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 第6章

作者:姬末 标签: 古代架空

  即便如此,他依旧坚信,自己梦中的少年曾真实存在过,绝非自己的幻想,只是他不知该去哪里找那个少年,他甚至连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想知道那个少年如今身在何方,更想再听到少年唤他一声:“楚七。”

第11章 美人如画

  司渊渟从安亲王府离开时,寅时刚过。

  寅时是所有臣子入宫候早朝的时辰,他也一样,只是今日他藉着查方知礼一案,告了假。

  昨日他进宫回禀楚岳磊,表示已在安排人证物证,将方知礼的死按到楚岳峙身上,自然也不会说是楚岳峙亲自动的手,无非就是间接证据证明是杀害方知礼是楚岳峙的意思,是楚岳峙底下的人做的,至于为什么要杀方知礼,自然是因为跟方本和脱不了干系。

  在见过司渊渟之后,楚岳磊甚至都能想象到,最后让楚岳峙进宫来对质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他会逼楚岳峙承认早知宫宴上下药的事,也知是方本和的安排;然后他会理所当然地指责楚岳峙,痛心楚岳峙竟疑心他这个皇兄,然后以对他大不敬以及残害忠臣之子为由问罪削去亲王之名,为了不让百姓议论他对手足过于残忍,他会赦免楚岳峙的牢狱之灾只囚禁于府中,等过段时间再让司渊渟悄无声息地把人毒死。

  楚岳磊的算盘打得很精,只可惜他看错了司渊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最信任的太监早已不再忠心于自己。又或者说,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过司渊渟。

  隶属督公府的死侍出现在司渊渟身后的影子里时,五更的打更声刚过。

  “一共牵连多少人,都查清楚了么?”司渊渟也不回头,楚岳峙睡下后他在床榻边又坐了一刻钟才离开,这会神色间看起来倒不似平常那般阴冷,只是一开口,依旧是那冷冰冰的声音。

  “查清楚了,包括礼部尚书在内,礼部有半数的官员都牵涉其中。”身材精瘦的死侍一身黑衣,头上还蒙着黑色面纱,若不细看,在这夜色中当真让人难以察觉。

  “这朝廷,蛀虫也未免太多了些。”司渊渟不厌嫌恶地冷哼一声,道:“陛下希望咱家把事情闹大,那咱家就顺了陛下的心意,把这案子办得更轰轰烈烈些。”

  “督主,是要属下今日就动手么?”死侍问道。

  “还早,等安亲王那边的人动手了,你再把证据呈上。”司渊渟垂手间握住了系在腰间的玉佩,软玉触手生温,倒有几分握住楚岳峙手腕时的感觉,“东厂查了这么些天,他们也该出来说话了,咱家也想看看,安亲王打算如何把方本和拖下水。”

  “是,督主。”死侍多年前被司渊渟所救,这份救命之恩令他对司渊渟无比忠心,从不质疑司渊渟的决定,也从不多嘴过问不该自己开口去问的问题。

  “皇甫,我知道手刃仇人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但,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可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因心急而犯错,以致前功尽弃。”司渊渟提醒着自己身后的死侍,对于追随自己多年的死侍,他一向放心,只是人太过容易受情感影响,越是紧要关头,才越要把持住自己。

  “属下明白,此事不单单是属下一人的仇,还有无数无辜百姓的命债,属下定不会因一己之私而忘天下之治。”听到司渊渟换了自称,皇甫知道,司渊渟并不是在以高高在上的身份跟他说话。旁人也许不明白,可他知道司渊渟的过去,很清楚司渊渟有多痛恨自己太监的身份,只有当司渊渟自称为“我”的时候,才是司渊渟展露一点真实的自我与真心的时候。

  司渊渟将自己藏得极深,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权势滔天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宦官,可事实上,这天底下不会有人比司渊渟自身更痛恨更瞧不起所谓的掌印太监和东厂提督的身份。司渊渟从不曾看不起宫中任何太监,却始终都在自轻自贱。

