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军爷那些年 第24章

作者:孤山拾荒客 标签: 古代架空

  丁小沾一脸的不甘,可曹易听他这话, 却眼前一亮。

  “小沾,左右这一次,那姓王的不肯卖给我面子,想要你们都安然无恙的逃出长安避险,怕是行不通了,但若只是一两个人趁夜出城,姓王的说不定还能开出一条通路来。”

  “曹哥,你是说……你跟我两个趁夜逃走?”丁小沾听得眼睛放光。

  “想什么呢!”

  曹易直照着丁小沾的脑袋敲了一下。

  “我是说,我连夜带着那绑来的公子哥出城。总归人质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大抵也不会在归义坊中多做纠缠。”

  “唔……曹哥,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咱们这些人的安危……”丁小沾转瞬又眼含热泪。他这人只要一跟曹易站在一起,情绪波动就特别大,好像这世界上除了曹易,就没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了。

  “可曹哥你呢?万一你被官府的人追上了,可怎么办啊?”丁小沾忧心忡忡。

  “你犯不着为我担心。”说起自己,曹易的情绪反而松弛下来,“在长安城外逃,总比在城内逃来得容易。况且我手里还有人质,当真对峙起来,我未必就没有优势。”

  “可万一那病秧子在逃跑的路上病重死了怎么办?”丁小沾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但他问出这话却叫曹易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曹易无奈叹了句,二人加快脚步,朝着关押李慕云的破房走去。

  入夜,又是个阴冷的傍晚,一个腰挂横刀的高大身影架着辆马车从归义坊中奔西南而去。此时,长安城尚未进入宵禁,但长安城门却已经到了该关闭的时候。

  马车一路穿过长安县南边人迹罕至的小巷,待驶到延平门时,已经是酉时三刻。

  赶车的大汉身上披着灰黑的斗篷,夜色下看不清面容。但他那一双粗壮的大手,却在武侯手中的提灯下显得格外显眼。

  “今天下午来给你们老王打过招呼的,我弟弟病了,没剩下多少时候,我赶着送他回老家见爹娘最后一面。”车前,曹易低沉的嗓音从斗篷兜帽下幽幽传出。

  守门的武侯提着纸灯笼从上到下的把曹易照了一边,脸上却带着不以为然的笑。

  “打过招呼又怎么样?把门帘掀开,爷要检查。”

  “我弟弟身子虚,见不得风。”曹易声音中带上些急促,但他越是着急,那武侯的表情就越是戏谑。

  “起开!”

  武侯拿着手上横刀的刀柄碰了碰曹易的肩,曹易没动。武侯面上马上显出不悦来。

  “怎么,不让检查?”

  武侯提高了音量质问着,那声音在夜色下疯传,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武侯的声音一过,城门前又是寂静一片。那静谧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被曹易低声的说话声打破。

  “军爷,我弟弟怕风。”

  曹易忽然站起身,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个手掌大小的黑布小包。他倾身把那布包塞到面前武侯怀中。

  “有劳。”

  那武侯脸上这才显出一丝快意来。

  “得了!”

  武侯提着灯跳上了车,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便从车内四溢而出。车厢内果然被铺成了卧榻的样式,而随着灯光幽幽晃过,病人的脸孔也在灯光下被照得清楚。

  但武侯没有入车,后没听清楚车内人气息虚弱的都说了些什么。

  厚重的门帘被再次遮严,忽然响起的马蹄声将车内依稀的人声彻底盖住。曹易用力甩开缰绳,从延平门缓缓敞开的空隙中疾驰而过。马车很快消失在长安城外的野道上,守门的武侯再次合严城门。

  “嘿嘿,那老小子还挺通透的!这一包银子,老王平日里收的,可得比这个多!”

