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148章

作者:池也池 标签: 古代架空

  “你要去哪儿?”池霁哑着声问。

  方书迟忽然被他打断,闹肚子没处发泄的恼怒和懊悔陡然也冲垮了表面平静,“你管得着吗?你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池霁哑然,半晌才出声,“你若心中不愤,不如再刺我一刀。”

  “是,我真恨不得杀了你…”他话到一半又急转弯,“可是我怎么舍得?”

  池霁双眸陡然睁大,直勾勾地盯着他。

  “池自贞,你还不起来吗?”

  池霁宛如从地狱到天府,脚下飘忽,根本站起不来。

  方书迟搭手将他搀起来,替他擦干净身子,又帮他挪到榻上盖好被子,可谓事无巨细。

  池霁受宠若惊,又听到他说,“你暂且歇在这里,喝了药就睡一觉,我先回方宅处理些事情,晚些过来。”

  ***崾殽

  登门宁安世子府时,雨还在下。

  他敲门许久未应,等了片刻才见人出来迎接。

  世子府里头十分冷清,瞧着并没有人常住的样子,下人将他领到内院,又等了半晌,才见沈宓姗姗来迟。

  一同过来的,还有摄政王闻濯。

  三人进屋对坐,添上茶来,风雨中的潮湿挥散。

  “让师兄久等。”沈宓道。

  方书迟摇了摇头,“是我冒然上门,唐突殿下。”有闻濯在,他总归有些拘束。

  “师兄哪里话,摄政王殿下不算旁人,无伤大雅。”

  方书迟暗惊他对于闻濯这般亲昵的态度,又惊讶于闻濯在他面前事事顺从的作风,传闻中的这位摄政王殿下,可是雷厉风行,能与天子争夺皇位的首要人选。

  甚至可以说,即使他如今已经放了权,在京中毫无政党可言,满朝上下也都将他当做心腹大患。

  最近这一年里,都察院向上弹劾他的折子里,不是请求皇帝赐封地遣他离京,就是千方百计逼皇帝给他赐桩婚事,倘若不是皇帝非要护着,恐怕京都早就鸡飞狗跳——

  “这…”他在朝当值,又不信任闻濯,自然很难开口。

  不过所求之事与摄政王府有关,做了半晌心理建设,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其实今日前来,是为了前阵子你让我追查的事。”

  沈宓挑了挑眉头,“如何?”

  方书迟道:“世家合谋之事,并非由顾枫眠一人撺掇而起,当初他是受人之令,才会与我兄长做买卖。而且我想,这其中的用意,可能交易的内容次之,要把方氏拉进这一场合谋里才是主要。”

  “师兄能否说的再清楚一些?”沈宓道。

  “前阵子的禁军围城一事背后,是池自贞、顾枫眠以及我兄长在背后谋划,不过据我兄长和池自贞所言,我遇刺受伤之事,只是顾枫眠擅自做的主。”

  “可是有一点我并不明白,”沈宓问,“为何池自贞非要自断臂膀揭发顾枫眠”

  方书迟一愣。

  有些话说出来的方式就是这么奇怪,自己琢磨时像隔着雾一样摸不着真假,当别人说出来时,又能瞬间茅塞顿开。

  池霁为何非要揭发顾枫眠?

  他完全没必要揭发顾枫眠。

  他们两个人在朝中合谋,完全称得上是如虎添翼,哪怕在刺杀他的这件事上有那么一点决策上的分歧,给点颜色教训一二也就罢了,不至于非要他的命,更何况他上头还有更大的人物在盯着。

  除掉顾枫眠,对他们所谋之事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为什么呢?

  难道还能因为他被刺杀受伤失踪一事,感到悔恨不忍,所以才要杀死不听话的罪魁祸首?

  可是怎么会呢?明明都是虚情假意,怎么会因为他…

  “师兄?”沈宓见他走神,于是出声唤道。

  “嗯,大抵因为久谋不合吧。”他说这句话时满面都是漫不经心。

  沈宓看出他不愿多提,便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问。

  “池自贞背后还有一位谋划的人物,只不过证据不足,我还无法轻易定论。”

  沈宓点了点下巴,“我心里有数的。”

  方书迟看着他宽了宽心,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他顿了顿,面色为难地看向闻濯,“我听闻如今满京城,只有摄政王府里有不用官府审批的草乌…”

  ——

  作者有话说:

  方书迟:现在该轮到我了!

  求投喂啊,啊啊啊吧!

