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 第26章

作者:季阅 标签: 朝堂之上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两人闪电间过了三四招,周围一片嘘声,御史台更是不怕死的一头扎到了战局中央。

“皇上啊!”御史台的人一边想要鼓掌,一边压下绷着直达唇边的笑,朝着万年殿的方向高呼,“宫内殴斗,殿前失仪。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紧接着一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臣要死谏!”

……

天昌帝气的砸了一个药碗。

“哐啷”一声碎响,将万年殿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全部惊跪,带着怒意的声音才跟着响起来。

“朕说过不要内讧,你们两个竟然还敢在大殿外大打出手。”他靠在软垫上,脸色比平时红,眉也狠狠皱着,“简直胆大妄为!”

说着,又把手边一个茶盏给丢了下去。

又是一声脆响。

殿外候着御史台的人眼冒精光,神情半是严肃,半是得意。

御史大夫表情纹丝未动,看了后生们一眼:“礼明,这次南下你去吧。”

宋礼明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

御史大夫点头。

“我爹是前御前统领兼禁卫军总督。”宋礼明说:“下官从小养尊处优长大,哪吃得了这种苦呀。”

御史大夫张嘴片刻,想要呵斥,忍住了。

“正因为你身世好,由你跟着去,监督效果才会更好。”他无力地解释,“本来轮不到你,钦差需得是二品以上大员。皇上一意孤行,我也是无奈之举。谁叫择林不在呢。”

宋礼明想了想:“我……还是,不想去。”

“去吧。”御史大夫有些头痛,苍老的嘴角无力地下垂,“咱们御史台越来越力不从心,正是齐心协力办事的关键时候。如若我再年轻些,肯定亲自南下,也不用看你们在这推三阻四的。”

宋礼明清了清嗓子,还是说:“路这么远,我……”

御史大夫气得闭上眼,眼皮没再抬:“择林还在家反思动不了,不然你去换他,他替你去。”

“不要。”宋礼明一口回绝,想起被自己搞回家里思过的季择林,最终不高兴地吃下这口哑巴亏:“……行吧,我去就我去。”

御史大夫点头。

宋礼明又补充了一句:“回来会给我升职吧?”

御史大夫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脸色铁青,半句话都没搭理他。

天昌帝把外头那群人赶走,对着跪在中间的两人重重叹了口气。

赵宸贺抿唇不语,云成也是一副沉默姿态。

天昌帝又叹气,直到现在才问:“说说吧,为了什么打起来?”

云成唇线动了动,像是把什么话咽下去了,只说:“皇兄罚我吧。”

“你不提朕也要罚你。”天昌帝坐在榻上喝水,气得出了一身汗,厚毯子都撤下去换成了单薄的,“这事如果不做出样子来给御史台看,他们一定会咬住不放,后患无穷。”

云成想说御史台没那么可怕,他们虽然想要夺权,但到底不是大奸大恶的人。然而他余光看到天昌帝的愤恨的脸色,将话咽了回去。

赵宸贺手背上挂了彩,是云成扣住他的时候抽回来的太快被衣角刮到的。此刻有些细微的疼,提醒着他旁边这个人是罪魁祸首。

天昌帝看向沉默的他:“宸贺来说,怎么回事。”

赵宸贺回神,身姿端正,手背隐没在宽逸的袖袍里,像是埋藏着不能见光的秘密。

“怪我。”他说,“说话不太好听。”

云成看了他一眼。

赵宸贺则众目睽睽之下调转方向,变成了面对云成:“十二爷,我的错,我不该嘴欠。跟你道歉。”

云成受惊不小。

不管这人的身份地位,还是强硬的性格,都不像是会低头的人。

此刻他未免太过‘不拘小节’了。

云成匆忙跟着调转方向,跟他面对面跪着,立刻说:“我的错,我不该先动手。”

天昌帝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云成想了想又说:“如果皇兄要罚,我代你受罚。”

赵宸贺打量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他无视高坐在上的天昌帝,身后端着茶的宫女,门边值守的福有禄。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抬着眼皮:“不必。”

他眯起眼睛,眉梢微微扬,唇角勾着未放:“不如这样,咱们一跪泯恩仇。互相给对方磕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云成竟然真的在考虑磕还是不磕。

好在这‘夫妻对拜’的方式就连天昌帝都看不下去,及时打断了他们。

“按规矩讲,出了这种事,一般是要在家思过的。”天昌帝说。

云成眉目低垂,在看不见的地方指尖用力,紧紧按着自己的腿。

“不过南下在即,”天昌帝话音一转:“折合成月俸,多扣点也算个交代。”

云成眼睫微动,抬眼之间将失望敛去。

天昌帝顺着后话解释安抚道:“朕照样从私库里给你们补上,别声张。”

赵宸贺在旁边谢恩,云成张了张嘴又闭上,也跟着谢了恩。

“起来吧。”天昌帝表情松快了些,示意福有禄给他们上座位茶水,“若再有下回,朕可不能轻饶了。”

云成和赵宸贺一左一右各自坐在一侧,闻言一起笑。

天昌帝这才长长地叹一口气,恢复了之前的神情。他缩靠在垫子上,像败了的叶子。

三人一块沉默,内室只能听见笼内火烧炭旺的噼啪声。天昌帝一动不动,盯着窗边的绿植发呆。

赵宸贺看了守在门边的福有禄一眼,小半刻钟后,福有禄进来添了一回茶。

水流浇下的动静把天昌帝的神思拉了回来。他抬眸先是看向赵宸贺,突然问:“江夜于你如何?”

