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官之后我改行算命了 第59章

作者:秋声去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爽文 古代架空

  “那你今日心情如何?”帝王笑了一下,惹得谢棠如多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才答:“本来不如何,但是你带来的这一枝梅花让我很喜欢。”说到此处,他语调微顿,“我今日见了陛下,心情也不算太糟。”

  “那我岂不是可以认为,阿如是见了我才心情好起来。”

  谢棠如的指尖仍搭在那枝白梅花的花瓣上,细细花蕊在指尖下无声颤动,纤长眼睫也随之颤了颤:“陛下愿意这么想的话,便这么想好了。”

  口吻淡然,却终究没有否认商清尧的话。

  坚硬纯白的冰雪覆满人间后,终有一天会消融,露出最繁华似锦的春光来。

  越京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是一个夜晚,皓月高悬,犹如冰雕雪刻般晶莹剔透。御膳房送了烧酒过来驱寒暖身,谢棠如只喝了半杯,便把玩起那樽琉璃盏。

  “这酒尝起来颇烈,宫中倒是少见。”

  “从北境带回来的。北境极寒,又少木炭,需要烈酒才能使身体温暖起来。”

  “原来是这样。”谢棠如揉了揉额角,“京中的酒大多要风雅些,不如这般直白。”所以京中的酒讲究细品,但烈酒却要一口饮尽才痛快。

  “是好酒。”

  他眯了眯眼睛,轻声道。

  “寻常之物,算不上珍贵。”商清尧道。这般酿出来的酒除了一个“烈”字,比起京中酒坊酿成的奇珍自然远远不如。

  谢棠如笑了声。

  “又不是只有价值千金的酒才算得上好酒。”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投向门廊下的小宫女提着的红色灯笼,忽然眯了眯眼睛。

  从他进入青露台开始,便没有再离开过这座华美的宫阙一步。倒不是因为商清尧限制了他的行动,相反,商清尧给了他在宫中绝对的自由权——毕竟整座皇宫都是商清尧的,无论他身处青露台还是其他任何一处地方,都逃不开商清尧的注视。谢棠如不出去,仅仅只是因为外头天气冷,殿内好歹还有炭火以供取暖,他不愿意多动弹。

  他对自己的境遇接受良好,甚至超乎了商清尧的想象。他仿佛也不关心朝野的局势,不在意商清尧还要借“保护”的名义留他在宫中多久。唯一问起朝中事情,还是陈回舟他爹,礼部尚书大人。

  陈尚书其实没犯什么事,只不过因为摸不准新帝的脾性,按照自己的揣测硬生生把自己吓出一身病来。他没有贪污受贿,为官能力中规中矩,虽然没什么政绩,偶尔有几分自己的算盘,但也没有什么大错,又是文官清流出身的老臣,商清尧一时不至于动他。

  但这不妨碍商清尧顺手利用他一把,将谢棠如骗进宫中来。

  商清尧令内侍给陈尚书透了风声,得知自己不会被发作,官位和名声都可以保全,陈尚书的病不到一旬就好了,容光焕发。大抵是病过一遭,心境与从前不同,陈尚书也不再执意于仕途,从递拜帖的学子中收了几个学生,一心一意教导他们起来。

  待到陈回舟成家立业,陈尚书便打算上奏折乞骸骨归乡。

  谢棠如倒不知道陈尚书的打算,不过突然想起这么桩事情,心血来潮随口一问,更不在意商清尧给的回答。青露台内,滚烫的酒液透过薄瓷杯盏温热手心,血管里僵冷的血液也随之流动起来。

  他与商清尧相对而坐,年轻的帝王今日并未穿厚重的玄色礼服,着了一身天青锦缎常服,与他身上衣裳的颜色很相近。

  两人中间摆了一局六博棋,聊作娱乐,只不过两人眼下的心思都不在棋戏上,谢棠如眼角余光扫过窗外,屋檐下挂起红灯笼,烛火随灯下的澄黄流苏在冷风中摇曳跳跃,一点赤红的火光映在雪面上,再反射到他眼中。月光似的雪片飘落着,无声覆满地面,淹没人声与人踪。青露台外的平静湖面,已经落满雪,湖水凝结,宛如一面银白的镜子。而更远处的桥边,红梅花枝上盈着白雪,雪下花苞簇拥着挤出,等待在天光中绽开。

  “好大的雪。京中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谢棠如低声说了一句。

  “一时半会停不了。”商清尧也瞥过来一眼,又招来内侍吩咐:“明日早朝便免了。”朝中一半臣子都是老头子,严寒天气叫这些老臣上朝,只怕回去都要病个半个月。

  内侍唯唯应是,末了又斟酌着问:“陛下,夜已经深了,可要回去歇息?”

