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 第4章

作者:季阅 标签: 朝堂之上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这院子太偏了,伺候的人零星几个,守夜的家仆靠在门边呼呼大睡。

片刻后他关上窗,抱着刀合衣躺在了床上,终于进入了入京后的第一个梦乡。

次日管家来的很早,云成却早已经洗漱完毕,管家推门的时候,他正坐在桌上看书。

管家有些奇,扫了一眼,那书竟然是册廷尉野史。

“要进宫去了吗?”云成把书放下,望了一眼放在枕边的刀,有些不舍。

“马车已经备好了。”管家说:“皇上身体不适,今日不朝了,早些去候着吧。”

云成指了指桌子看了一半的书:“能带着这个吗?”

管家摇摇头。

“好吧。”云成叹了声气,站起身来。

一路上管家提点了一些宫内注意事项,尤其强调了一下等出宫后要先回王府见三爷。

云成一并应下,看起来很好说话。

引领的宫婢像是个哑巴,一路把他带到了勤政殿的门口。

御前侍奉看了他一眼,进去禀告,出来后便道:“十二爷请进,皇上和廷尉大人正在讲话,您进去后在门帘外面稍等一会儿。”

云成点了点头,轻声往里走:“有劳。”

他本以为今天来的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更早。

隔着帘望见里面的人影,又听到他的声音,云成下意识的又想摸刀了。

里间靠在小榻上的天昌帝喝完了药,把剩下一点残渣的药碗放回原位,倚着宽厚的书桌道:“坐下说。”

赵宸贺没推辞,坐在宫婢搬来的圆凳上,看着天昌帝说:“皇上脸色不太好。”

“没好过。”天昌帝咳嗽几声,动作间扯出脖颈上一圈旧伤,显得狰狞而可怖,“天气热起来,心窝憋闷更是反复。”

赵宸贺余光扫到候着帘后的云成,拢着袖口说:“实在不行就换副药吃。”

“换了。”天昌帝摆手不欲多说,拿起棉巾帕子擦拭嘴角,“听说你最近往庆城派人,要在馆子里找个什么人。”

“嗐。”赵宸贺毫不吃惊地笑了一下,表情介于正经和不正经之间:“上个月臣去庆城查盐铁,晚上住在澄阳楼,碰到了个人。”

天昌帝也跟着笑了一声:“让你去查贪官,你倒好,还能捎带着琢磨一段姻缘。”

“查到官吏贪污证据之后,臣权衡利弊觉得不必等到三司会审。”赵宸贺表情仍是放松的:“皇上赐先斩后奏之权,臣也就用了。”

天昌帝沉吟道:“斩的好。你下手狠快,庆城官员很长一段时间内应当都会有所收敛。”

“正因为下手太快了,惹恼了很多人。”赵宸贺叹了声气,“庆城官匪勾结太严重,土匪窝没受过这种窝囊气,想要臣的命。”

天昌帝静静的听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吩咐道:“赐茶。”

茶水端上来,奉在赵宸贺眼前。

赵宸贺端起来一口闷了半盏,可见是真渴了:“臣让其他人先回京,自己躲去澄阳楼,借着姑娘的‘闺房’歇了一晚。虚晃一枪,没跟他们硬碰硬。”

天昌帝忍不住露出促狭地笑容来:“这事也就你干的出来。”

赵宸贺低眉笑。

“姑娘既然对你有这救命的恩,你想留在身边也行。”天昌帝收了笑,提点道:“只是馆里出来的,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娶做大夫人。否则御史台更要参你。”

根本就不是姑娘,赵宸贺揣着这秘密,面上仍旧是恭顺的态度,毫无心理负担的说:“是。”

“说起庆城,”天昌帝想了一会儿,望向外间,看到了那垂头站立身影,“十二什么时候到的?”

赵宸贺跟着他一块看了一眼,眼里带着笑,语气却平常:“应当是昨日到的。”

天昌帝对这个手握重权的近臣非常倚重,收回视线问道:“你看看给……叫什么名?”

