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51章

作者:无韵诗 标签: 古代架空

  “好好睡。”莫远歌拉过被褥盖住他腰背,轻轻揉捏他胳膊,“我帮你揉一揉。”

  “轻点。”

  “嗯。”

  第二日,江千夜试完器具,完美合身。他满意地看着手腕上的皮护腕:“待我壮些了,还得换。”

  “自然。”莫远歌帮他解下护腰,看着他鼻子又忍俊不禁,“下午就在这院里练功。”上回扮丑被人嘲笑他都不高兴,若是被孩子们看到他这样,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江千夜噘嘴道:“不许笑话我。”

  “我没笑。”莫远歌憋不住又笑了一下。

  “你明明笑了,还狡辩!”

  “哈哈哈……你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莫远歌再也憋不住,捧腹大笑,换得那人半是娇嗔半是怒的一顿拳头。

  戌时三刻,长青山已黑透,万物朦胧。江千夜推开木门,黑暗中听得他师父在咳嗽,连忙将包袱放下,点上油灯:“师父,你今日如何?”

  昏暗的油灯照亮屋中情形。花知焕依旧一身黑,躺在床上虚弱地咳嗽,床边的稀粥和水都没动过。

  江千夜见他情况更坏了,连忙过去。想帮忙又不知该做什么,局促地站在床前满脸担忧:“师父,你伤成这样又不吃不喝,怎么好得起来。我给你带了吃的和药,你吃些吧。”

  花知焕捂着胸口,强忍胸腔中的翻腾:“咳咳……无事,先去练剑。”

  江千夜“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身子直颤抖,脸红脖子粗,带着些许怒气:“你真当我是没心肝的白眼狼吗?你都这样了,叫我如何能安心练剑?!”

  花知焕捂着胸口又剧烈咳嗽起来,一时说不出话。

  “你不服药,不吃东西,我便不练剑!”江千夜抬眼看着他,不容置疑地道,“我把药和吃的拿过来就出去,亥时再回来。”

  说完便将包袱丢在花知焕身边:“鸿安镖局的特效药,红瓶外用,蓝瓶内服。纸包里的吃食,我回来时若还剩下,我就再不来练剑。”

  花知焕抬眼看他,只见江千夜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推门而去。

  江千夜走出门,抬眼看着漆黑的夜空,心里不是滋味。苦涩、酸楚、悲伤,一股劲的在心里翻滚。他身世凄惨,经历千难万险,看淡生死,早已豁达。但见这尚在泥泞里挣扎的人,不禁感同身受,他想救他,把他拉出泥坑。

  他没去窥探师父,漫无目的地在林中乱走,脑子里想的全是他师父。直到亥时,他才回到木屋前。

  “咚咚”轻扣门扉,轻声道:“师父,你好了么?我要进来了。”

  “进来。”花知焕声音一如往常。

  江千夜推门而进,他师父依旧躺在床上,不过身边的包袱打开了,一张浸了油的牛皮纸放在一旁,里面食物已经吃完。

  江千夜脸色和缓了些,走到花知焕身边道:“师父,我知你遇到了难处。远哥说过,好好活着,天长日久,所有的恩怨都会消散的。我会听你话好好练剑。待我大仇得报,给你养老送终。”

  倒叫这臭小子来开解自己,花知焕自嘲一笑:“你有这份心,不枉我为你苦心孤诣。”朝江千夜招手,“过来扶我。”

  江千夜连忙过去扶他坐起,给他穿上靴子,又将他抱出门,推着轮椅往大榕树而去。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鼻尖长了颗小痘痘,痛死了,于是江星河鼻子便被野蜂蛰了。

第63章 只身赴京城

  往常练完剑,江千夜几乎沾床就睡,可今夜他却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莫远歌伸手揽他入怀,慵懒地道:“烙饼么?莫翻身了,好好睡。”

  “远哥,我睡不着。”江千夜睁眼,愁眉紧锁。师父已心存死志,要想办法让他放弃自尽的念头。可他对师父一无所知,又如何帮他?冥思苦想,搜肠刮肚,却无半分头绪。

  “怎么了?”莫远歌脸紧贴着他后脑乌发,轻嗅他的滋味。江千夜沐浴后有股淡淡的兰香,清洌醇正,清而不薄,莫远歌十分喜欢。

  “今日练剑又不顺么?”莫远歌轻声道,“跟远哥说说,何处不顺?”

  江千夜叹息:“远哥,我太累了。白日要练基本功,晚上还要练剑。我想改成三天练一回,行吗?”

  莫远歌轻笑,亲吻了下他后颈:“自是可以。你太急功近利,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何时能痊愈?”