第147章 秋点兵(七)

  自去年出了西南草乌走私一事,现在各地的集市上对这种药物的需求紧缺,官府审查制度和流程也繁琐复杂。

  虽然说看起来,这种管控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这种麻痹性药物给人带来的负面作用,但同时也取缔了它曾缓解疼痛的良性效用。

  去年案子结束之后,朝中其实有人上书提议,恢复各州市场的草乌贩卖,只要从出口源头控制用量,也可以避免可能会发酵的事端。

  可惜朝中还有一部分顽固坚持认为,草乌用多便成瘾、甚至致死,只要放宽限度,久而久之,早晚人人都会有瘾,届时国家根基被腐蚀,山河不在……

  于是联合起来诘难,促使贞景帝信服了他们的决策。

  不过民间药庐一时找不到可以取代草乌来缓解疼痛的其他草药,如今的各地黑市上,便出了许多贩卖假药的案子,吃死人的事也是常有。

  京城众人对待远哭视而不见、默不作声,实则皇宫的太医院里,一直都没有舍弃草乌这味药材,而且月月有所进存。

  这也是为什么,摄政王府会有草乌这种全国禁令的东西。

  “你要用来做什么?”闻濯出声问。

  方书迟犹豫一瞬,看了看沈宓,“喂给别人。”

  沈宓微微皱眉,“你可知草乌的效用?”

  方书迟点点头,“我知晓。”

  “那你想要多少?”沈宓问。

  “只要能让这人言无不尽。”方书迟道。

  “你…”沈宓神色凝重,抿了抿唇,“没有你说的这种效用。”

  “只要药材过量,让他意识混乱,随便诈他几句,他会什么都说的。”

  沈宓还是不敢轻易答应,“你身在朝中,步步为营,倘若有人知晓此事,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方书迟神色平淡,“你放心,不会有人知晓的。”

  沈宓欲言又止,却见一旁闻濯已经让濂澈去取了药材过来。

  “虽不知你审问的是何人,但能够合谋起来在京中搅弄风云的,反正也是死不足惜,”闻濯将装着药材的匣子推到他面前,“最好找个能信得过的大夫用药,这匣子里的量不至于死人,却还是会留下些后遗症。”

  方书迟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

  拿了药材之后,方书迟没有再多留,出屋撑伞匆匆没入雨幕之中,片刻便没了踪迹。

  沈宓在门口目送完他出院子,又多站了半晌才进屋,见闻濯还端坐在案前饮茶,也挪步坐了过去。

  “我这个师兄为人不坏,行事作风从来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耽于礼义之事,之前从没见他做过,这回,估计也是逼急了。”

  “你这些沾亲带故的兄友在你眼里,有哪个不好?”

  沈宓摸摸他的脸,认真说道:“你最好。”

  闻濯呛了口茶,刚想把他揽过来挨一阵,就听他又说,“不过你觉得,我师兄这碗药是喂给谁的?”

  闻濯凝思一阵,咂了咂舌,“不好说。”

  沈宓笑而不语,“怎么个不好说法?”

  闻濯趁着他静坐,迅速出手一把拦住他腰身,“你先前说他与谁走的近来着?”

  沈宓随他去了,“还能有谁。”

  ——

  方书迟回梅苑时,池霁已然烧的不省人事。请了大夫过来看,才知晓是先前泡了澡的缘故。

  不过还好正值夏季,屋里有充裕的冰块给他降热,一顿折腾到半夜,摸着才稍稍不烫手些。

  期间方书迟让大夫照看,自己又回了一趟方宅,跟老爷子禀完有差要办,便匆忙离府,连招呼都没跟其他两人打一个。

  气的方书白连晚饭都没吃下去两口。

  夜色里赶入梅苑,听下人说池霁已经醒了。

  搁了伞挪去厢房,一进屋,便瞧见先前还烧的病入膏肓的人,正生龙活虎地立在书案前,盯着面上放的一副题字。

  脸色好了不少,仔细看唇色浅淡,倒也是副病容。

  “好了?”他淡淡出声。

  对方闻言把脸转过来,又咧到一旁咳嗽两声。

  方书迟:“……”

  怎么就这么像装的呢。

  “去榻上躺着吧。”他说。

  池霁伏病之时,一举一动都很让人心生怜爱,甚至平时眼中那股浓烈的妖艳之感也全无,哪怕身量修八尺之余,却也让人看出来“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味道来。

  挪上榻,他脸朝门外,眼巴巴望着方书迟,“你不上来么?”

  方书迟原地愣了愣,随即挪步,宽衣上榻,被他还烧热的身子紧紧挨着。

  他背对着池霁,“你我立场,终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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