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52章

作者:池也池 标签: 古代架空

  沈宓抿了抿唇,垂下了双眸,“不是不同你说,只是…”

  他说不明白,也不愿说。

  藏书楼那段记忆直至如今困了他十数载,可想而知那日发生的事情,有多让他惶恐难安。

  “那便不说了,”闻濯起身附身抱了抱他,吻着他的鬓角,“在你愿说的那日之前,永远都不必再回答。”

  沈宓伏在他怀中,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安稳,忽而觉得他得再给这个人些什么,“过些日子,我同你雕个坠子吧。”

  “坠子?”闻濯语气十分惊喜,“你还会雕坠子!”

  “瞎叫唤什么,”沈宓推开他,将羹汤放到他面前,“填满了肚子再说。”

  闻濯三除五下饮下一碗温粥,跟个从未见过好玩意儿的小孩子似的问道:“你当真要同我雕个坠子?”

  沈宓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坠子而已,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闻濯笑了笑,“那今日——今日不行,昨日折腾半宿,你今日就别忙活了,明日…”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眸中闪着光,“明日教濂清去王府仓库给你找料子。”

  沈宓笑盈盈地看着他,“这么猴急啊我的殿下。”

  闻濯笑意浅了浅,端身坐好有些纠结道:“如你昨日猜测所差无几,过些日子,我会亲自去趟江南,彻查草乌私贩一事。”

  沈宓不动声色,神情自若,“所以你方才叮嘱濂渊,只将魏帘青在大理寺关押几日,就是为了拿他做个楔子,引得都察院连同钟自照主动在陛下面前做文章,好将你私下干涉漕运一事摊到明面上来。”

  “届时陛百官问责,你便可以借着戴罪立功的名头,领受君令,大张旗鼓地下江南……”他沉吟着迟疑了一瞬,神色陡然就变了,“你要让他们主动来找你?”

  闻濯一声不吭,默认了他的问话。

  沈宓紧锁眉头,僵持半晌才款款松弛,“倘若是我以身犯险,你决计要罚我,那如果是你,我又该怎么罚你?”

  闻濯面色沉沉地问他:“你想要如何罚我?”

  沈宓盯了他良久,最后没能拗过他忱切的目光,低头朝他脖颈轻轻咬了一口,叹气道:“罢了,便只罚你,必须全须全尾地从江南回来见我,否则——”

  “否则什么?”闻濯侧身将他覆到桌前,眸里泛起阵阵暗光。

  沈宓缱绻地看着他,语气温柔的不得了,“否则我便换个人好…唔!”

  闻濯手掌顺着他后腰一路而下,“你敢?”

  随即,沈宓拿盛碗的案板砸了他好一顿,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敢还是不敢。

  ……

  魏帘青之事拖了一日,都察院上头的余晚正便知晓了消息,派人前去大理寺捞人时,摆了好一出都御史的架子。

  结果事后听闻是摄政王亲卫拿的人,又夹着尾巴溜了回去。

  当晚便上书弹劾闻濯,求小皇帝明辨是非,替他们都察院做主。

  闻钦心里定然是向着自己皇叔的。

  只是如今设了个给事中,朝中能说话,左右圣裁的人便多了起来,他明面上没办法由着自己性子办,只好按照章程将闻濯召进了宫。

  月明星稀,四人对峙长乐殿,唯有余晚正和钟自照两人,在殿中跪的笔直。

  闻濯教小皇帝赐了坐,抿着一口碧螺春,将目光时不时地扫向二人。

  待余晚正呕心沥血讲述了一番,自己在大理寺受的委屈后,钟自照便如串通好一般,向小皇帝提了几个问题——

  “大理寺本是为陛下办差,听从陛下调令的机构,如今为何会受殿下管制?”

  “抓捕官员,通常都需要官府核实定罪之后,下批抓捕文书,都察院魏帘青罪责不详,好歹也是由陛下亲定的七品都事,殿下私自抓捕可曾问过律法?”

  “殿下私自调动私卫,在京畿挑起是非,可曾顾及天颜?”

  如今看来,就冲着他这几个,尽显刁钻和挑拨的问题,这个给事中的人选,交由他来担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闻濯仔细听着,等他一口气把话都说完。

  “摄政王之举,还请陛下明鉴。”

  小皇帝没立即出声,抿唇左右看了看,又将视线落在一旁的闻濯身上,等他搁下杯盏,才试探问道:“皇叔可有想说的?”

  闻濯不动声色地起身,向闻钦行官礼,“臣之所以私下抓捕都察院都事魏帘青,是因为此人在江中漕运之中,私自夹带草乌至江南一带贩卖,数量之大,贪污之冗,罪该万死。”

  小皇帝愣了愣,接着问:“为何户部没有上报?”

  闻濯答道:“说来也巧,发现草乌纯属是因为巧合,年初宁安世子带伤入住承明殿修养一事,陛下可还记得。”

  “记得。”这个闻钦可轻易忘不了。

  “当时太医给宁安世子用药时,曾提及宫中草乌外购充足,往年用量都要严格把控,年初则格外宽泛,臣当时辅佐朝政,便留了心眼派人去查,谁料如今却追踪到了,都察院魏都事的头上。”

  小皇帝觉得他说的头头是道,正打算点头,又听钟自照质问说:“如今时至年中,磋磨数月,早在发现端倪之前,殿下为何不如实上报?”

  闻濯垂眸看他,“钟大人言辞这般咄咄逼人,是急着想治本王的罪么?”