“叫云成。”赵宸贺说。

“云成,这名字一般。”天昌帝道:“你看看给他安排个什么职位先蹲着,回头有更合适的再挪动。”

云成站在帘外,听着他们讨论自己,安排自己。

片刻后,只听赵宸贺说:“十二爷刚回来,不宜放在太高的位置,但也要顾及宗室颜面,不能太偏。户部倒是有个缺口。”

他说话时好似胸有城府,又好似光明磊落,“户部左侍郎品阶不高,也不算低。”

天昌帝静静听着。

云成也静静地听着,祈祷自己不要去户部天天跟人扯皮。

“臣思来想去,”赵宸贺说:“那处挺好的。忙,不太重要,但又不能缺。”

他推荐的职位跟廷尉职权八竿子打不着,天昌帝沉吟片刻,满意地笑了一下:“可以,拟旨吧。”

云成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第4章

天昌帝清了清嗓子,垂眸喝了一口温水。侯在帘边的内侍轻声道:“十二爷,请进。”

云成低头走进去,老老实实地行礼。

“臣弟拜见皇兄,给皇兄请安。”

天昌帝随父经历过宫变,失败后被牵连下过大狱。没几年,太上皇想起这个兄弟,起复了他的爵位,并封忠勤王。

天昌帝半生起伏数次,最后还是坐到了这把龙椅上。

内侍把毛毯捧过去,为他搭在了腿间。

“起来吧。”天昌帝说:“抬起头,让朕好好看一看。”

云成顺从地抬起头。

天昌帝眼睑半垂,静静地审视他。

赵宸贺想起身告退,天昌帝却一抬手,打破了这宁静:“你坐着。”

赵宸贺没推拒,又坐回了原位。

天昌帝往后靠,倚着榻上的八宝矮桌,道:“咱们兄弟还没见过面。”

云成垂着头,低眉间余光扫到他脚下踩着的靴,许是腿脚肿胀的缘故,那靴面撑的很宽。

他收回视线,一心一意地答:“画上见过。”

天昌帝盯着他不动,直到偏头开始咳嗽。

那嗓子里像是在拉风箱,云成听着他端起茶盏时晃荡的清脆撞击声,没有动身。

内侍走近,站在一旁为他轻轻的抚顺后背。

好片刻,天昌帝缓和下来,靠着矮桌一边深深呼吸一边问:“在庆城有教导师父吗?”

“有,”云成答:“张泯。”

天昌帝想了想,看了赵宸贺一眼。

赵宸贺答:“原是□□时御史台的学究,太上皇继位那年告老还乡。学识渊博,品行也备受赞誉,曾给太上皇授过课。”

天昌帝点点头,看向云成:“那稽查账本肯定没问题了。”

云成想了想,垂着手说:“臣弟尽力……不出错。”

天昌帝露出一点笑意,紧接着就收敛了,眼神又暗了下去:“朝会时听说你来的路上不太平,遇到了刺客。”

“是,”云成答:“三个人。”

“你功夫不错。”

“舅舅教的。”云成既不露锋也没有藏拙,说话的时候朝气蓬勃又很认真:“他说男人不会打架容易受气。”

天昌帝再次笑了。

“从王府搬出去住吧。”他说。

云成目的达到,也不多问,应道:“是。”

“十八年真久啊,十二弟。”天昌帝笑起来眼角皱纹突显,显得老态更重:“朕常担心会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怎会。”云成道:“皇兄春秋鼎盛,这些小病,几服药吃下去就会见好。”

天昌帝盯着他发顶,指尖动了动,似乎很想伸手摸一摸。

“‘云成’这名字不好,‘云’太闲散轻飘,‘成’又稍显稳满……”他停顿一下,似乎在考虑。

赵宸贺在旁边静了一炷香,此刻才出声:“听上去爽朗,不如皇上给十二爷重新选个字。”

云成从余光里看了他一眼。

赵宸贺嘴角压着笑,轻轻扬了一下眉梢。

“昀者辉光也。”天昌帝沾着茶水在矮桌上写下一字,示意他来看。

赵宸贺点头道:“这个真好。”

天昌帝也极满意:“通知礼部修改宗碟。”

他抬头看着云成道:“以后,你就改叫李昀成。”

云成张了张嘴,“谢皇兄赐字。”

天昌帝点头,扶着腿上的毛毯压了几口茶。

等他搁下盏,云成行了一礼,说:“臣弟给皇兄从庆城带了礼物来,只是入宫规矩多,不便随意示人。”

“是什么?”

云成眼也没抬一下,“刀。”

“刀。”天昌帝重复他的话,沉吟半晌,对着赵宸贺轻轻一抬手。

赵宸贺起身告退。

他走到门边,内侍挑起门帘,送他出去。

情形对调,云成在里面谈事,赵宸贺则站在了帘外。

天昌帝推开茶盏看向他,云成微微低着头,仍垂着视线。

他从进门开始就谨守礼制,不曾做出什么小动作,甚至连天昌帝刚刚唤他上前,也只是略抬眼皮就飞快的站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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