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26章

作者:池也池 标签: 古代架空

  不料又挨了闻濯一下。

  “我并未骂你!”沈宓咬牙切齿地说。

  闻濯悠然自得地点了点头,“让我觉得你在骂我也不行。”

  他简直欺人太甚,“你真的有病!”沈宓也是气的口不择言,不晓得该用什么词骂他了。

  好在这回,闻濯并没有再用那有些令他难启于齿的动作逗他,而是垂眸眼讳莫地盯了他良久。

  沈宓正犹疑,忽然又见他倾身而来,如遮天蔽日一般盖住了自己眼前的光线,面不改色地用温热的唇贴上了自己——

  这样的情景恍然教沈宓忽然想起那日在院子的梅林里,他二人双双倒在雪地里的一幕,眼前人与脑海中的重叠,身侧也宛如暗香幽浮。

  沈宓愣的忘了推开他。

  等闻濯再离开他的唇时,神情更加意味深长,他似乎还有些高兴,“出言不逊超过五次,也得罚。”

  沈宓终于回过神来,冷下神色问他:“殿下这是何意?”

  闻濯笑了:“我现如今还不想死,我要你,陪我一起活着。”

  沈宓有那么一刻万分想信他。

  他自持命不由人,可如若能够远离那些纷争安身立命,他又何尝不想好好活着。

  可闻濯没有等他的答案,他或许也并不在意他的答案。

  沈宓想,这样也好。

  这样,或许他们就都能各自为谋,不会再沾上旁的什么洗脱不净。

  ***

  由是,沈宓终于随了闻濯当初的愿搬进了宫中承明殿。

  对外,他们只是宣称沈宓病重,世子府下人照看不力,而闻濯谨遵先帝遗旨,自然无法袖手旁观,所以只好把宁安世子接进了宫中修养。

  至于为何会把宁安世子安置在自己的大殿,这个闻濯倒没说。

  不过随着沈宓住过了一个冬,前来服侍的宫人都亲耳听到过他对摄政王殿下出言不逊,而且趾高气扬的姿态半点也不顾及位分尊卑。

  更离奇的是,这位听说是手腕严苛雷厉风行的摄政王殿下,竟然每次都不见得恼,任由他言语辱骂,罔顾尊卑,甚至兴起了还要同他一起笑闹。

  渐渐的,宫人心里各自有了计较,还揣测出了不少流言版本。其中闻濯将沈宓囚禁于宫中折辱的一版,不知怎的就传入了长乐殿闻钦的耳里。

  过年那段时间他彻底清静,毫无节制地在一众美人身上快活了不少日子,期间连沈宓进宫的消息都教他生生错过。

  近日随着气温回暖,在旁服侍的老太监存心再不惯他淫乐,美人便也不给他往宫里塞了,任他闹了好几次终于把他催出殿门去。

  结果他这才出来拥抱日月,便听说了这沈宓静养在承明殿,还被闻濯好生调.教的好消息,这等大快人心的场面,他如何能不前去一观。

  于是差人架撵,匆匆忙忙赶去了承明殿。

  今日户部尚书顾枫眠特意拜谒闻濯,在其偏殿一同商榷官盐漕运、以及年前由姚如许差办的赋税之事,所以闻钦到承明殿内时,只有一个老太监出来迎他。

  闻濯不在,他旁若无人得多,下了撵一指老太监的鼻子,便问沈宓在何处。

  那老太监看他如此气势汹汹便不敢让他直接进殿,在殿门口苦口婆心好说歹说,还差点挨了顿板子,结果没劝成闻钦,倒把殿里正午睡的沈宓给吵了起来。

  届时,闻钦这小王八蛋一看见满身衣冠胜似雪的沈宓,脸都气绿了,恨不得当场把那几个在他宫中乱传流言的侍从给掐死。

  这算哪门子折磨?

  给他吃给他喝,还给他穿的人模狗样,是打算全皇宫陪他一起熬死么!

  “沈序宁,”闻钦气不过,越过老太监直奔沈宓而去,“你倒真舒坦!”

  沈宓一身软骨头恣肆地倚在朱红鎏金的殿门框上,松松垮垮的睡袍穿的七分放浪八分不羁,浑看得闻钦牙痒痒。

  “那怎么办呢,确实很舒坦。”沈宓一开口,闻钦就有点后悔没直接动手。

  但他又有点怵闻濯。

  上回他在宫里拿剑刺伤沈宓,那之后大半个月闻濯都没有再管过他,甚至他的召见不搭理,他上门也只有罚站的份。

  他不怕闻濯扬言要杀他,他就怕他这般不搭理他、不管他,像个陌生人一样内里不动声色的筹谋着什么。

  他受不了。

  此刻看着沈宓,他已然冷静了许多,“你为什么会在承明殿?”他问。

  沈宓漫不经心地挑起眼皮,隔着眼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没听别人说?”

  闻钦莫名其妙,“朕能听别人说什么?”

