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 第57章

作者:季阅 标签: 朝堂之上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你迟迟不站队,走到这步,也是没办法。”云成此刻人还在这里,心已经飞回了内室的床上,他一语双关道,“我没有太多耐心。”

不知道赵宸贺醒了没有,他再次想到。

肯定醒了,刚刚离开的时候他睡得不太踏实,翻了两次身。

何思行站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表露出来焦虑:“只要王爷肯放过辛淳,我担保工户礼三部都为你所用。自此,你前有廷尉为你冲锋,后有沈欢背靠西北,中间三部拥护,王爷在朝中再无顾虑。”

云成微微眯起眼。

他有些低估何思行。

能看穿他跟赵宸贺关系缓和的人不少,因为赵宸贺自南方回来后从来没找过他的茬,而且意见总是很贴。

但是能一眼透过局面看到沈欢,这才令他意外。

“王爷抓着我不放,无非是沈欢跟你做了条件,要我的命。”何思行望着他,“我能拿出的筹码必定比沈欢重。”

云成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着急走。

但是何思行还是看穿了他想要离开的心思,他急切道:“沈欢握着陈阔把柄,陈阔又牵动西北,你想挟他们让西北卖命。那不可能。西北跟朝廷早就离心了,不是一个陈阔可以左右。”

他确实很聪明。

云成垂着眼睛打量他。

何思行继续说:“西北新一代的将领都是老将军那时带出来的,跟当年的规矩一样,认令不认人。与其架空陈阔,不如把控沈欢。”

他稍一停顿,才半嘲了一声:“怎么沈欢没把将军令交给王爷吗?”

这点嘲讽激不起云成的心气,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自有邵辛淳这事开始,无论结果如何,两人都再没有当盟友的可能。

“你既然提醒了,那我必是要同他要的。”他也跟着一顿,停了一段很微妙的时长,满怀深意道,“听尚书的意思,好像是要舍弃沈欢,只要邵辛淳了?”

何思行一怔,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我把话再说明白点。”云成微微笑了一声,“你选邵辛淳,那对不住,你来换他。若是选沈欢,我就坐实是邵辛淳自己搞的鬼,再杀他一次。”

“生路给你了。”云成看着他,等着他选。

何思行一时没有任何动作,窗外的雪仍在下,因为窣窣声未曾断绝。

忠勤王府已经跟当初截然不同了,云成回京后换了匾,现在外头悬挂的是南王府的牌子。从管家到丫鬟彻底清洗,现在府中的人一半是秋韵重新采买,另一半是赵宸贺挑过来的人。

人数比之当初少了近半,因为新封的南亲王不喜嘈杂。

何思行的拳头紧了又松,松开又紧。

云成不觉有趣,他克制着没有离开。

“王爷,给我一天时间。”何思行眼神深处多了许多东西,像深潭中传出的回响,闷闷的,“明日我找沈欢,把这事解决,你不要动辛淳。”

云成笑了一下,似乎笑他的异想天开:“沈欢若是肯见你,你今夜就不会站在这里。”

何思行敏锐地察觉到了云成想要离开的心思越发强烈,虽然他捉摸不透原因。

“拿不定主意,我帮你。”云成不去深挖他们不能宣之于口的关系,他不感兴趣。他对着外面提高了声音,“秋韵,不必等卯时了。”

秋韵领命离去,背影依旧大方温婉。

云成到底没有食言,回京后把她保了出来。

与初时的窈窕相比,她肩膀更挺拔,步伐也更果决,眼中染上了和云成一样的生机与野心。

何思行身形动了一下,仍旧站在原地。

秋韵回来的很快,肩上撒了一层雪,因为进来的迅速,以至于雪花铺在肩头来不及化。

云成垂着的手轻轻一挥,秋韵把手里用纸包裹着的东西拿到何思行面前。

何思行不接,于是秋韵把纸摊开,放在了地上。

她无声地退下去,守在门外。

堂门未关,外头风雪一览无余,门边高悬的哑铃摇摆不停。

摊开的纸上是一根带着血的手指。

中指。

“现在能选了吗?”云成问。

何思行下颌绷的狠,像突然暴起的前一刻。

但是他并没有,他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断指,指尖不停发抖。

云成彻底失去耐心。

“再去。”他对秋韵说。

秋韵点头而去,脚刚刚迈出两步,何思行豁然开口:“留步。”