  而让人感到讽刺的是,楚岳磊正因为司渊渟是太监,才如此信任司渊渟。楚岳磊在愈发多疑的这些年里,认为大部分的臣子都是不可信的,被他处置的外臣有好几个都将自己的闺女送进了他的后宫,他则始终忌讳外臣把手伸到他的后宫,让他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要时刻提防与算计,坚决不让这些外臣的女儿生下皇嗣,即便是生下了,他也要弄死才能安心。可对司渊渟,楚岳磊却认定,一个终身不能有后身体残缺受人唾弃的太监,绝不会夺自己的帝位,相反,为了保住自身的权势、荣华富贵和所有人对其表面上的尊敬,司渊渟一定会极其忠实地维护他这个皇帝。

  在楚岳磊眼中,司渊渟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甚至连只狗都不如。

  “行了,我知道你有分寸,去吧。”司渊渟由始至终都并未回头看过自己的死侍一眼,直到人离开了,他才往东厂的方向走去。

  兴许是因为梦见自己一心恋慕的少年之故,楚岳峙很是安稳地一直睡到了午时才醒来。

  起来后让家奴服侍着洗漱换好常服后,楚岳峙便去那后院的亭子里坐着乘凉,并唤来了一个擅长弹奏琵琶的艺妓。

  这艺妓已经进入教坊司多年,如今也已年满三十,只是容貌与一身皮肉均保养得十分好,看起来倒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楚岳峙还在等着周楫回来向他汇报外头的情况,家奴给他奉上艺妓牌子的时候,他是随手选的一个艺妓,全为了打发时间。

  不愿意再卧在卧榻上,楚岳峙站在案桌前铺开了画纸取丹青作画,他不擅工细楼台,反倒对人物极其擅长。左右跟前就有个形貌俱佳的艺妓,又手抱琵琶,正好可成一幅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画。

  艺妓的琵琶弹得很是出众,几乎可说是楚岳峙这些天以来听过最为称心悦耳的,许是心情尚可的缘故,便连下笔都更多了几分流畅。

  微凉的风从亭中穿过,吹起了艺妓披在肩上的轻纱,几缕长发也被风拂起,艺妓转动一双水波流转的美眸,本就生媚的丹凤眼似带着隐隐的哀怨看向楚岳峙,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换作旁人,定会刹那便对她生出怜爱之情。

  楚岳峙心念不动,细细观察着艺妓的五官,而后稳稳下笔。

  周楫在楚岳峙快要将画作完成时回来。

  艺妓瞧见周楫走进亭子,拨动琴弦的手指一滞,楚岳峙抬眼看她,那艺妓随即收起琵琶自行退下,待那艺妓已经不见身影后,楚岳峙才对周楫说道:“如何了?”

  “回王爷,今早东厂抓了几个人回去提审,不久就传出了消息,说那几个人是那夜看到杀死方知礼那凶手的人证,还说那几个人招供曾见到杀死方知礼的凶手与王爷在云霓坊里说过话,还从王爷手上接过一钱袋。现在外头都在传言,是王爷找人杀的方知礼。”周楫出去一上午,除了办事就是打探消息,谣言总是传得极快,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安亲王买凶杀了礼部尚书之子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们都在议论,不知礼部尚书是如何得罪了安亲王,竟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哦?你确定,那是传言?”楚岳峙听了这话,挑眉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毕竟他们都心知肚明,的确是他亲自策划了方知礼之死。放下毛笔,楚岳峙双手撑着案桌,又一本正经地认真道:“唔,说是传言也不错,毕竟本王确实没有做大庭广众之下买凶,如此愚蠢的事。”

  这该是多想要被人抓住,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凶手说话还给钱袋子,且不说买凶杀人该是事成之后再给钱,若硬要说那是订金,他堂堂一个亲王,订金只给一个钱袋子,也未免太小气了。

  极为严肃地看着周楫,楚岳峙问道:“周楫,本王在百姓眼中,竟是此等抠门的蠢货形象吗?”