“尚可。”赵宸贺答。

天昌帝叹了口气,半是羡慕半是无力地说:“太上皇身边曾有一位侍卫统领,叫乌达。乌达于他,就如江夜于你。”他说着,轻轻摇头,无奈道,“江夜不如乌达。”

赵宸贺微微低头不语。

天昌帝视线兜兜转转,似乎又被那绿植吸引了:“朕身边缺人啊。”

云成腰背坐的笔直,他茶盏里头满着,统共没喝过几口。

天昌帝挥开上前喂水的宫女,自顾掩唇凶咳。

刚刚温祥平和的情景去不复返,仿佛一场短暂的镜花水月。

“皇兄。”云成出声,从后背到脖颈挺立的线条微微弯了一瞬复又抻直,仿佛被长刀撑住了。他在极短暂的时间改变策略,坚决地说:“臣弟请愿,随同去南方治灾,为皇兄解忧。”

赵宸贺一顿,不由看向他。

天昌帝也看着他,目光赞许与犹豫交错不定:“你刚回京不久,出远门疲累,肯跑这一趟?”

云成五官上一闪而过肃厉之色,将笼内旺盛的噼啪声逼退了大半,即便他语气是那么的‘轻而易举’:“臣弟头上已经背了一个季择林,也不在乎再多背两个别的罪名。”

天昌帝暗自呼出一口气:“你能有这份心,是好事。”

他接过了宫女候在一旁的茶水,吹凉后喝了一口:“你放心,等你回来,朕一定好好嘉赏你。”

“谢皇兄。”云成略低头,唇角下垂,表情尽数掩在阴影中,唯有眉梢眼角神采依旧。

天昌帝紧紧盯着他。

云成在这异常审视的目光中笑了一下,牵连着眼角低垂,叫人错以为他谦乖而驯良。

天昌帝眸中隐约闪动,深埋眼底的疑虑渐渐消散。

云成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表忠心,他贯会看人眼色:“江夜常见,‘乌达’可遇却不可求。”

即便天昌帝不信任,他也要莽撞得意气风发,喂他吃下定心丸:“臣弟鞠躬尽瘁,甘愿做皇兄的‘乌达’。”

·

“乌达此人重情义,他跟太上皇一起长大,心里已经认定了跟他既是兄弟又是主子,忠心无二。”沈欢靠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本看了一半的医术。

他盯着房间的顶,回想那个人:“忠勤王府发动宫变那天,乌达冲在最前头,以命换命,拼死拥护太上皇。所以忠勤王府的人尽数下大狱那天,他受封御前统领兼禁卫军总督,一时风光无两。”

云成躺在他旁边的另一张靠椅上,不太感兴趣的说:“知道。他儿子是御史监察宋礼明嘛,硬气的很。”

沈欢点头。

云成道:“也就是他才敢仗着自己的出身,提出关自己的顶头上司三个月禁闭。御史台没了季择林,只能拿他先顶上。”

“此一时彼一时。”沈欢说,“三个月一到,御史台就该反咬了。”

“时间还长,先顾眼下。”云成叹了口气,想起赵宸贺,眼皮都要跟着跳,“我后天就要南下庆城,京中事宜,一切托付给你了。”

“别说得这么悲观,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

“万事开头难,我们刚把邵辛淳攥起来,只等着推他一把。”云成把刀扣在手中,用指尖来回揣摩,“你要盯紧他,别让何尚书把他捞出去了。”

“那是自然。”沈欢虽然一口答应,但是显然也觉得这个当口离开格外的时机不好,“早说你要离赵宸贺远一点,现在挨了一口,下回该长点记性。”

云成盯着房梁沉默不语。

结合出了大殿之后赵宸贺说的话,不难猜出,他并不是非让自己南下不可,他只是借机‘敲打’。

——在对云成展示自己翻手云覆手雨的同时,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要妄图‘过河拆桥’,他只有一条‘顺从’的路可以走。

烛火轻跳,沈欢拿起书继续看。

云成片刻后撑刀坐起身,站起来的时候发丝飒飒,像破空的落刀声。

“早点休息,我走了。”他告辞道。

沈欢也从书中抬起头,偏头看着他:“年底之前刑部会清案,到时邵辛淳一定会落到何思行手里。雪落之前,务必赶回来。”

云成挡住一部分烛光,将刀挂回腰侧,束紧了些:“好。”

·

云成去春茶水榭找妙兰,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人。

妙兰重新梳好妆,在自己房内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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