第35章 巧遇

  夜风微凉,长安城外的荒郊上,立着座废弃多年的小庙。胡九彰拄着他的木拐杖,终于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小庙跟前,他的小腿疼得麻木,以往半个时辰不到就能走到的地方,未想这次居然走了整整一个时辰还多。

  待他走到小庙跟前时,天已经黑了,月亮爬上树梢,胡九彰驾轻就熟的在小庙前的空地上架起篝火。这破庙坐落在西边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上,总有长安城进出的旅人在此露宿。胡九彰来长安时,就在这里睡过一宿,那时候庙里还有许多与他同路的旅人,天南地北的人挤在一处,反而意趣十足。

  刚刚点起的篝火闪着摇曳的暖光,胡九彰坐在篝火前,拿出陈番给带的大饼,就着天边的月色,一口口吃着。

  小庙虽然只有他一人,但这种空旷感,反而会让他内心里愈发沉静。长安的冬天不算冷,身后破庙的条件,也不算差。但只要一想到这日子是正月,胡九彰就总觉得有一丝丝落寞。

  不知家中老娘尚且安好?五年未回的家,现在想起来,家中的好多细节,他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胡九彰狠摇了下头,将鼻腔内忽然涌起的酸涩强压下去。

  有些事越是往深处想,就越觉得悲痛……

  “曹易,你把我放了!只要你让我走,之前的事我概不追究。”

  马车的车厢内,李慕云在被褥中奋力挣扎着。他的烧已经退了,身体也开始逐渐好转,但被褥下,他双手双脚都被捆得死死的。这么折腾了一路,明明是在这间四处漏风的马车里躺着,但他竟也觉得被褥里闷热。

  “呵,当官的话不能信。”曹易坐在车门外赶着车。入夜,长安城外的郊野一片荒芜,只有大道旁的破庙有火光闪烁。

  “我不是当官的。”

  李慕云有气无力。他把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再加上身上被褥又脏又臭的,以至于他觉得,那酸臭味就像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似的。他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嫌弃起了自己。

  “不是官?万年县北边,非官即贵。你倒说说,你是哪路贵人?”

  “我姓李。”

  事到如今,李慕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都已经出了长安城,他要面对的人,也只剩下曹易一个。

  “呵呵……你是哪个藩王的儿子?”曹易好似并不吃惊。

  “总归都是藩王,你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哼……的确没什么分别。”曹易轻哼了声,“行了!天色不早,我劝你还是好生歇着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你管不着。”

  “你想逃走,是不是?否则为何要将我身上的行李也一并带走?你怕官府追查到你身上。”

  李慕云只消一侧头,就能用额头碰到一旁横放着的藤箱,藤箱边上,就是胡九彰的两把军刀。可他越想那两把刀,李慕云就越觉得讽刺。曹易这绳子也是捆得真结实,他挣扎了这一路,居然没能把绳索撼动分毫。刀就摆在那里,可他愣是够不着。

  “你在里头躺着就是了,我虽不杀唐人,但若想叫人生不如死,我的办法多了去了。”

  曹易低沉着嗓子。

  在夜里赶路,纵然是走在大路上,他也不敢吧速度给放得太快了。纵然有月光照亮,但放眼望去,眼前的道路都已被黑暗笼罩,只有前方大道旁的破庙处,有一点火光。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初,李慕云还觉得奇怪,明明是逃命路上,为何这悍匪偏偏又放慢了速度?他等着听外面有人与曹易接头的声音,可等了老半天,马车却仍慢悠悠的在大路上前行。李慕云这才反应过来,曹易会放慢速度,并不是因为他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因为外面天黑了,而这里是长安城外,城外,没有灯光。

  “曹易,我头疼得厉害……”

  漆黑的车厢内,李慕云忽然开口,声音竟比之前虚弱了许多。

  “少诓我。”

  曹易坐在车外,仍沉着张脸。前方只有一团火光在为他引路,他也下意识的朝着路边篝火的方向赶。这路边的破庙,曹易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正月初三,居然也会有旅人在此过夜。

  “你把车停下来……”

  李慕云声音又弱了几分,刚刚还好端端的,转眼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若说是病,这病来的也太快了些。

