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 第3章

作者:季阅 标签: 朝堂之上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赵宸贺无声地笑起来。

“我必然不会让廷尉白费这个心。”云成恭维的差不多,开始了今晚的谈判,“若是廷尉有意,我们可以谈一桩生意。”

偌大房间安静了下来。

云成等不来回答,余光也看不到更多,他心里踌躇面色却丝毫不露,仍旧静静的。

寂静的内室传来一声轻笑。

云成蓦地一顿,笑声犹如巨雷一般炸在耳边。

他绝不会忘。

同样深而安静的夜,同样带着气声和磁性的嗓音——他曾经被某个无耻之徒钳在榻上占过便宜,那色坯就是这样笑的。

“什么生意,说来听听。”赵宸贺盯着他,饶有兴致的视线活像把人从头到脚给摸了一个遍:“我正愁寻不到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云成豁然抬眸,眼中惊愕未消。

果然是他。

云成猛地起身:“你——”

“保你小命一条,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赵宸贺心情很好,语气说不出地意味深长,“只要你乖巧听话,我们立刻就能结下盟约。”

“乖巧,”云成动身的同时反手一抽,抽了个空——刀已经被自己卸在风雨阁了。

“你妈。”

他转而勾起一旁的椅子,抄在手里朝着赵宸贺砸了过去。

赵宸贺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不焦不躁,心情还格外愉悦。

“有求于人,火气别这么大。”他用笔架住毫不留情砸下来的太师椅,撑着一段距离道,“让我猜猜,八月初九那天晚上你去澄阳楼做什么去了,你年纪轻轻,该不是去开荤了吧?”

“管得宽。”云成挥刀的速度快,力气却比不过,拉锯般扛着凳子。

赵宸贺闲适靠着椅子,云成松手单臂撑着凳子飞身一跃,挟着劲风的腿已经到了跟前。

赵宸贺侧身一让,紧跟着松开抵住椅子的一只手,云成以为他要抓自己的腿,立刻收势避开风头。不料赵宸贺长臂一伸,竟然勾了他一把长发。

“……”云成咬牙弃了椅子,手刀砍他颈侧,翻腿猛地踹他下三路。

赵宸贺这回不能不挡了,撒手把椅子摔向云成未动的右腿,使他不能不把攻势迅猛的左腿先收回去。

“哐当”椅子落地,七零八碎滚到一边。

赵宸贺嘴角勾着弧度:“我惦记着你曾赊了半张榻给我,想着跟你报恩,你却上来就只往我身下踹。”

云成根本不理他的茬,寒着脸踢开了椅子。

竖起的手刀贴着赵宸贺面皮削过,腰间一暖,是赵宸贺躲开的同时,手顺着他后腰滑到了一侧。

这架打得云成心头火起。

因为长期追求速度和灵变技巧,所以他整个人偏瘦,肌肉只有薄薄的一层。这导致他过分依赖兵器,近身打斗的时候很吃亏。

云成抄起一把桌上长笔,直插赵宸贺面门!

赵宸贺背后是屏风,躲无可躲,抬腿去踹横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云成曲身滚过桌面,手里毫笔“刺啦”一声豁穿了屏风的绣面。

赵宸贺伸手摸了一把耳朵尖,隐约摸到了湿意。把手拿下来一看,指尖上蹭了些浅淡血迹。

“那天你跑得挺快,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赵宸贺没在意出的那点血,相反还更加兴奋了,脸上的兴趣盎然甚至都遮掩不住。

“你倒好,一上来就喊打喊杀。”他盯着云成耳垂,目光描摹了几次:“亏我惦记你这么久。”

“惦记着找我赔罪吗?”云成那天没带刀,所以吃了大亏,只能先跑。他曾发誓,如果再见到这个人,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是今天他妈的又没带刀。

“别生气。”赵宸贺搓了搓指尖遗留的触感,“我总得确认一下,看恩人到底是不是你。”

云成瞥见他的动作,登时咬牙而上,划动笔稍带起的风声呼啸暗响,“贪了便宜还要往上凑。”

“衣裳都没扒,那算什么便宜。”赵宸贺伸臂打偏他划到眼前的笔,反手摸到他肩胛上用力朝下一按,将他按在宽厚的桌面上,“最多蹭了一下,不至于上来就要我的命吧。”

“没硬吗?”云成就着他胳膊矮身一错,反客为主单手如勾去扣他喉咙。

赵宸贺借着身高体重往后一倒,云成不防,差点被他压在桌子上。

“硬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赵宸贺说。

第3章

云成摸到桌上镇纸停顿都没有反手就削,镇纸趁手,犹如短刀,尖利的风声终于将步步紧跟的赵宸贺逼退了半步。

云成抄着镇纸锐利地盯着他。他胸膛起伏剧烈,不知道是打累了还是气的。

“当时外面有追兵,你又不老实,张嘴要喊人、闭嘴要动手,床榻被你折腾的吱扭响,一来二去的,这全怪我吗?”赵宸贺主动退后半步,“你想投靠我算是找对人了,皇上器重我。别说保你一个,再加上你庆城的外祖家,都不是问题。”

云成手臂绷的很紧,预备着随时动手。

赵宸贺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武器’,继续说:“宵禁出门赶来,可见我对你很重要。为着这么点小事就放弃了,值当吗?”