  周楫愕然,一时间分不清楚岳峙是不是在开玩笑,竟还低头细想了一阵,才回答道:“王爷,属下认为,这绝不是王爷在百姓们眼中的形象,只不过是东厂在愚弄百姓。”

  楚岳峙顿时失笑,道:“是吗,怎么本王听你适才的话,更像是不少百姓都相信这传言,似乎东厂还愚弄得挺成功?”

  为难地看着楚岳峙,周楫这下是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好了,不逗你。”楚岳峙甚至自己这个贴身侍卫是个没有幽默感的木头,也就不再戏弄他,正色道:“司渊渟今日在东厂,这消息能传出,自然是他授意。本王瞧着他这是在告知本王,时机成熟了,午后你便易容去将方知礼的夫人接出来,送她去东厂吧。”

  “是,王爷。”周楫才反应过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见楚岳峙也没有拿这笑话他的意思,便也假装无事地低头领命了。

  “这出大戏开唱也好些时日,总算是能让正角出场了。”楚岳峙说道,要让物议沸腾,就得在最合适的时候让雷落下,现在正是百姓们都在好奇和可怜礼部尚书的时候,此时让方知礼的夫人出来说话,后面才能火上浇油。

  向周楫招招手让人过来,楚岳峙指着案桌上自己画了大半的艺妓抱弹琵琶的美人图,饶有兴致地问道:“许久不画,依你看,本王这美人图画得如何?”

  周楫身为一介武夫,对于琴棋书画是一窍不通,盯着楚岳峙的画作看了半天后,才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这美人图画得极好,但请恕属下斗胆,兴许是属下不懂欣赏之故,总觉得这画中艺妓眉眼间画得有几分像司公公。”

  楚岳峙闻言,唇角淡笑一僵,垂眸又去细看自己笔下的艺妓,作画时不觉,此刻周楫一提,他才发现这艺妓的丹凤眼竟真被他画得有几分司渊渟的影子在。

  蓦地想起昨夜里司渊渟突然到他房中最后还非要看着他入睡才肯离去之事,楚岳峙心中顿时生出一份难以言说的恼怒,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不过是一双丹凤眼,他竟画成了司渊渟!

  本想要将画作完成的心思顷刻间烟消云散,楚岳峙再不多看案桌上的画作一眼,冷下脸色,负手从亭子里离开。

  周楫是把话说出来后才又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说,然而楚岳峙什么都没交待就离开,他一时也不知是否该将画作毁去。犹豫再三,因画作乃楚岳峙亲手所绘,周楫实在不敢擅自处理,只能先行小心收拾起来,等之后再找其他机会请示楚岳峙该如何处理。

第12章 最信之人

  方知礼之死还不到半月,方家上下本应还在丧期中,众人都是一身素衣。

  然而,方知礼的新婚夫人,却在百姓们都以为此案八成就是安亲王在幕后主使时,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名持刀侍卫护送出了方府,并手持一诉状书前往东厂,求见主审方知礼一案的司渊渟。

  因围观百姓众多,东厂守在大门口的侍卫们不得不一边派人入内去向司渊渟秉明情况,一边在门口努力维持秩序。

  东厂大门打开时,最初所有人都以为是要请方知礼的夫人入内,却不想从里面缓缓走出来的,竟是司渊渟本人。只见他一身明黄色的斗牛官服,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浑身散发出一股让人害怕的威压,冷冷地挑目看那在台阶下将诉状书高举过头的红衣女子。

  “民女林芷霏,状告亡夫方知礼于两个半月前借醉毁我清誉,又令其父方本和以权势欺压,罔顾民女早已有婚约在身,逼迫民女父亲将民女嫁入方家为妇。不仅如此,方知礼此人兽行无数,强迫民女嫁入方家后,对民女动辄打骂,甚至数次对民女行无耻之事将民女伤至难以下床,且事后反复以家人与名声威胁民女,种种禽兽行径,令人发指。”林芷霏在看到司渊渟出来后便毫不犹豫地就地跪下,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位在场的百姓耳中。

  “方知礼已死去数日,你为何今日才来?”司渊渟面上不泄露出一丝情绪,说话的声调也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教人根本无法探知他的所思所想。