  但若论起生病,恐怕没人比李慕云经验更足了。他刚一意识到曹易是因为天黑而无法加快速度后,所幸就装起病来。总归是将这匪头的速度拖慢一刻是一刻,最好就直接原地停住,待到次日一早,倘若范三真的老实报信,官府那边也可带人轻易赶上这马车了。

  李慕云这“病”来得突然,曹易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信。可他那日,也是亲眼看着李慕云在自己面前晕倒的,且来看病的大夫也说过,这公子哥的体质照比常人还要虚弱不少。多了这一层考虑,曹易竟也有些动摇了。

  但他没出声,只是皱着眉头,在夜色中不紧不慢的驾着车。

  “曹易……”

  车内,李慕云好像是硬提着一口气,才总算叫出了声。

  “你把车停下……我头疼……”

  “呃……”

  曹易止不住用手狠拉了一下缰绳,可马蹄一停,他又皱着眉头重新策马前行。眼看着马车就要驶到那小庙门前,曹易心里头也打着鼓。

  倘若人质就这么死了,他就再没有任何一分的筹码,拿来与官府对峙。人质不能死。而只要人质不死,就算他被官府的人追上,也不怕没有脱身之计。

  想到这儿,曹易不禁长叹出一口气。

  “你没事吧?”他往车厢里叫了句,手上到底还是赶着车,行到了那小庙门前。

  破庙前,实则还留着个旧院子,虽说院墙垮掉了大半,但院墙圈出的范围却还在。胡九彰的篝火就点在小庙前的院子里,他远远的就听到马车行进的声音,但直到曹易将马车停到那小院外的枯树前时,他才隐约看出,赶车人的轮廓。

  “兄台也是赶路的?”

  胡九彰率先出声招呼。还是那一嘴浓浓的西北腔,听得曹易心中一震。

  “对,在这儿住一宿,明日再走。”

  曹易随口应着,二人都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许熟悉,但却又记不起到底在哪儿听到过。

  如果说曹易现在只是疑惑,那车里的李慕云则是惊奇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间的郊野,一点点声音都会显得格外明晰,即便李慕云在车里,他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车外曹易与胡九彰的对话。而那声音,他一下就听出来了。

  老胡!

  他怎能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此遇到胡九彰呢!但却就这么遇到了,而胡九彰的行李跟武器,又都在车中。李慕云直在心中感叹命运的玄妙,但车外的胡九彰,可不知道这车内的情况。

  那一瞬,李慕云都想直接在车里出声向胡九彰求救了,但这念头只在他脑中出现一瞬,便被打消了。

  曹易到底有多危险,他仍然无从判断。这个病,还得继续装。

  “兄台何不过来坐?在这儿烤会儿火,暖和得很。”

  胡九彰倒是个好心肠的,他看着车上那高大身影在车前不知正犹豫着什么,心中也颇觉疑惑。

  “哦……我车上还有病人,不好照应。”

  “既然有病人,便更要过来了。”胡九彰从地上站起身,“兄台何不将马车停在院中,如此照顾病人,也方便些。”

  “这……”

  胡九彰是个实诚人,曹易其实也是。

  夜里倘若能照出些亮光,的确方便许多。他可害怕车里的公子哥就这么直接病死了。毕竟如今已经遇着了人,可车里竟愣是没传出一点声音。若说人质不想脱困,曹易不信,这时不出声,定然是无力发声才对。

  想到这儿,曹易便更确信了李慕云刚刚所言。

  他冲着胡九彰的方向点了点头,将马车赶入院内。但马匹怕火,不愿靠近,曹易只得将木车那一头尽可能的往篝火边靠。

  他起身掀开车前门帘,车内一片漆黑,虽然门帘处有月光泄入,但那一点微弱的光,根本连照亮车内的一角,都不足够。曹易摸索着进了车,虽然看不见,但他在车内的动作却格外准确,虽是半跪着在车内摸索,却没有一下误碰到李慕云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