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59章

作者:池也池 标签: 古代架空

  贺云舟眸中微闪,似有动容在眼睑决堤,半晌之后他抬起眸,面无表情道:“可我依旧恨你。”

  沈宓陡然失笑,“如果你这样想能够好过一些,最好如此。”

  贺云舟有些不满他的态度,不耐烦地从小案前站起了身,“虽日子过的不错,倒也不要忘了,你欠下来的债。”

  沈宓面上的笑意淡了淡,最后在他出门前唤住他,提醒道:“统领日后,就再也不要跟宫中的人有任何牵扯了。”

  待人走后,重归清静。

  屋里的冰鉴重新教人搬了出去,大抵是近来几日,没有这般放纵过,整个人一松懈下来,沈宓便觉着手腕隐隐作痛。

  他强忍着没有吭声,隔着窗棂瞟了一眼院子里的景致——烈日灼灼,满目蔫懒。

  濂澈适时端着一碗冰酪进屋,放在他面前的小案上,见他发呆,也随着他的视线朝窗外看了一眼。

  发觉并没有什么好看的,疑惑道:“世子在瞧什么?”

  沈宓回过神,摆了摆头,“没什么。”

  濂澈也没有多想,随即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沈宓,“这是主子寄回来的。”

  沈宓没有立即拆开来看,只是盯着信封看了半晌,才沉默地接过,稳稳放在了一旁手边上。

  “世子不看么?”濂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沈宓按住信封,解释说:“待会儿看。”

  濂澈将信将疑地偷瞥了他一眼,正好撞上沈宓斜睨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就慌得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他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来着。

  “信鸽送回来的是什么?”

  濂澈心里“咯噔”一声,不说也不合适了,只好从怀中掏出纸条递了过去。

  沈宓展开看了一眼,上头写着:

  明日有雨,他手腕要痛,晚间备好药酒服侍。

  不知怎的,沈宓忽然觉得本来还能够忍的手腕,忽然就更疼了。

  作者有话说:

  闻濯:给老婆呼呼。

  感谢支持!

  注:“清斋”是取自王维《积雨辋川庄作》中“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一句。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出自清·徐锡麟《出塞》

  “清瞳”谐音“清桐”,取自李煜《相见欢》中“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两句。

  跟贺姚他们一样,父女在同一首诗里。

第58章 局中人

  吴清瞳没有想过贺云舟会再折回来。

  年轻的统帅将腰间缠的一把短刀递到了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此刀为证,我娶你为妻,护你一生,直到你找到钟情之人、再也不需要我了为止。”

  吴清瞳大约有一刻是动心的。

  她虽比起一般女子来说,略有些不同,却也是个十足十的肉体凡胎,任这般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以贴身佩刀作誓求娶,她也抵不住。

  还好她还尚存一些文人风骨,拉扯回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问贺云舟“为何”。

  “我们的婚事只是牵涉兵权的筹码,我本不想利用你,但北境还有三十万守军在等我,”他神色歉疚,并未将话说的太死,而是又道:“你可以拒绝。”

  吴清瞳承认,他那句“还有三十万守军在北境等我”实在很是威武霸气。

  “那便成亲吧。”她信信然接过贺云舟手中的短刀,低头摸了一把刀鞘。

  这下轮到贺云舟问她为什么。

  她说“为了…那三十万守军。”

  又或许是因为平生头一次,有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站在她面前说那样灼人的誓言,哪怕不是为了爱她,却也足够让人悸动不已。

  吴西楼一场大病起来,没想到自家闺女该黄的婚事,结局竟然柳暗花明。

  天子赐婚,将军求娶,吴氏原本在京都落的那些不好听的流言,彻底改了版。

  甚至最后还有人编了小调,说什么“娶女当娶‘吴氏月’,此生不愁加官进爵”。

  乱七八糟的也有人信,闹的婚嫁前期,还有人扒着吴府的院墙,想要偷看这吴氏女到底生的什么样。

  一来二去的闹出了动静,贺云舟不放心,便特意安排了自己人在吴府守着。

  这一出教人看了,顿时又酸的不行。

  一夜之间,北境统领和户部尚书之女的浓情蜜意,在京畿传的沸沸扬扬,原本莫须有的相识相知,都有人专门写了套话本子出来歌传。

  唱着唱着,就有人唱到了宫里。

  盛夏炎炎,人没有精神气,躲在宫殿之中懒洋洋的,一连好几日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季恵瑜这皇后做的实在清闲,也不用特意跟人请安,便自作主张把各宫的请安礼给去了,整日窝在殿中消暑赏荷。

  正好近几日受贺云舟的婚事熏陶,闻钦心情愉快,听闻京中曲艺坊编了新小曲,便请人进宫在章华台表演,借此来给众嫔妃解闷。

  他也还算是会疼人的。

  小曲唱到一半,故事中的人名显现,有人听出来了原委,有人听出来了时事,只有季氏听的面色发白,暑都不用消了。

  她近日一直待在宫中,只知小皇帝殿前赐婚,贺云舟当面拒绝之事,并不知晓后来贺云舟还曾亲自登门,以短刀定情求娶吴氏之女。

  虽早就知晓如今他二人身份有别,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但这般听闻贺云舟要娶新人,还是有些不甘心和难过。