  “这些天来,民女一直被囚禁在方府中,直到今日,家兄派来的这位高手一路护送,民女才得以脱身。”林芷霏说的,正是在她身后易容过后的周楫。

  司渊渟的目光在林芷霏身上停留少许,而后落到周楫身上稍作停顿,最后从那群围观的百姓们身上缓缓扫过。

  谁也不知道司渊渟到底信不信这说辞与控诉,这位宦官站在高处睇视着他们,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思。

  下巴微扬,司渊渟收回自己的目光半回过身,说道:“此案看起来另有隐情,既然状书都已递到眼前,自没有不理会的道理。收下状书,将人带进来问话,若有半句虚言,可别怪本督不客气。”

  说完,司渊渟拂一下衣袍下摆,又从那黑压压的门口消失了。

  从门口匆匆下来的东厂侍卫去到林芷霏面前,接过了林芷霏手上的状书,并对周楫示意无关人等不得进入东厂,便带着林芷霏走过那数道台阶,将人领进了东厂。

  沉重的大门将红衣女子的身影关在东厂内,围观的百姓们最初安静片刻,待东厂的门口守卫退回原来的位置火狐,也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起哄,在四周一片极其短暂的凝滞过后,因林芷霏的话而无比震惊的人们如梦初醒一般,爆发出了如同浪潮一般的议论声。

  这一次,百姓们议论的重点不再有安亲王。

  看热闹与想要在东厂门口蹲到最新消息的百姓们在东厂正门前那一片空地上三两聚集在一起,也有不少人特意去方府外探看,却见自林芷霏被护送出方府后,方府便一直大门紧闭。

  然而,关于午后时林芷霏在方府引发*乱,受高手保护才能成功从方府脱困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以比上午更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酉时将至,正当人们都在猜测林芷霏今日会不会从东厂里出来时,又一名男子来到了东厂大门口。

  男子看着年纪与林芷霏相仿,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不仅如此还身穿青色官服。男子来到东厂大门口后,从袍袖中取出诉状,而后高声道:“本人礼部主司江晟,状告礼部尚书之子方知礼强抢早已与在下定有婚约的林芷霏,礼部尚书方本和身为朝廷重臣,不仅没有加以阻止,反而还以权欺人,几次三番言语暗示威胁,若不放弃婚约,不仅会丢了官职,江家上下也将受到牵连。”

  很快,东厂的大门再度打开,冷面侍卫从里面出来直接便下台阶,十分有礼地把江晟请进了东厂。

  至此,方知礼一案不再是最初那亟待查出凶手的凶案那么简单,与方知礼有关的新案,将礼部尚书方本和也牵涉其中,原告一个是方知礼的新婚夫人,另一个则是礼部主司,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之间令蹲守的百姓们都懵了。

  注意力被彻底转移的百姓们,眼下已再记不起上午时还被他们定性为幕后真凶的安亲王。

  戌时一过,安亲王府中便又再响起了歌舞乐声。

  楚岳峙坐在卧榻上饮酒,只是杯中的酒都是度数偏低的果子酒,故而他喝得并不尽兴。

  周楫因要在东厂大门口前守着,今晚只怕是不能回来了。

  此刻守在楚岳峙身后的,是易容成周楫模样的卫云霄。

  易容乃是苍鹭营众将士的必备技能之一,而卫云霄哪怕身形与周楫有所出入,也能利用缩骨术弥补。

  对于下午时东厂大门前发生了怎样戏剧性的一幕或者说两幕,一手安排设计了事情走向的楚岳峙是半分兴趣也没有,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然达到即可。

  到现在为止,无论是案子的发展还是百姓们的反应,都尽数在楚岳峙的预料与掌握中。

  双眸瞅着那午时曾到亭子里献艺的艺妓,楚岳峙仍旧不太高兴地拧着眉,却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卫云霄说道:“本王听说,你身边多了个书生。”

  非疑问句,但卫云霄明白,这是要他自行交待清楚的意思。

  “将军……”卫云霄一开口,依旧习惯将楚岳峙称呼为将军。

  “本王现在已不再是大将军,你不该再称呼本王为将军。”楚岳峙淡声纠正道。

  “……是,王爷。”卫云霄不太适应地停顿了一下,接着低声说道:“回王爷,那书生是属下的……”

  话音卡住,卫云霄突然发现自己也从来没跟傅行云讨论过该如何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向旁人解释傅行云的身份。

  楚岳峙等了一会,也没到卫云霄把话说完,于是问道:“怎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吗?”