  江千夜默不作声。他身负血海深仇,这些年全靠复仇的信念支撑,如今有机会学天阙剑法,恨不得一日千里。可他不得不放慢速度,武功可以慢慢练,师父没了,这世上便再无疼他的长辈。

  “远哥,你失眠时怎么办呢?”打定主意,江千夜心中空落落的。

  “数糖。”莫远歌搂着他轻声道,“幼年,爹娘对我极严苛。除了繁重的基本功,还有严苛的饮食,只有在生病喝药时才能得到一颗糖果的奖励。”

  “我那时馋糖果的滋味,认为天上人间最美味的东西莫过于此。因此多年后,若遇有心事失眠,我便会在心中默默数糖,一颗、两颗、三颗……色彩缤纷,晶莹剔透,闪烁着诱人的光,我拥有如此多的糖果,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莫远歌轻声道。

  他讲得绘声绘色,江千夜却酸楚得不行。转身面对莫远歌,双臂挂在他脖颈上,亲吻他的嘴唇:“远哥,我愿意一辈子当你的糖果。”

  “你不是糖果。”莫远歌抱着他,温柔地亲吻回应他,“你是我的星河,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江千夜动容,亲吻莫远歌脸颊,抚摸他的后腰,水蛇似的缠在他身上,黏腻又蛊惑:“远哥,我要。”指尖羽毛似地顺着侧腰一路往下,到大腿位置再轻划回来,勾得他无法拒绝自己。

  莫远歌果真不能拒绝他,动情地与他接吻。片刻后他一把抱起江千夜,让他岔开双腿坐在自己腰上,双手轻轻抚摸他大腿,带着几分商量:“星河,我要出门一段日子,约莫半月。”

  江千夜正热血贲张,一边动手一边急切地道:“好啊,我们去哪?”他亲吻着莫远歌,压着他,啃咬着他,在他身上索取快乐。

  “不是我们。只有我。”黑暗中,莫远歌声音低沉,“我要去京城,明日一早就启程。”

  他的话如冷水当头泼下,江千夜停了动作,坐在他身上,愕然问道:“那……我要一个人在镖局待半月?”

  “嗯。”莫远歌满心歉疚,补充道,“你白日不要出门,想吃什么给牛牛说,他会给你做;想练功就练,不想练就歇着。等我回来再陪你练,好不好?”

  “哦。”江千夜心中失落得紧,趴在莫远歌胸口,攀住他脖颈,享受着那人的温暖,小心隐藏声音里的情绪,“早些回来。”

  “嗯,我办完事就回,片刻不耽搁。”莫远歌轻抚他头顶乌发,在他唇上亲吻,“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带。”

  江千夜不是重口欲之人,在袁府时,袁福芝从各地搜罗美食哄他开心,他从来不屑一顾。

  “我想一想。”江千夜低声道,“西四街的胡记牛乳糖,还要水街张家铺子的桂花糕。”

  “还有吗?”

  “还有。”江千夜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自己,“再去西雅花铺给我买支鸾凤钗,带翡翠珠的。”

  莫远歌感受到他在轻微颤抖,拨开他脸上的乱发,手掌轻轻摩挲着那张小脸,凑上去亲吻他眼睛,便尝到咸热的泪,“小可怜,哭什么呢?你一哭,远哥出门走不轻快……”

  江千夜脸颊在他温热的大手里,愈加控制不住情绪,无声流泪:“我……我也不知,就是觉得委屈得紧。”

  滴滴热泪顺着脸颊滴到莫远歌脸上,莫远歌皱眉,亲吻他柔声哄道:“莫哭了,美人洗干净躺在你身下,你不好好享用,却把这时间用来哭,太笨了。”

  江千夜破涕为笑,羞涩地缩在他怀里。一夜浓情蜜意,美人又香又暖,凌厉霸道,却又万般温柔,如糖似蜜。江千夜吃了个肚儿圆,靠在莫远歌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莫远歌起床穿好衣衫,江千夜还在被窝里没动。

  “星河,我要走了,不起来送送我吗?”莫远歌将打包好的火曜石放进包袱,微笑道。

  江千夜背对着他,睁着双眼失落地盯着帐幔,“我又不能出门,怎么送?”

  “你可以送到大门口。”莫远歌笑道,“愿意陪远哥走这段路么?”