  听着伶人的唱词,她只觉心如刀绞,再听下去恐怕会殿前失态,便连忙起身以身子不适之由,匆匆离开了座席。

  听闻嫁娶之日是在十日之后,她回宫写了一封信,连夜买通守门的太监,帮她送出了宫去。

  但这封信就如同石沉大海,一直到十日后,贺云舟大婚之时,都没有任何动静。

  新人拜堂,饮合卺酒,共入洞房。

  月色静的能把人兜里去溺死其中,屋内二人同榻而座,沉默张牙舞爪地撕碎红烛摇曳的喜悦,没有人想要率先开口。

  一日的成婚之礼下来,吴清瞳也累的不轻,不管不顾地抬手一把将盖头掀开,神色淡然地看了傍边的新郎官一眼。

  “我歇息了,统领随意。”说罢,她便蹬掉绣鞋上榻,摘了凤冠珠钗,一路滚到了里侧。

  贺云舟未曾出声,默默将她拆下来的首饰收拾到一旁,低头把绣鞋摆放整齐,继而无比端正地在榻边坐了一夜。

  贺氏如今只剩贺云舟一人,没有双亲需要请安,也没有什么要拘束的规矩,偌大的将军府奴仆不多,住的时间也不足半年,更不需要花时间去打理那些账目开支。

  吴清瞳一觉到天明,醒来时屋内只剩她一个人。

  下地穿好鞋,屋外的下人们已经闻见动静进屋服侍,她好奇地问了句贺云舟的动向,奴仆告知前院来了位客人,是宁安世子沈宓。

  昨日大婚,京中大多数官员都来贺喜,唯独摄政王府和宁安世子府没有动静。

  这桩婚事是天子所赐,来的人也都是碍于皇威龙颜,那二位明目张胆不凑热闹,虽没有露面引起注意,却也是在背后落了众人口舌。

  人没来也就罢了,礼都未曾上门,贺云舟当面听他们说了几句,由他们去了。

  不过今日沈宓登门,带了两份礼,一份是前朝文人高意寒的遗笔,一份是套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

  前者为文,后者为武,分赠于他夫妻二人,以庆新婚。

  墨宝是沈宓以宁安世子府送的礼,而那套金丝软甲则是以摄政王府的名义,他二人如今算不成一家,就得把表面功夫做足。

  只是贺云舟心知肚明,摄政王府不可能会送他礼。“世子好像与摄政王殿下关系匪浅。”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只不过前几次见面刀光剑影,他顾不得这些萦萦绕绕。

  沈宓抿了口茶,示意濂澈将装礼的盒子收好,先放到一旁的桌上,“新婚燕尔,统领大可与夫人多温存几日,倘若不久后能够顺利北上,这金丝软甲,就算是摄政王府替统领前路操的一份心。”

  贺云舟眯了眯双眸,“以摄政王的名义?”

  沈宓点了点头,“有何不妥?”

  贺云舟皱起眉头,“你又在谋算什么?”

  沈宓放下茶盏,摆了一副无辜模样,“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区区薄礼,只不过希望你二人化解干戈。”

  贺云舟冷哼一声,“你知晓我二人起干戈是为什么。”

  沈宓张了张唇,余光瞥见一旁有人过来,随即默了声。

  吴清瞳今日挽起了妇人发髻,衣服穿的也是素色,进厅后先是看了贺云舟一眼,继而转向沈宓行礼。

  “素闻夫人喜爱墨宝,近日寻获前朝文人高意寒的遗作,还望夫人笑纳。”他坐在太师椅上,一双细长的凤眸温和如水,瞧着吴清瞳的时候,平日里半分姿态都没有。

  这股没由来的亲近使得吴清瞳有些犹豫,她不自觉扭头看了一眼贺云舟,听他打圆场道:“既然世子有心,不妨直接收下。”

  吴清瞳从濂澈手中接过墨宝,珍视地抚摸了两下,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展开。

  “不打扰二位了,”沈宓拂袖起身,看了贺云舟一眼,临出门时才想起来说:“祝贺统领,如鼓琴瑟,花开并蒂。”

  ——

  出了贺府,沈宓并没有着急回世子府,指挥着马车行到大理寺,在濂澈万般为难的神色中,大步迈进了关押犯人的监牢里。

  温珩收到禀报赶来时,他人已经坐到了审讯室的长官椅上,眯着长眸百无聊赖,又似在想事情。

  闻见来人才悠悠睁开眼睛,“温大人,好久不见。”

  温珩向他行礼,“不知世子来此,所为何事?”

  沈宓笑了笑,“温大人,明知故问可不像你的做派,事到如今,还要跟我做戏么?”

  温珩瞥了他身侧立的濂澈一眼,有些犹豫道:“世子请挪步。”

  走到里面的牢房处,温珩停下了脚步,将袖中钥匙递给沈宓,“世子一人往前,最里面那间就是。”

  濂澈看了眼沈宓,刚想要说话就被他打断,“在这里守着。”

  沈宓一人直行到监狱深处,见到了数日都没有再露面的温玦。

  他身上穿的是囚衣,脏的同他前些日子尚且风光的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披头散发低着脑袋,闻见了有人来的动静,也不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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