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 第60章

作者:季阅 标签: 朝堂之上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但是陈阔还是说:“西北冬战艰苦,普通流民没有武功,一旦开战必死无疑。若是跟了我,至少有吃有喝有帐篷,能活下去。”

先不提交战地的战况,哪怕只是寒冬的西北,都足以要人性命。

沈欢知道他的意思,但他仍旧不能释怀。他不能接受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强势的占有,那是对他身体和灵魂的双重侮辱。

他往后靠,将自己压低的同时抬眼看着陈阔。

陈阔手心有些出汗,审视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沈欢咬住了后齿,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你喜欢我?”

“咚”一声响,陈阔的心脏猛地快了一拍。

沈欢又问:“要什么都会给吗?”

陈阔艰难道:“……给。”

沈欢弯眼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同年少时截然不同,却有着同样的力量。

陈阔热血上头,视线狂热而霸道。

“你说出来。”他扑上去,像饿狼咬住了散发着香味的猎物。

他深埋在那颈间:“我什么都能做。”

沈欢头磕到了石头,浑然不觉般垂眸看着他情动的发顶,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受够了被人欺凌的日子。”他仰望漆黑的天空,眼神清明冷淡。

他磋磨半生,冷眼看着世间。

他厌恶这世间的一切。

这一刻他想起西北的风,想起脏污的盔甲,策马奔腾的苍老背影,还有窗外摇曳的黄芪。

“陈阔。”他静静地说。

风霜近不得他的身,情l欲也近不得他的身。

他在世间游离,犹如孤魂野鬼。

“你帮我撑腰,”他睁着眼,伸手顺着陈阔的侧脸轻轻地刮,半是鼓励半是喟叹,讽刺的神情埋得很深,“为我翻身啊。”

他没有的炙热陈阔有,他没有的欲望陈阔有,他没有的感情陈阔也有。

陈阔什么都有,他宠溺于此,抽不开身。

他仿佛听见沈欢的哭声,在遥远的西北,和着强劲的风。

“好。”他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答应,急切地安抚他,“你别哭。”

第48章

天昌帝这个年过得并不痛快。

何思行在他的犹豫之中被斩首。他在三部都待过不短的时间, 曾连续担任过三届科考官,门生和带过的新官员占领朝廷半壁江山。他这边一死,朝廷立刻动荡起来, 半数官员犹疑不决, 不肯站队。

一直到正月十五,天昌帝只开过两次朝会。

第一次因为阁老的事情被怼的张不了嘴。最终再退一步,把阁老排位迁入太庙, 并且拖着病体亲自烧了一炷香。

隔了七八天,这是第二次。

赵宸贺半道上碰见两次福有禄派来的人, 都是催他快点。

果不其然,等到了大殿,朝会已经开始了。天昌帝今日破天荒起得很早。

赵宸贺告了罪,天昌帝没说什么, 让他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赵宸贺站过去, 看见云成站在前头微微低着头, 似乎在发怔。余光扫过一眼, 发觉被天昌帝关了禁闭的季择林竟然也在。

天昌帝刚清了清嗓子,御史台一群人都耷拉着眼皮嘴角, 一声不吭地跪了一片。

矩形方阵塌陷了一块, 季择林为首抬起头直视天昌帝:“臣要参赵宸贺以权谋私, 私收贿赂。”

赵宸贺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天昌帝把视线转向他, 季择林继续高声说:“大朝会迟到已是家常便饭, 为人为事狂横也有目共睹,如今爪牙遍地,大块朵颐, 贪污舞弊!”

天昌帝不问罪, 赵宸贺就当没听见, 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宋礼明跟着直起身:“廷尉年前南下共贪污巨款三百万两白银,黄金、珠宝、滋养品都不包括在内。分存于京都三大钱庄与庆城两个钱庄内,现有掌柜签字画押证实此事。”

赵宸贺一顿,余光看向云成。

云成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只在宋礼明话音落地的时刻无声地将视线压得更低了。

赵宸贺舌尖抵住了唇角内侧,那里有昨夜云成留下的细小伤口,不疼,但是很痒。

福有禄走下台阶,把字据捧给天昌帝,天昌帝看了几眼,愤然摔了手。

“赵宸贺!”

他极怒之时才会喊他的全名,赵宸贺随着他话音站出列。

他太挺拔了,在武将当中都鹤立鸡群,直面他的时候,就连天昌帝都要胆怯。

“臣在。”赵宸贺说。

他年前才保证了,绝对没有收受贿赂,并且放话让天昌帝查。天昌帝当时对他残存信任,没有查,此刻气得手颤:“这事是不是真的?”

