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夫郎 第11章

作者:茶查查 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甜文 古代架空

  昨天在山里捡到幼鹿的时候,他知道这次叫他给撞到运气了,但那会儿还没换到银钱。

  钱没到自己手里的时候,他很少会表露于形色,不止是口风紧,是连喜悦的心情都没有,这源于他十一二岁时的一次经历。

  对一般人来说,若是得了值钱的东西要去卖,定然是喜形于色的,就算知道财不外露捂紧了消息,私底下也是会兴奋的,沈玄青原先也是如此。

  他那时还小,身量体格自是不如现在,跟着老猎户学手艺还有一点拳脚武艺有个一年半载,有一天闲了就自己在山上瞎转,只身一人没带狗,叫他第一次用弓箭射中了兔子。

  十一二岁的年纪头一次使弓箭打到了猎物,他自然兴奋,拎着兔子就跑到了师父那里,老猎户没有多威严肃穆,反倒是个两颊红彤彤、挺和蔼的老头,见他打到猎物还说他厉害。

  猎户打到东西是要去卖了换钱的,拿回去给家里人看过后,沈玄青决心到镇上卖了那只兔子,算作他当猎户的开端。

  家里人都说起码能卖三十文钱,他也照这么想了,谁知到了镇上,买兔子的人见他不过是个毛头孩子,只肯掏二十文。

  他不愿卖要离开,可那个无赖汉子把兔子拽在手里,非要强买强卖,两人差点打起来,他那时个头没成年的无赖高,谁瞅着都是他要吃亏,旁边几个小贩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拉架,口中嚷着这不是欺负人吗。

  无赖汉被众人口诛讨伐,最后多给了五个铜板。

  沈玄青满心以为能卖个三十文,却只拿到二十五文,闷着脑袋眉头紧皱回去了,家里一问,虽宽慰于他,说能卖这些他也是顶有出息的,那无赖不过恃强凌弱的地痞之流,只会欺负小孩,叫他莫气到身。

  卫兰香因他受了欺负,特意给他蒸了鸡蛋羹宽宽心,还偷偷给了他十文钱让他去买果脯零嘴吃。

  丰谷镇大了,那个无赖他们并不认识,就算想打回去讨说法或是出气都没地方找。

  沈玄青后来放下了这事,但那天的喜悦和失落比对太“惨烈”,以至他从那以后就长记性了,没到自己手里的钱都不作数的,更不愿在钱到手之前声张,他早晨出门的时候,就没跟家里人说鹿能卖多少。

  他跟那个无赖其实前两年还碰到过一次,就在豆腐坊附近,他原先只是路过,一看到那个脸上有颗大黑痣的汉子就认了出来,看到无赖蒙骗七八岁小孩他暗地里摇头,原来真是个只挑弱小欺负的窝囊废。

  小孩在河边玩钓到了两条大鱼,用草绳穿了提着要家去,无赖却拦住小孩说要买,一听可以换银钱,小孩眼睛都睁大了,自是愿意的,但无赖却只出三文钱。

  这价钱可蒙不住七八岁的孩子,人小孩嘴一撇,就要绕过他,无赖见骗不成,直接上手抢了。

  沈玄青在不远处看了个清清楚楚,不说旧仇,单是抢小孩子东西就不是个汉子能做出来的,他便上前喝止了,也顺道报了当年的仇。

  往事不再重提,这次得了这么多钱,他心中喜悦自是别的比不上的,原以为十两银子的债要攒到明年五月去,如今就快了。

  至于陆谷,他听到八两银子的时候只觉不可思议,一头小鹿竟能卖这么多钱,那得多少个铜板,数都数不过来,当然,最后他看到人家给的是散碎银子,压根就不是铜板,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不可置信的同时他也知道,那是沈玄青的钱,跟他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但这不妨碍他心里的那点喜悦,私心使然,他知道沈家人得了这么多钱肯定高兴,一高兴就更不会打骂他了。

  路过糕点铺的时候,铺子刚开,伙计端着方木盘往柜上陆续放各种糕点,香甜气味从里头飘出来。

  陆谷随沈玄青停下了。

  “包六片白云糕。”沈玄青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钱,数了二十个递给伙计,就从他手里接过了油纸包。

  白云糕是较贵的,十文钱薄薄三片,但细腻如凝脂,白如天上云朵,咬一口更是甜而不腻,随后在口中舌尖上化开,叫人回味无穷。

  这东西近两年在镇上卖得好,他们乡下稍微有点钱的都会学镇上的吃穿,叫村里人艳羡不已,若是谁家有闲钱了买上这个回去,可是很有面子的。

  陆谷曾见陆文吃过这个,一杯清茶两三片白云糕,陆文吃着吃着还要用帕子掩掩嘴,抬手间的姿度确实是雅致好看的,而他别说吃了,连看一眼都要被杜荷花防着,被打发去河边洗衣服。