  “今夜雪厚,回去也不方便,倒不如留在这里休息一晚也省事。”谢棠如的目光越过半开的窗,隐没入远方无声的雪夜中。

  他开口挽留商清尧。

第82章 吹笛到天明02

  这确实是个对所有人都不错的提议, 宫女内侍们也免了在大雪夜里奔波的苦楚。只不过青露台才修整过,除了主殿其他房间都被暂且搁置,一时半会收拾不出合适的房间,商清尧如果要留宿, 只能留宿主殿。

  ——换句话说, 谢世子得把自己的房间分他一半。

  听完宫女吞吞吐吐的说辞,谢世子眉梢一挑, 显然没料到在最不缺屋舍的皇宫中还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 谢棠如“嗯”了声:“那叫人多准备一床被褥。”

  约莫是之前喝下去的酒起了作用, 他说完这句话便觉一阵困意袭上心头, 半阖上眼睛, 不再说什么。

  商清尧察觉到他意兴阑珊, 笑了笑, 对宫女道:“便这样罢, 不必折腾你们, 也早些去歇息。”

  ………

  谢棠如呼吸平稳绵长, 已经沉沉睡去。商清尧却睡不着——这是他第一次和谢棠如挨得如此近,只差毫末便能触及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他心绪无端地有些乱, 或许那蛊对谢棠如还是有些影响, 不然以他们眼下的关系,谢棠如怎么可能如此安稳地睡去。

  帝王的心绪无端纷扰。

  ——这也无可厚非, 寻常人在发现珍宝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也总要心情激动混乱一时半刻。

  视线微偏, 余光瞥见谢棠如毫无防备的沉静睡颜,他不由得无声呼出一口长气,但是那一抹目光始终没有收回。

  不远处,那枝白梅供在细腻的白瓷瓶中, 暗香盈室。

  窗外雪夜无声。

  第二日天光蒙蒙时,商清尧醒来,见窗外一片纯白,但身侧却无人。只剩下余温已散的被褥。

  商清尧望了片刻窗外的琉璃世界,才若无其事地开口问:“他人呢?”

  一早守候在屏风外的内侍总管绕进来,毕恭毕敬地回答:“谢世子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说是要走一走,赏雪。一大批人跟着呢。”

  说曹操曹操到,内侍总管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珠帘攒动的声音。帘栊被挑起,一道修长人影浮现在视野中。谢棠如笑吟吟走近,衣摆随步伐流动,其上绣的折枝花纹栩栩如生,仿佛从衣上开了出来。

  商清尧定定看了他好半晌,直到谢棠如停步,才注意到他手中握着一枝红梅,花上犹染雪意。

  “一大早上的便是为了这枝梅花?”商清尧挑了挑眉梢,语调若无其事,“外头这么冷,也不着急于一枝花。”

  谢棠如缓缓地笑起来:“陛下昨日赠了我一枝花,我总该回赠一二。可惜我别无长物,只能折一枝梅聊表心意。”

  说着谢棠如将梅花枝递给他,商清尧指尖搭上梅花,同时也触碰到了谢棠如的手,下一刻,他径直将谢棠如的手连那未来得及递出去的半枝梅花握住。

  谢世子脸上极分明地掠过一丝惊讶,但没有挣脱,反而笑容更加轻快几分:“这枝梅花并不是我折下的,早晨我到御花园里时它刚巧被雪压断,落在我眼前。我就将它带了回来。”

  “为何选它?”

  “因为是它主动的。”谢棠如视线落在这枝盛开的红梅上,片刻后仰起脸对商清尧道,“其实这世上任何一枝梅花对我来说本来是没有差别的,但是它先落到我眼前,所以它对我来说,就成了唯一特别的那一个。”

  他好像只是在说这一枝在深雪里绽开的花,又好像在说别的东西。

  只是若要叫他更坦诚一步,却又不可能了。

  商清尧只是低声笑了笑:“如果这么说,你先见到的是那枝白梅才对。”

  谢棠如想了想,随即点头认可他的话:“你说的没有错。”

  “………”商清尧又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没再多说什么,手上的力道微松,让谢棠如能顺利把自己的手抽出去。

  而那一枝艳丽的红梅,被商清尧稳稳握在手中:“那这枝梅花就是我的了。”

  “赠予你的自然是你的。”

