接魏国公世子回来?”

  帝王当时神情极为复杂,让他这个在宫闱中沉浮了半辈子的老人也没有弄懂他究竟在想什么。帝王最后只是轻轻道:“不必,随他去。”

  谢棠如瞧出他表情里和以往细微的不同之处,不由得眯起眼睛:“方公公这么说难道是宫中怎么了?”

  太监总管便凑过去低声同他说:“谢世子,您是不知道喽,陛下这几日在宫中没有看见您,心情瞧着都没有往常好。我们这些伺候的人还以为是哪里伺候不够周到,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哎呦!”

  他话中已经透出本不该由他来说的提醒,但是谢棠如就像没有听出来一样,淡淡地弯了弯唇:“这几日恰逢陛下生母明月夫人的祭辰,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应当的,还劳公公平日多加费心了。”

  太监总管:“…………”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这位谢世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但是做奴才的总不能质疑主子,他只好苦哈哈地说:“是是是,奴才们一定会更加上心。”

  谢棠如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方公公是宫中多年的老人,应该对陛下的生母也有几分了解吧?不知道这位夫人怎么好端端就病故了,徒留当时年幼的陛下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

  方公公心说,哪里是孤零零,陛下他爹先帝当时还没有死呢。不过以陛下的境况,有爹没爹那都差不多。

  但这种大不敬的话他半点不能表露在面上,含糊不清地说:“谢世子,您这就是为难老奴了。奴才虽然说在宫里面比其他人多待了几年,但是做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活计,也从来没有到过明月夫人宫里头,哪里知道明月夫人何时生得急病去世。不过明月夫人死后先帝陛下倒是伤心了好一阵——”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奴才多嘴,主子们的事情哪里是奴才能随便议论的,当年明月夫人身边就有个多嘴犯上,说先帝陛下薄情寡义、违背天道的小宫女被处死了。这宫里头还是得谨言慎行呐。”

  “今日时候不早了,奴才还要回宫复命,就先告辞了。”

  这太监是宫里打磨出来的人精,说什么话都是点到为止,不过这么多信息对谢棠如来说也已经够用了。

  谢棠如微笑颔首,吩咐身边的渐霜把一早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他,太监总管掂量掂量份量,又客客气气推辞两下,才小心拢进袖子里。

  他走之后,渐霜才问:“世子为何突然问及明月夫人的死因?”

  嘴角轻轻挑了挑,谢棠如语气不明,“明月夫人的死因不明,我母亲的死因……也不大叫人信服,这实在是个很有趣的巧合。”

  渐霜听了无端有点忧虑,倒是谢元走过来看见她这样子,惊讶地歪歪头打量她:“你不会是在想世子的话吧?”

  渐霜撇过头去,不想搭理他。谢元禁不住笑起来,满是对同僚的嘲讽,“世子口是心非的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这次说是巧合还十有八.九真的是巧合吧——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世子只是为了……喏,你知道的那个人而已。”

  他说的时候,眼神示意了皇宫的方向,一副彼此心知肚明的表情。

  “明月夫人的死和夫人……真的就只是巧合吗?”渐霜低声问。

  “你如果非要说明月夫人和先夫人的死有什么联系,那她们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相同点——”谢元想了想,在渐霜略有期待的目光里说,“第一个,她们都很漂亮,第二个,她们都已经死了很多年。”

  “…………”

  渐霜冷冷盯着他,扭头就走。

  谢元看着她离开,这才把脸上的表情收起来。

  别的不说,但是世子气人的本事学一学……倒还是有点用处的,起码能叫人少胡思乱想一点嘛,渐霜真应该感谢他才对。

  他点点头,赞同自己这一想法,也走开了。

  与此同时,宫中的中秋晚宴也终于在歌舞管弦、觥筹交错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谢世子难得正式打扮了一番,穿了国公世子的正式礼服,朱红礼服更衬得他眉眼犹如春花秋月浓丽,这宛如风月多情的眉梢眼角又挑起天潢贵胄的尊贵与风仪,衣摆上白鹤振翅欲飞,祥云暗纹围绕,流光溢彩。

  魏国公鼻子里哼出两个音节,“不错,收拾得人模人样。”说罢又想起来警告自家这个能叫人一万个不省心的兔崽子,“虽然你和皇帝关系好,出了事情也有人给你兜烂摊子,但是你今天晚上可别给你老子我惹事——老子不想跟你一起被人在背后骂缺德知道吗?”