赵宸贺瞥见云成微微一动,是个想回头的动作,但是紧接着就按下了,将端在身前的手垂了下去。

袖口宽大,但赵宸贺还是能看到他攥紧的拳头。

“是。”他收回视线说。

天昌帝豁然扔了字据,指着他,浑身抖个不停。

御史台一齐把帽子摘下来,放在地上,季择林声音决绝,态度强硬:“御史台一齐请愿,请皇上给一个交代,不然我等甘愿效仿阁老,今日的大殿就是我等归路。”

天昌帝胸膛剧烈起伏,太阳穴跳个不停。

他怕了。

他已经连退两步,若是再退,势必颜面扫地,若是不退,有阁老死柬在前,若是再来一次,岂不是要被天下人骂做昏君?

他艰难地喘息,巡视全场,只觉得所有人心怀鬼胎。

云成此刻才站出来,声音不高,带着不易察觉的强势和安抚的力量。

“廷尉南下立盐铁司充实国库、清点物资、派遣西北保住将士们吃穿、禁卫军将京都守护的如铁桶一般……”他稍一停顿,总结道,“是个办实事的。”

他平时说话总是不急不躁,声音有些淡,但是态度很温和。

他一开口,全场官员都竖起耳朵,赵宸贺得以光明正大地看他。

云成收到了他不加掩饰的目光,昨夜缠绵犹在耳边,他继续说:“……皇上,贪污当然有罪,若是功不抵过,不如将功折罪。”

天昌帝缓和了一些,看着他问:“怎么个折罪法?”

“听闻年前派去西北的将领已经被边缘化,一切跟军务相关的都把他排挤在外。”

天昌帝点点头:“是该整顿一下西北。”

“如今西北战事频起,将领青黄不接。”云成叹了口气,“不如把廷尉外派西北,以作惩戒。若能建功立业,也算将功折罪。”

季择林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赵宸贺就说:“该罚钱罚钱,该降职降职,把人直接外派西北,这是什么个怪罪法。”

宋礼明不怕他,立刻说:“既是武将,不管是留守京都,还是远去西北,只要是为皇上办事,有什么不能的呢?”

赵宸贺嗤笑一声:“既然你那么想为皇上办事,你自己怎么不去西北?”

“去就去!”宋礼明横道,“咱俩谁不去谁是孙子。”

赵宸贺一时没防备他能说这种话:“……”

天昌帝:“……”

在场官员:“…………”

他在朝中地位实在特殊,虽然没有实权,但六部都给他面子,平时只当贡品供着。

他爹在太上皇时期叱咤风云,天昌帝都要给几分薄面,季择林也早已经放弃了参他,把他当成透明人。

所有人的心思都如出一辙——只要他不捣乱就行。

云成清了清嗓子:“……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天昌帝也摸不准,勉强道:“想去也行,云成拟个章程出来……下朝后都别走,朕再跟你们详细交代。”

原本一场激昂大战,火捻子刚刚点着,被宋礼明横里打岔,一盆凉水浇了个透。

云成原本准备了一车的话,还额外安排了另外的人一道上奏,这下泡了汤,全都不用上场了。

当着许多人的面,他只能答应下来:“是,臣领命。”

赵宸贺也好不到哪去,兵部跟吏部都是他的人,没来得及张嘴就结束了。

赵宸贺的脸都黑了。

下朝以后宋礼明跟云成一起去勤政殿。

“大哥,”他有些纠结,犹豫了一下才气急败坏地说,“我不想去西北。”

云成皱眉,语气无奈:“你跟宸贺斗什么气,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礼明后悔死了:“西北的人不讲理,我硬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他们,去了要吃亏。而且那边那么艰苦,不成,你救救我,别让我去了。”

“满朝文武都听见你的豪言壮语了。”云成头疼地思虑片刻,眉头还拧着,“我跟宸贺说好,让他看着点你,别被人欺负了。”

宋礼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亲密称呼之下的东西:“你跟宸、宸……”

他“宸”了半天,还是喊不出这么亲昵的叫法:“你们?”

云成轻轻“啊”了一声,低眉笑了笑。

宋礼明挠挠鼻尖儿,好半天没声儿。

勤政殿近在眼前,云成道:“去就去,这倒省得我们跟他打架了。最多一年,再把你捞回来。”

这个他,肯定又指赵宸贺。

宋礼明十分纠结,忍不住问:“他要跟我们一起拜把子,当新大哥吗?”

“?”云成拧着眉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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