  钟自照连忙抬眸看了小皇帝闻钦一眼,伏首剖白,“微臣衷心,陛下明鉴。”

  小皇帝状作怪罪地睨了他一眼,借梯子就踩,“钟大人,你着实心切了些,在臣同为忠良,凡是都得讲究个明察秋毫,摄政王于社稷有功,断然不会罔顾律法。”

  他这是里里外外帮闻濯说了话,钟自照应了声,便默在一旁再未争声。

  “余大人这一出贼喊捉贼演的好啊,”闻濯笑了笑,挪步立到他跟前,“竟还恬不知耻舞到陛下面前来了,漕运一事犯罪的是你手下的人,看你那迫不及待要捞人的样子,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绝非如此!”余晚正连忙求助般看向身前的钟自照,见他头伏的比他还低,怎么着是指望不上了,只好挪着膝盖扑向闻钦,阵阵高呼:“微臣之心赤忱,求陛下明察啊!”

  小皇帝扶了扶额,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位,脸上忧愁一片,“钟卿可有话要表?”

  钟自照端正跪直,“回禀陛下,余大人救下心切,也是因为摄政王殿下提前未禀明漕运一事,倘若真有忤逆之行,下去查证之后,自然能见真章。”

  小皇帝一挥明黄袖袍,毫无疑义道:“那便派人去查。”

  “可如今,摄政王殿下已经动手彻查,倘若要将全番案子交接出去,恐怕祸连的百姓等不及……”他抬眸看向闻濯,同他四目相对,面露难色。

  小皇帝皱了一下眉头,“此事涉及都察院,大理寺,户部乃至大半个朝廷,难道此中还出不来个良才差办么?钟卿在为难什么?”

  他明白钟自照的意思,作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他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地,将闻濯推往离他越来越安全的境地,可是他不想。

  就拿今日来说,倘若没有闻濯插手漕运之事,他四人便不会在此各怀心计。

  他受制高位,一举一动由不得自己做主,任何一位臣子的话他都要听,都要考虑。

  为了不失公允,他既不能做个极致果断的人,也不能做个见风使舵的人。

  现如今,唯一能够做的,恐怕只有在旁人明刀真枪对准闻濯的时候,赐他一方雅座,给他一个亲王独有的尊贵。

  “微臣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涉及江南百姓,这案子须得尽早查办才好。”钟自照道。

  钟自照任职以来,满朝皆知他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闻钦由着他那张同沈宓八分相似的皮相,尽没有拆穿过这样的说法。

  但此时,他看钟自照,犹如在看一条成了精的枷锁。

  “朕的话,你是当作耳旁风了?”

  他头一回在殿中这几位面前,说这样的重话,他知道,一定会有人心里觉得,他终于有了君王的风范。

  于是开始有人真心诚意地高呼“陛下息怒。”

  他不喜欢这样。

  仿佛他哄众人,众人哄他,彼此都是各自的玩具,今日跻彼公堂,也不是为了谋福黎民,只是为了自己做个能被看到的人——

  “不必麻烦,臣自愿领命彻查此事。”闻濯看着他,目光如铁。

  “皇…”他张了张嘴,触及到闻濯的眼神,心尖阵阵无力,接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那便辛苦皇叔了。”

  ……

  作者有话说:

  钟自照、余晚正:我谢谢你?_?

  闻濯:我爱老婆,谢谢!

第52章 灼身浪 (有删减)

  盛夏的热浪一泻千里,自云上瀑泄的沉闷覆压万丈,似是要将尘世摧垮,人间消湮。

  院子里的石榴叶烤出了层油皮,粼粼地挂在枝头,嵌着银黄色的光,前几日尚且红艳似火的花骨朵,也蔫了一众。

  对比之下,花圃里的月季倒是开的顽强。

  六月中下旬,到处都是酷暑的开端。

  哪怕屋子里搁满冰鉴消暑,人也懒洋洋的。

  沈宓那副身子骨早年折腾的太过,如今夏天怕热的不得了,一旦在冰鉴旁边躺的久了,又觉着冷。

  时不时的手腕和脚腕受了凉,便要犯疼,吃药不怎么起作用,须得每晚就着烈酒在关节处揉开。

  但他每每都疼得厉害,也没法一时半会儿就消痛。

  挨到药酒渗进皮肤里头热络起来,他唇都能教自己咬出一串血印。

  年前汤药辅养的缺陷暴露出来,闻濯才知道他这副身子里头的根基,到底有多坏。

  叮嘱了无数遍,教他不要老窝在冰鉴傍边,他偏是不听。

  偶尔趁着闻濯上朝和外出办差的空隙,他还能偷摸着跟濂澈要几碗冰酪,吃完下解了当下的燥热,晚间胃中受凉,又忍不住地直哼哼。

  要不是见他疼的死去活来,闻濯真想抽他。

  压下心中不快,还得任劳任怨地替他揉着腹部,嘴边儿上也不忘将那来来回回的几句叮嘱挂出来,教他长些记性。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打骂,又实在怜惜他。

  加上近来东下江南的日程越发逼近,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闻濯心下黏糊都来不及。

  恨不得这人能变成手巴掌那般大,好让他能揣在袖中,一起带到江南去。

  对比之下,沈宓倒是没有他顾及的那般多,只说只要他想,他便能跟着他,一起离开京畿去江南。

  闻濯忍不住心软,见他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又止不住地想要欺负他。

  就在满屋子里的冰鉴傍边,铺上凉席和薄毯,将他衣衫蹂躏的不成样子,温热的掌心捂着他的脚腕,将他的腰肢嵌紧,再握紧脚踝一把拉回欲海,继续在浪里无休止地摇着桨。

  嘴上仍旧不忘把那些老妈子叮嘱的话挂出来。

  什么“不许独自在冰鉴旁躺一天”,什么“不许光脚踩地”,什么“不许背着他跟濂澈一块吃冰酪——”

  “你胡说!”沈宓面色痛苦地一口咬在他喉结上,又倏然仰起细长的脖颈,喉咙里发出一阵细碎的呜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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