  沈宓看着他这副昏庸的模样,实在没忍住轻笑了两声,随着他那副病容的清冽神色,闻钦忽然感觉被他勾的心尖上一阵发麻。

  他妈的!

  他暗骂一声,立马摆了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向沈宓,“你不要以为朕不敢对你做什么!”

  沈宓懒懒“嗯”了一声,接着毫不在意道:“当然,你什么都敢。”

  闻钦又被他这副顺从的姿态搞得有些崩溃,但他没忘自己来此的初衷,“你得了什么病?”

  沈宓讶异地又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闻钦紧锁眉头,一张少年俊朗的脸上满是不悦,“废话!朕要是知道用得着问你?”

  沈宓闻言冲他盈盈一笑,掩着唇装作不适地咳了两声,十分怨天尤人地冲闻钦摆了个眼神,“很不幸,是肺痨。”

  闻钦听完差点没蹦三尺高。

  “他妈的赶紧离我远点!”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急躁起来居然连自己的天下至尊的身份都忘了。

  沈宓动也没动,又装作气虚地咳嗽了几声,将脸色都呛红了,“你也别怕,传染这种事情也有侥幸的例子。”

  闻钦再听不得他那张嘴的喋喋不休了,三两步登上轿撵,赶紧指挥宫人将他抬回了长乐宫,一口气召见了十几个在册声望在顶的太医,摸了整整一下午手腕,才堪堪相信自己是真没病。

  只是没病也得让沈宓给气出病来了。

  原本晚间还打算去承明殿一趟,跟他皇叔讨论一下把沈宓扔出宫去、由他自生自灭这件事。

  却听身旁伺候的太监说,闻濯中午面见朝臣回殿之后好像不太高兴。

  闻钦刚听完心里就咯噔一声,心说别不是沈宓又怎么了害他背锅吧,忐忑的把怀里的糕点都放下了。

  他装着若无其事问为何。

  太监好像见怪不怪一样说:“世子午间吹风受了凉,不小心在摄政王面前咳嗽了几声。”

  这拆开一字一句闻钦都他娘的听的懂,怎么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叫沈宓受了凉?”他问。

  太监低着脑袋偷偷瞥了他一眼:“就是吹风受了凉。”

  “他的肺痨呢?”

  “世子没有肺痨。”

  “你之前怎么不说?”

  太监为难地眨了眨眼睛,“难道陛下想为难世子的时候,撞见殿下么?”

  闻钦真想说他一句好样的!

  他咬牙切齿换了个问题:“那皇叔到底为何不高兴?”

  太监尽量简洁道:“世子受了凉。”

  闻钦耳朵好像有些不管用,“什么?”他又问。

  太监战战兢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世子不听殿下严令,随意出殿吹风忤逆了殿下。”

  是啊,这句才对嘛。

  闻钦听舒坦了,随即便摆手让他滚出了殿。

  ——

  作者有话说:

  世间珠玉人呐~

  这还不是双箭头?

  这还不甜不要钱?

  这相爱相杀不好嗑?

  这隐忍疯批狗狗攻不爱?

  这配角老太监和小皇帝不可爱?

  这还不赶紧收藏、打赏、投海星?

  爱我不真诚,打赏又不肯,收藏也不稳,求个海星都教我头疼。

第26章 故人面

  暗夜迢迢,天边挂起一勾月,熏熏蒙蒙的轮廓教层云遮去大半,清寒阴沉,隐约凝紫。

  杀人倒是不错,赏月的话大可当作废话来听。

  可谁教闻濯近来生出了一身的好脾气,无论沈宓那泼皮提出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哪怕趁着料峭春风、出来看这压根儿没有看头的月色,他也能立刻差人收拾出一间观景位置好的偏殿,来供他二人对坐。

  一壶梅花酿,一支笔一卷罗纹纸,一架凤尾箜篌,一个沈宓,便能轻而易举地养他欢心。

  听闻沈宓少时素来喜爱风雅之物,旁的世家贵胄的小公子打鸟的弹弓、射雕的弯弓,销铁如泥的宝剑耍得不亦乐乎,偏偏独他擅琴擅画,诗酒文章、花鸟虫鱼无一不精无一不晓。

  说不曾贪慕过他人降服烈马、挽弓射天狼那是假的,只不过那一年春猎摔断了手脚,便没见他再碰过这些东西,后来就算见了也离得远远的。

  旁人都以为他是痛的印象太深刻,实在怕了,加上他又在琴棋书画之上颇有天赋,便更坚信他是不喜那些,儿郎意气风发时最爱干的事情。

  也有人曾腹诽过他的喜好太过女儿家,三五嘲讽几句他生的也像个姑娘,直到各自生长各自为家,说的笑的才抛之脑后,在世俗奔波中忘却了个干净。

  或许只有沈宓十几载过去仍旧停在原地,守着风雅之物做一个被嘉靖帝捧在手心的小世子。

  是啊,他还有什么不如意的,他读过的书背过的诗,描过的画抚过的琴,种过的花看过的景,旁人不知要消磨个多少年的力气才能沾到半点边,而他不消得动嘴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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