云成没看他,仍旧稳坐高堂。

秋韵几步间迈下台阶,何思行回看她的身影,想要上前两步,硬生生停了下去。

他耳边听着外头的风声、落雪声,还有鼓动钗裙的闷响声。

眼前的断指静静地躺着,好像风雨都与它不相干,每一寸角度都透露出养尊处优和不谙世事。

“我,”何思行抬头拧起眉,死死盯着云成,齿间似乎有血腥味,“同意。”

云成眉间不耐,清了清嗓子:“秋韵。”

秋韵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回到廊下。

“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他。”何思行说,“我今夜就写好认罪书。”

云成跟他对视,发觉他的眼神已经尘埃落定,任何波澜都已经平息。

两人看着对方,云成推开盏,站起身。

长袍顺从而下,使他弯刀一般的手腕更加显眼。

“带他去。”他终于说。

第46章

云成站了一会儿才推开内室的门。

赵宸贺已经醒了, 正靠着床头看书。

云成把沾了寒气的外衫脱掉才走近,窗边的灯芯随着他的到来晃了晃。

“怎么醒了,”云成问, “我吵醒你了?”

“没人暖床。”赵宸贺把书扔在一边, 拍了拍旁边的空枕,“有点冷。”

南王府地龙烧得虽然不如廷尉府,但也绝对到不了半夜冷醒的地步。

云成在外头待的时间不久, 但他觉得很久。

他把鞋踢了爬上去:“暖炉来了。”

他钻进被子里,拉过赵宸贺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先捂手。”

赵宸贺的手不冷, 甚至比他的身体更热,挨上去就是一层汗。

云成被他的手烫着了,不躲反而挨的更近。

赵宸贺搂着他:“做什么去了这么久?”

“有人找。”云成拿起旁边的书看,只看了一眼就被赵宸贺抽走了。

他只得抬头去看他。

“大半夜的找你, ”赵宸贺也看着他, “私事还是公事啊?”

他们彼此挨着, 一对视眼睛也在咫尺之间, 能看得很清楚。

“必然是公事。”云成说,“我也不能因为私事大半夜撇下你出去啊, 不像话。”

赵宸贺不说话, 视线追着他跑。

王府原来的床已经抬走了, 他们身下的床是刚打成的, 很大。上面加厚了几层床垫, 因为赵宸贺睡不惯硬床。

他跟逐渐忙碌起来的云成相反,最近很闲。但是好在积威甚重,依旧没人敢招惹, 偶尔顺从着天昌帝踩一脚, 也不痛不痒。

云成有一次看到他在桌前把写好的信收起来, 那信至今也没找到踪影。

“公事就能撇下我出去了?”赵宸贺说。

云成笑了一下。

他能掌控自己的一切,包括微不足道的情情爱爱。

但是深夜里他抽身的如此艰难,哪怕只离开一刻也坐立难安。

他承认了,他掌控不了。

赵宸贺只用目光就能让他求饶。

云成伸手摸他将冒未冒的胡茬,带着安抚地温柔蹭他硬挺的下颌角:“以后哪怕有人在我大门外面抹脖子,我都不会走了。”

夜里的温存来之不易,他将声音压的极低。

赵宸贺快要听不清,他将云成往怀里带了带,伸手覆住他眨也不眨的眼睛:“眼睛都熬红了。”

云成原本酸涩的眼睛被烫人的温度熨帖,在他掌心里闭上。

赵宸贺盖着他眼,把灯吹熄,在窗光下看他的轮廓。

云成拉他的手,没拉动。

赵宸贺固执着让他闭上眼,把他们之间距离全都吞掉:“我原本担心你被欺负,现在看来属于担心过头。”

他跟云成说话,又像说给自己听:“京都欺软怕硬,没见过血光。你聪明,又会使刀。软硬兼施,舅舅把你教得很好。”

今夜不太黑,可能是因为雪仍在下的缘故,明纸糊的床上亮堂堂的,好似月亮就趴在边上。

刚刚在堂间跟何思行说话,落雪的声音吵得人厌烦,这会儿再听那滋味就显得与众不同,窸窸沙沙,勾着人耳朵去听去想,把心里都挠得痒个不停。

云成动了动,赵宸贺的手心里感觉有点痒。

是他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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