云成站在原地未动,蓄足了力,预备他再胡说八道就接着打。

然而赵宸贺一反常态地正经起来,“忠勤王府和将军府,说平分秋色那是抬举你三哥李升垣。”

云成盯着他,腕间肌肉紧韧,没有放松分毫。

赵宸贺:“将军府有高祖皇帝遗子,是太上皇的亲兄弟,明里有边关将士站队,暗里有太尉支持,还不曾参与宫变。忠勤王府虽然是当今皇上潜邸,你三哥李升垣却跟他不是一母所出,感情不深。而你虽然是他嫡亲的弟弟,看他十八年才把你从庆城捞回来就知道,他觉得你不堪大用。”

云成没有被‘不堪大用’四个字影响。他维持着冷峻的表情,看不出情绪:“我从庆城初来乍到,对朝中局势不熟。”

“我熟啊。”赵宸贺唇角勾笑,缓缓地说:“放下镇纸,我慢慢讲给你听啊。”

云成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抄着那镇纸,浑身绷的像张随时待命挽起的弓。

“那你想要什么?”他问。

“暂时没想好。”赵宸贺说:“我那天跟你分开之后就患上了失眠症,夜里总是想着你。要不你今晚别走了,让我踏实踏实。”

这话说的委实太不要脸。

云成一想起那晚来就想砍人,然而今天没带刀,真打起来,他肯定打不过赵宸贺。

他站在桌前不敢轻举妄动,薄光在他耳后留下阴影,仿佛背着什么不堪出口的秘密。

赵宸贺越过地上残骸,扯出两张椅子来,推了一张给李云成,示意他坐。

“你敢只身来廷尉府找我,必然已经做好了打算。”他自己先坐好,手肘抵在桌上,撑着头,悠闲地问:“你原本想用什么办法说服我在京中保你?”

云成看了一眼椅子,觉得离赵宸贺太近,就没有过去坐。

“现在不想说服了。”云成抬着眼看他,安静使他的理智稍稍回笼:“既然京中诸位高官各有各的难处,那我就不着急往上凑了。也不必找什么同盟,各自走一步算一步吧。”

赵宸贺禁不住打量一眼李云成,只见他眼皮绷得紧,侧颊却已经放松了,浑身透出蓬勃的年轻感来。

赵宸贺想跟那晚一样,俯在他耳边嗅一口他清爽的气息。

云成眯了眯眼:“再这么盯着我,我真要下狠手了。”

“原来给我留着情面呢。”赵宸贺道,目光好歹收敛了一半:“话也不是这么说。他们难他们的,你何必吃这个苦。来现在说说,你之前准备拿什么条件跟我结盟?”

“你能给我什么?”云成反问。

他们之间隔着狼藉和透亮的灯光,反应却差得多。赵宸贺从容道:“你刚刚要求的,我保你性命无忧。”

云成视线冷清的盯着他:“活着也分怎么个活法。”

“当然是痛痛快快地活。”赵宸贺往前倾身,压住了自己投在桌面上的阴影,“为了表达我的诚意,说点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比如你来京路上遇到的刺客,有两个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想知道吗?”

云成看着他,灯光在他侧颊上投出细腻的光。他眼睫半垂着,在下眼睑上留下参差朦胧的阴影。

他连衣角都没移动一下,却在这光里短促地笑了一下。

赵宸贺没搞清这笑的含义。

云成兀自笑了一会儿,松开了手里的镇纸,轻轻松松地站在对面。

他不准备谈了。

“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刚来还是得安分守己。”云成掸平衣衫,说:“天太晚了,宵禁时分出来我心里很不安,得快点回家了。”

赵宸贺动作一顿,远远的望着他:“没谈完呢。”

时间让云成沸腾的热血冷却,面上变得清淡,“不谈了,你位高权重,我没有筹码。”

“也不‘报仇’了?”

“啊。”云成说:“打不过,不打了。”

赵宸贺神色不动地看着他,堂内门窗紧闭,一旦安静下来就连一丝风声都不闻。

云成扫了一眼紧闭的门,“明日我要进宫面圣,廷尉该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我关起来吧?”

“当然不会。”赵宸贺微微一动,投在桌上的影子也跟着动,“我是想找人送送你。”

云成偏头跟他对视,舌尖抵了抵牙齿,把音调都拉长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心里不胜感激。”

赵宸贺真的没有拦他,派人把他送到了扶陵大街的尽头。

江夜说:“十二爷,对不住,宵禁不归我们廷尉负责,如果被人发现了府内马车,那恐怕廷尉明日又得被参。只能送到您这里了。”

云成从马车上跃下来:“怎么廷尉经常被参吗?”

“也不止我们大人。”江夜忍不住为他辩护:“御史台的人都是疯狗,见人就咬。”

云成没忍住笑起来。

江夜有些不好意思:“我出言不逊,还请您见谅。”

“挺形象的。”夜风比刚入夜的时候大了些,也凉了些,吹的云成发丝不停扫脸,“回去吧,改天请你吃东西。”

江夜只当他是开玩笑,笑着说:“那您路上小心,别被巡逻队抓到。”

云成摸黑回到王府,一刻不停的去摸自己的刀,冰凉的触感硌在掌心的感觉能让他冷静。

他今夜憋了一肚子的气。

看来舅舅打听来的消息并不完全可靠,至少传闻中‘男色女色都不近、只爱权势’的廷尉赵宸贺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坏蛋。

云成推开窗,估量了一下时辰,然后把刀抽出来,借着月光轻轻的擦拭干净后重新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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