  他其实也不馋这口吃的,因为馋是没用的,只会让人难受,不如想别的。

  沈玄青从糕点铺门口转过身,看一眼自己瘦巴巴不爱说话的小夫郎,就把油纸包递过去,说道:“回去了跟娘她们分着吃。”

  陆谷可谓是受宠若惊了,即便跟在沈玄青后边出了镇子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攥着油纸包上的细绳。

  很轻,但这么点就要二十文,他越发谨慎了。

  回来的路上沈玄青走得慢,陆谷不用赶步子了,待两人到了安家村,这次是从镇子方向来,就只能从村前头进,进去没几家就是陆家。

  这会儿太阳早出来了,该下地的已经下地去了,家里多半都是妇孺老人。

  陆家院门半开着,但没人在院里,也听不到里边动静。陆谷看了一眼就收敛了,低垂眉眼不言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玄青留意到他神情,但见他没有留恋犹豫,心里就踏实了,杜荷花陆大祥那种人是不值得往来的,若无利益牵扯还好,一旦涉及到钱财,照杜荷花那个嘴脸,定然会胡搅蛮缠,越疏远越好。

  安家村的人见到陆谷,都知道他被卖到清溪村那边了,正说话的人话头都戛然而止,只用眼睛注视着他走过去。

  陆谷性子胆小,虽不大方利落,但也不别扭怪异,从前在村里的时候什么婶娘阿嬷都会小声叫一下,在村里人眼中他不爱说话有点闷,但还算乖巧。

  眼下被人这样看着,他就是想喊人都犹豫了,加上已经走过去,哪里还能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碰到素来爽快的秦婶子问他从哪儿过来的,和往日待他没区别,他才能把口张开喊了人,说从镇上来。

  秦婶子免不了要看一眼沈玄青,因着陆谷的缘故,沈玄青随他一起喊了声婶娘,秦婶子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应了,又听见家里头在喊她,她连忙对陆谷两人说道:“婶子这还有事,就不留你俩说话了。”

  这样家常的对话让陆谷从刚才那阵不自在中缓了过来。

  草药郎中正在院里晾晒药材,见他记着日子过来甚是满意,好歹对伤势上了心。

  乡下人手里没钱,最忌讳伤病,小病小灾扛过去好了也就算了,而总有人一直拖到久不愈才来,叫他这个赤脚郎中每每都要摇头。

  拆下陆谷头上的细麻布后,王郎中点点头,说道:“还行,伤已愈合了,不用再包,再吃几天药就成。”

  “记着那里皮还薄,千万不能再伤着碰着。”他边配药材边叮嘱陆谷。

  这次抓了五天的药,按王郎中说的,吃完再来诊诊脉,若是内里不再气血虚亏就不用吃药了,好生养着,吃些干枣花生什么的。

  陆谷头上敷的伤药是王郎中自己上山采的,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包两次不过八文钱,他没要这个。

  而陆谷吃的药就得收钱了,因为配的方子里,除了他自己采的药材,还有花钱从别人手里收的。

  每次有庄稼人来看病,王郎中都尽量用价钱不贵药效还好的,就能便宜些,但这次陆谷伤在额角流了很多血,加上亏空体虚,都晕厥过去了,用药里不得不添上一味贵的,吃一天的药算下来就得七十文,上次那七天的药,就有四百九十文。

  不过这五天的药他把那味贵的药材去了,用旁的替代,一天不过四十文,他最后拢共收了沈玄青六百五十文。

  人常说看病拖垮家,陆谷一看花了沈玄青这么多钱,吓得不知所措,大气都不敢出。

第15章

  别说六百文,在杜荷花手里的时候,陆谷花六文钱都得挨顿打。

  有一次他伤风病了,拖了好几天都没好,整个人烫的不行,就找王郎中开了一副很便宜的药,畏畏缩缩找他爹陆大祥要了几文钱,后来被杜荷花知道了,等他病好后寻个由头就打骂了一顿。

  杜荷花心黑手也狠,不打他脸,只挑大腿跟胳膊掐拧,棍子朝背上肚子招呼,拿捏准了他不敢声张,也不敢跟别人亮出伤势,不然他一个双儿,被人看了大腿胳膊,清白就没了。

  如今花了六百多文钱,陆谷战战兢兢抬头看沈玄青脸色。

  沈玄青带的铜板没这么多,就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

  见状王郎中拿了家里的小称,称够六钱再收了五十个铜板,如此就付清了。

  陆谷手里接过王阿嬷包好后递过来的药,见沈玄青掏完钱后神色没变,忐忑无比的眼神才稍有安定。

  待两人出门又从小道往清溪村方向走,他才听到那个低沉平稳的嗓音。

  “伤好了就行。”沈玄青考虑一下,又说道:“钱花了再挣回来就是,拖下去一直好不了,才要真正花大钱。”

  尽管跟陆谷之间没什么感情,可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沈玄青不想他如此惊惧畏缩,大气都不敢喘,要连话都不敢说上一句,那他俩进山的话,跟他自己一个人在山里又有何区别。