  “不是,王爷,属下只是一时有点……”卫云霄将头低了下去,清了清喉咙,思索着说道:“那书生是属下的家人。”

  “家人?本王记得,你是个孤儿,在江湖门派中长大。怎么突然就多出来一个家人了?”

  楚岳峙开口询问,卫云霄自不敢有所隐瞒,当即就单膝跪下,说道:“请王爷恕罪,那书生是属下逃离京城后,在半道上遇到的人,最初只是想借他作为自己身份的掩饰,后来,属下没把控住自己,对那书生动了心。我们虽不能如寻常男女一般行成亲礼,但在属下心中,早已将书生视作自己的家人。”

  卫云霄的这番自白多少令楚岳峙有些意外,他甚至回过头去看卫云霄,好半晌才诧异地说道:“你不是一向与书生不对盘,怎的如今竟找了个书生?”

  眼角抽搐一下,卫云霄对于楚岳峙奇怪的重点也是无语,他抬起头迎视楚岳峙的目光,道:“王爷,属下有断袖之癖,若王爷不能接受,属下甘愿受罚。”

  楚岳峙却晃着手中那壶从家奴端着的盘上夺来的果酒,仰首就着壶嘴喝了大半壶后,才无所谓地轻笑道:“你有断袖之癖,本王为何要罚你?哪一条军规军令不许将士龙阳之好了?你这般急着领罚,本王倒想问问,你想要本王如何罚你,是要杖罚还是降级,抑或是干脆令你与那书生分开?”

  在楚岳峙说道杖罚与降级时,卫云霄的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易容成周楫面容的脸上也一片平静,直到最后楚岳峙说令他与那书生分开时,卫云霄才瞳孔收缩,嘴唇一张便要说话。

  可楚岳峙摆摆手,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用酒壶撞一下卫云霄的脑门,楚岳峙说道:“本王没那个闲情去管别人喜好女子还是男子,这本就是自由的,无端给人加上与女子成婚生子才是正常,否则便该受人唾弃被人不齿,这种古板甚至可以说是不开化的思想才是真正的荒唐。”

  更何况,本王自己也有断袖之癖,凭何要因此而责罚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爱将?

  “当初将苍鹭营解散时,是本王下令让你们远离京城各自保命,好好生活。你能在这些年间遇到知心人,是极好的事。然而——”楚岳峙那上挑的桃花眼中透出一丝凝重,道:“此番将你们召回,目的为何你们皆已清楚。此事凶险,本王无法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平安,未来会有多少人牺牲,又会有多少人无辜受牵连,本王也无法预知。本王如今自保尚且有难度,更不可能替你保护你的家人,你将他一同带来京城,可曾细想过个中风险?”

  “属下明白,这些属下都已略去不可说的部分与书生说过,属下不愿与他分开,他也愿意随属下回来,所以属下才带他一同回来京城。王爷请放心,将来无论发生何事,属下定会将王爷放在第一位,以项上人头担保即便是死也必然会完成每一个交到属下手中的任务,而属下自己的家人,属下也定当自己来保护。”卫云霄自知其实不该让傅行云跟他一同回京城,可是比起让傅行云等他,甚至将来有一天傅行云连自己死了也不知道,他宁愿自私点,将傅行云一起带回来,生可同生,若到自己为楚岳峙献出生命那天,至少他也能让傅行云知道,今后不必等他回家了。

  楚岳峙的眼神如同要将卫云霄整个人都看穿,他看着卫云霄久久不语,直到将手中那壶果酒都饮尽后,方才又问道:“那书生,可信否?”

  直直地与楚岳峙对视,卫云霄毫无犹豫道:“属下在这世上最信之人,第一是王爷,第二便是傅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