  “是我的,就一辈子是我的了。”就算不全然出于真心,就算是一时神志不清。

  商清尧声音极轻,宛如枝头将化的雪,轻巧,冷淡,在阳光底下消失无声。

  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内侍将头埋得更低,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但同时心底那口一直被提起的气终于泄出。

  ……这样也算是完满的结局了。

  *

  *

  在那场心照不宣的谈话后,两人的关系还是无形中发生了某种变化。商清尧来青露台的次数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与谢棠如同榻而眠在青露台也算不上稀罕事了。

  平静的日子一直如常到冬月二十六的夜晚。

  火光顷刻点燃整个皇宫,炽热的光亮在湖面上平铺开来,青露台的宫女内侍从睡梦中仓皇惊醒,扑向主殿。谢棠如已经披衣起身,立于窗前。

  白雪尚未完全化去,雪面上反射银白月光,亮得晃眼。水边隐约现出一点儿火光,越来越近的火光代表着有人在靠近青露台。

  谢棠如眯了眯眼。

  那不是商清尧的人。商清尧派来守护青露台的人大部分被使计调离,留下的少数即使身手不错,但敌众我寡,并不是来者的对手。没过多久,青露台的防线就被攻破,商清尧留下的人也被清除,对方长驱直入。

  谢棠如搭在窗沿的手动了动。

  为首的人举着火把,斗篷下一张秀丽面容分外清晰,正是薛慈宜。褪去天真稚气后,她的脸有种诡谲的艳丽感,像是一株盛开的罂.粟花。

  沈遇今晚并不在她身侧。

  宫女和内侍在惊慌中被驱赶到另一间大殿,谢棠如不动声色地坐在桌前,斟了一杯茶。茶水添至满时,薛慈宜正好在谢棠如对面坐定。

  她笑盈盈地托着下颌:“我名义上的爹——也就是虞州刺史教过我,茶水倒满是赶客的意思。原来谢世子这么不欢迎我么?”

  谢世子眼皮子抬了抬,口吻懒洋洋的,颇为倦怠般,“原来薛姑娘对自己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谢世子。纠正你一点——我姓虞。至于薛这个姓氏。”她扶正鬓边珠钗,轻蔑地笑了声,又转开话题:“我当然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你好像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说着她“咯咯”地笑起来,“你是在等商清尧来救你吗?他眼下自身难保,哪里抽得出身出来找你呢?”

  “沈遇和废太子在一起?”谢棠如看着她的脸色,点了点头,“看来是的。你们调动了京中四门的守卫军,来围攻皇宫。”

  四门守卫军统领是工部尚书的姻亲,工部尚书早就与废太子结盟,而废太子又为鬼方族操控。三方关系错综复杂,互相制约,也难为沈遇能让三方之间的关系始终保持某种平衡。

  “没错。是我们兵分两路,我来找你,沈遇带的人堵住了商清尧,商清尧也确实派了很多人看守你,不过那些人太蠢了,被一点小小的计谋就引开了。”虞声说,“可是就算你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也没有什么用。”

  谢棠如没有接这句话。

  商清尧派来的人当然不蠢,谢棠如费了不少心思,让不惹人怀疑的叫谢元在今晚把大部分人手调离开,目的就是和虞声见上一面。

  毕竟他还有一些疑惑需要从虞声口中得知答案。

  他的沉默在虞声看来无疑是认输的宣誓,虞声勾了勾嘴角:“你放心,虽然鬼方族和商氏有旧怨,但我不会伤害你。我今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找你,只是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回岭南。你是我的族人,我的同胞,我不会欺骗你。何况鬼方族才是你血脉的归处——”

  谢世子自动略过虞声后面一连串胡言乱语,只略一挑眉梢:“旧怨?”

  “没错。”既然要彻底取信于谢棠如,那虞声不介意告诉他一些东西,“我们和废太子定下盟约,用鬼方族的力量帮助他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是一笔交易。实际上这样的交易在几十年前就曾经做过一次,上一次和鬼方族做这样的交易的人是先帝,可是他在登位后并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烧毁当年鬼方族和商氏王朝定下的臣服条约,归还我们应有的自由。”

  “商氏的人,是可耻的毁诺者。”

  谢棠如蹙眉,尽管虞声说的冠冕堂皇,他也不怀疑对方说了假话,但谢棠如还是觉得虞声对商氏、对先帝的怨恨并非出自族群的“尊严与自由”,更多地像是仅仅来自于个人的感情。

  ——

  她才是真正和先帝有“旧怨”的人。

第83章 吹笛到天明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