  陆谷愣了一下,他原以为沈玄青就算不打他,也会责怪几句,谁知听到的却是这些温良话。

  “我会干活的。”他嗫喏着,想表一表自己的忠心,但因神色太弱怯,听着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在沈家这些天的勤快沈玄青看在眼里,闻言低声应道:“嗯,我知道。”

  得了回答后,陆谷更是下决心要好好干活,前边卫兰香给他扯布花了八十文,今日药钱是六百五十文,他娘还在世的时候教过他算钱,但因为很久都没碰过跟钱有关的事,他在心底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算清,一共花了人家七百三十文,就这还不算在沈家的吃喝。

  七百个钱,是娘在的时候他都没见过的数目,他越想心底就越是对这样大一笔钱感到惊异虚慌。

  走出安家村后,前头再有二里地是另一个村子,往两人左手边有个缓坡,上了缓坡再下去,就到安家村的坟地了,陆谷娘的坟就在其中。

  他脚步明显慢了,朝缓坡那边看了眼。今天十五,又实打实路过这里,回去了还要帮忙干活,不一定能再像这样有出来的空子。

  花了人家这么多钱,还要再去上坟耽搁路程,陆谷怕被说事多麻烦,底气怎么都提不起来,甚至直接泄了气。

  还是走在旁边的沈玄青留意到他神色渐渐萎靡,眉头轻拧问道:“怎么了?”

  陆谷一抬头就见他轻皱着眉似有不悦,一时半会儿连谎话都编不出来,吓得结结巴巴照实开口:“我娘、我娘的坟在那里。”

  沈玄青停下来,问道:“要过去?”

  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陆谷小心开口:“我想去看看,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一下就回来。”

  沈玄青没为难他,陆谷自是无比感激,但他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看一眼沈玄青欲言又止,才匆匆往缓坡那边去了。

  等他走下缓坡,再看不见身影,沈玄青才想起来他没带上坟的东西,但随即一想,他说的是去看看,没说是上坟。

  他俩相处还没几天,连熟悉都谈不上,更多更亲密的话沈玄青也说不出来,便将这事压下了。

  坟前。

  陆谷跪下将一把小野果放在地上,是他过来时手忙脚乱在坡下的棘草丛摘的。

  别人上坟都是烧纸钱,但他这些年除了过年的时候陆大祥会给他三个铜板去买,别的时候是没有一文钱的。

  如今到了沈家,他依旧身无分文,一个铜钱都拿不出来,买不了黄纸蜡烛,就和以前一样放点野果当祭品。

  “娘,我成亲了。”陆谷忍着泪低声说起来,说他嫁的人好,现在能吃饱穿暖了,那人还给他买白云糕,就在他手里提着呢。

  几句话说完,他不敢多耽误,磕了三个头就走了。

  路边沈玄青还在等他,陆谷在上坡的时候就拍干净了身上的土,眼泪也擦干了,除了眼睛有点红,再无其他异样。

  ——

  白云糕甜的让沈家人脸上都是笑,陆谷也吃到了一片,甜滋滋的味道让他心情好起来。

  沈雁快活极了,眉眼笑得弯弯,她拉着陆谷的手说:“陆谷哥哥,咱们下次挣了钱还买这个吃。”

  “嗯嗯。”陆谷小幅度点头应和她,心里却知道买什么他俩做不了主的,因为他们两个都没挣到钱。

  晌午饭后各人都干各人的活去了,陆谷洗了碗见这会儿再没别的事要做,就想回房歇一下,结果进去就看到桌上的碗里有半片白云糕。

  他自己的吃完了,别人一般不进这个屋,只能是沈玄青的。

  而此时沈玄青正在卫兰香屋里,说了八两银子的事。

  卫兰香听得眼睛都睁圆了,接过七两银子后,她看着这么多散碎银两嘴里直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有失就有得,这话原是真的。”

  她不住念叨:“人常说莫做亏心事,好运气这不就来了,咱们被陆家坑的钱,慢慢就赚回来了。”

  “我就说,要对陆谷好些,看看,人啊,还是要做好事,千万别学那杜荷花黑了心肠。”她口中絮絮叨叨的,念完后赶紧把碎银藏好了。

  再有三两,就足够还债了,只要债一还清,往后挣的所有钱都是他们自己的。

  沈玄青在她藏钱的时候出来了,这十两银子是给他娶夫郎借的,原本就该由他来还,所以把钱给了卫兰香,交到公中。

  成亲的时候不止花了这十两银子,其余花费一半是他自己攒下的私房钱,另一半是卫兰香跟沈尧青出的,沈尧青既都出了钱,他不好再让大哥帮他还债,如今既挣了八两银子,他就没有藏私,都跟家里交代清楚了。

  剩下的那四钱碎银他自己留着了,因卖猎物常去镇上,家中缺了油盐等东西大多都是他顺道买回来的,手里得有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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