  “我不陪半路,像半路夫妻,听着不吉利。”江千夜噘嘴道,“要陪就要陪你一起上京,你肯带我去么?”他不死心地问道。

  “京中关隘重重,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莫远歌收了笑,看着那人被褥下的瘦弱身躯,低声道,“若我武功再好些,定带你一同前去。”

  江千夜躺着不说话。

  沉默半晌,莫远歌轻叹一声:“我很快就回来。”狠下心肠不去看他,转身出门。

  屋外微风细雨,阴雨绵绵,离愁别绪闷在心头迟迟不散。莫远歌捂着胸口咳嗽一声,侧耳细听,那人依旧没有动静。多情却似总无情,罢了罢了,他若出来相送,又是好一番难受。

  莫远歌撑着油纸伞,踏着满地水,走进四月的细雨中。

  莫远歌走后,江千夜心情低落到极点,胡牛牛叫他起床吃饭也没理会。

  倒座房门口,伍智达编着笸箩,见胡牛牛一脸丧气提着食盒回来,问道:“怎么,不合他胃口?”

  “他连食盒都没打开。”胡牛牛委屈地道。拎着食盒走到伍智达面前,揭开食盒盖子,里面有一碗面条,盖着一个金黄的煎蛋。

  胡牛牛极力证明自己厨艺没退步:“莫大走时候也吃的这个,他说很香的,江公子却看都不看一眼。”

  伍智达皱眉,双手抱怀看了一眼盒中食物,略一思索,犹疑道:“他不爱吃面。”随即又肯定自己这个判断,“定是如此,他那么瘦,可不像爱吃面的人。”

  “瘦的人不爱吃面吗?”胡牛牛惊了,在他看来面条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那他爱吃什么?”

  伍智达抬头望天,想了想道:“这春雨绵绵的,正是吃野菜的好时节。”说着便拾起墙角的竹篮,对胡牛牛道,“走,上山挖野菜,也给孩子们尝尝春的滋味。”

  胡牛牛苦着脸:“野菜有什么好吃的,剌嗓子。”镖局最穷的时候,胡牛牛带着孩子们上山挖过一段时间的野菜,对野菜深恶痛绝。

  伍智达呵呵一笑,点上旱烟:“以前是野菜果腹,如今是野菜开胃,能一样吗?”轻拍他背,“走吧,春雨一下,野菜新鲜脆嫩爽口,做野菜汤正合适,江星河定喜欢。”

  江千夜一觉睡到午时,胡牛牛又来敲他门:“江公子,达叔做了野菜汤,你起来吃一点吧。”

  江千夜腹中正饥,翻身坐起,打着哈欠穿衣:“进来吧。”

  胡牛牛开门,见江千夜尚在穿衣,脸一下红了,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欲走。

  “站住。”江千夜下地叫住他,“哪里来的野菜?”

  “我……我和达叔上山挖的。”胡牛牛背对着他,“达叔怕你胃口不好,吃不下饭菜,特地下厨为你做的。”

  江千夜揭开食盒盖子,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野菜汤赫然眼前,清新翠绿,清香扑鼻。江千夜嗅到滋味,便知这野菜汤乃精心烹饪而成。

  “有劳达叔如此费心。”江千夜把菜汤端出来,发现下面还有东西。

  胡牛牛将食盒内的东西一一端出:“达叔说你是镖局的一份子,莫大若是不在,我们就要照顾好你,绝不能让你受委屈。”

  一碗鸡蛋羹,一碟虾饺,做得精致,加上那碗野菜汤,十分用心了。江千夜心中一股暖流,缓缓坐下,舀了一口汤喝下,抬头望着胡牛牛:“你们呢?中午吃什么?”

  “红烧肉面配野菜。”胡牛牛道,“达叔说你不爱吃面,我便包了虾饺。”羞涩地看了江千夜一眼,指着虾饺,“虾是刚从河里捞来的,活蹦乱跳可新鲜了。你尝一尝,喜欢么?”

  江千夜夹起虾饺咬了一口,转头看着胡牛牛,两眼放光赞许道:“嗯~真香!”

  胡牛牛高兴极了,胖脸笑成一朵花,转身往屋外跑:“你喜欢我回头再给你做。”

第64章 舅甥两相顾

  亥时,江千夜提着食盒来到木屋前轻扣门扉:“师父,我来了。”

  “进来。”花知焕轻声道。

  江千夜推开门,屋中油灯昏暗,一股浓重的药味。花知焕躺在床上,依旧一身黑布从头蒙到脚,身边是吃剩的残羹冷炙,以及没收拾的药瓶。

  江千夜将食盒放在他身边,默默收拾屋子,小声问道:“师父,可否改为三天练一次?”

  “为何?”花知焕起身,“莫担心我伤势,用了药慢慢会养好的。”

  “不。”江千夜低头,轻轻摩挲着手中瓷瓶,“我白日练基本功,晚上练剑,实在太疲累,野蜂又凶险,我有些受不了。”

  花知焕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三天练一次,可就辜负为师为你量身打造的练功法了。若按我的方式每日勤加练习,加上莫远歌的基本功,三年定能让你小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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