  谢棠如领会了他爹的意思。

  他爹言辞之冷酷无情,其中透露的最大一点就是你要惹事生非也可以,但是不要把他叫过来帮忙收拾烂摊子,叫商清尧吧,反正他是皇帝,能兜得住。

  谢棠如微微一笑:“您未免也太不信任我了。”

  看到他这个笑容,魏国公就开始牙疼,他摆摆手,“总之你现在已经决定安安分分,让你老子我多活几年,那就干脆再叫我省心点——出了啥事抱着皇帝大腿哭,别叫老子,叫老子也没有用。”

  “这不过只是一次寻常的宫中晚宴而已,您未免想多了。”谢棠如脸上笑容淡淡,他今日可没准备策划什么事情。如果是老皇帝在位,出个乱子他乐见其成,但是是商清尧的话,那就没有必要了。

  “最好是这样。”他爹看了他一眼,转身拉下马车帘子,“老子一个人一辆车,你坐后面去。”

  谢棠如:“………”

第68章 飘蓬一梦归08

  所谓亲父子, 也不过如此。谢世子忧愁地叹了口气,还不如他那个赶着上来叫爹的便宜儿子孝顺,起码是孝敬了他实打实的银子。

  谢世子这个时候有点怀念起陈回舟的好处来了。

  就是陈回舟他亲爹、礼部尚书可能太待见他这个半路冒出的爹。

  实际上,陈回舟也不待见他。

  今日中秋晚宴, 礼部尚书带了自家夫人和大儿子, 也就是陈回舟出席。陈回舟早早就到了,他被谢棠如捉弄过的心理阴影还在, 一看到谢棠如笑吟吟的脸, 简直是比见到恶鬼还可怕, 马上缩起脖子躲到他亲娘身后, 生怕谢棠如走过来笑着拍着他肩膀, 当着无数人的面喊一句“儿子”, 那他岂不是在整个京城都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一想到谢棠如, 陈回舟心里头那点莫名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他自认样样都比谢棠如强。他爹是礼部尚书, 虽然没有国公的爵位, 但是是清贵的书香门第, 而且他爹是有实权的朝廷官员,和魏国公这种备受猜忌空有名头的不可同日而语, 而他自己更是京城里备受称赞的才子, 洁身自好,师从当世大儒, 而谢棠如除了空有一张皮囊,腹内都是草莽, 没有一点比得上他。

  但是谁能想到谢棠如光是凭借一张脸,也一跃成为探花。本来以为新帝即位,对这个屡屡让自己吃瘪的草包肯定要重重发落,毕竟他一点真正的才学也没有。可是结果往往让人意外, 陈回舟还是一介白身,谢棠如却成为了天子宠臣。

  也没什么了不起……陈回舟苦涩地想,将来他出仕,可是要出将入相的。和谢棠如这种只会谄媚上位的小人可不一样。

  他这边暗自想了半晌,但谢棠如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商清尧招招手,让太监总管挑了个离得近的位置给谢棠如坐下。

  “今日御膳房做的这道金丝竹笋鸡倒不错,是你惯常偏爱的口味。”商清尧说完,识眼色的太监总管马上就端着盘子到了谢棠如面前。

  谢棠如食欲不高,但因为是商清尧开口他也象征性动了两筷子,宫里的厨子厨艺自然是无可挑剔,味道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谢棠如夸了两句,又说:“不过今日中秋不该吃月饼么?”

  “月饼自然也是有的。”商清尧淡淡笑了笑,“不是早命人送了一盒到魏国公府里去了吗?怎么今日还到我这儿讨要。”

  谢棠如没说商清尧送的那盒子月饼早就都进了他爹的肚子,随口说:“其他的月饼哪里有陛下宫中的好吃,就算是同一笼出来的月饼,离了皇宫也变味了。”

  “为何?”商清尧轻轻反问。

  “因为对着团圆的人不同啊。”谢棠如眯了眯眼睛,笑吟吟单手支颐,道。太监总管瞧见陛下在魏国公世子这句话之后仿佛极淡地笑了下。

  宴席过半,便陆陆续续有女眷找借口离席更衣,宫中的宴会歌舞惯常的无聊,为了不出差错,因此也总是没有什么新意。出身显贵的夫人小姐们早都看腻了,因此便和往年一样找借口出去透透风。

  没过多久,商清尧身边的太监总管就宣布陛下不胜酒力,已经回去歇息了,气氛这才稍微放开点,殿内议论的声音也渐渐大起来。

  魏国公给自己倒了杯酒,看到斜对面自家兔崽子座位也空了的时候,笑容莫名闪出点寒光冷意。

  ——叫你有事抱着皇帝哭,但是也没有叫你直接和皇帝跑了啊。

  太监总管带着人来到魏国公面前,对上这位从战场上磨练出来、此刻又面无表情、脸色煞气惊人的国公爷心里打鼓,但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陛下闻魏国公喜好美酒,私库中正好有一坛好酒,名唤满芳樽,叫奴才特意拿出来供国公爷宴饮取乐。”

  他说着拍了拍手,马上有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打开酒坛,浓烈的酒香便溢了出来,不用品尝,也知道这是一坛难得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