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71章
作者:池也池
温玦没了笑意,脸上原本的冷淡和厌恶一点点浮现,他看着温珩直视他的眼睛,只想摔碎手里的药碗。
“是,”他嗤笑,“我在说谎,我不想你见他。”
“温月琅,”温珩皱了皱眉,认真地问道:“你们到底背着我在谋划什么?”
温玦重新摆了副冷脸出来,拿着汤匙重新递到他唇边,“喝完药我再告诉兄长。”
温珩盯着他似是非是的神色张开了唇,随即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一口饮尽。
温玦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把甜蜜饯来,喂了一颗到他嘴里,却俨然一副不愿与他多说别的的样子。
温珩不想作罢,见他站起身,连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摆,“告诉我,你们到底在筹谋什么?”
温玦无奈又坐了回去,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左右为难,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沈宓上门时,还捎了封信让我带给兄长。”
温珩神色稍缓,“信呢?”他问。
“扔了。”听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说“吃了”。
温玦气的狠拧了一下眉,“你扔到何处了?”
温玦见他这般紧张的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随口胡诌道:“不知道,扔了便是扔了。”
“你!”温珩松开他的下摆,掀开褥子欲想下榻,又教他一把给拦了回去。
“你乱动什么,我去给你再捡回来就是!”
温珩拧着眉头不说话,倒将他气的不轻。
“好好待着!”
言罢愤愤然一甩袖,径步出了屋,没出片刻,他便拿着信折转了回来。
……
作者有话说:
闻濯:总觉得我们快见面了~
第70章 已定局
信上并未写什么要事,只是表示此次审问,牵连温珩受审上刑深感愧责,还叮嘱他要好生养病。
信大概读完,便教温玦给一把抢了去,瞥了眼面露讥讽,语气不爽道:“说这么两句话便想教你概不计较,真应该让他好好瞧瞧不知廉耻四个大字怎么写。”
“我希望你对待自己时,也能这么一视同仁。”温珩看着他,压了压嘴角。
温玦又恼了,揪着他这前后不一的态度追究道:“你唯独待他大度,如此,我便是外人是吗?”
温珩盯了他良久,满脸没有法子,揉了揉眉心,“自草乌走私一事被揭露以后,你就变了许多。”
“我变了?”温玦皱起眉头。
温珩不懂他这阵子到底是怎么了。
从前至少还能坐着说上几句话来着,如今凡是涉及外人,他二人总要闹的不可开交。
“兄长是反悔了?觉得我的所作所为不可理喻了是吗?”
他盯着温珩,反应比之前还要偏执,“兄长是不是觉得,这偌大尘网只有我手段下贱?可兄长别忘了,是你!”
他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自以为是地要求个身家清干净,便劝我一人认罪还沈序宁清白,也是你,非要自作主张替我选择一条我根本不想走的路!”
温珩握住被褥的手指微微发颤。
倘若不是今日他自己坦白这些不愤,恐怕他这个做兄长的临死也不会知道,原来他平日挤压了这么多不满。
“你凭什么觉得只有沈序宁无辜可怜,而我想保全自己,使尽手段就肮脏下贱?温月琳,你是不是觉得你待我从来没有错?”
“我不是——”
“你撒谎!你从悦椿湖一事开始就埋怨我,认为我本性下劣,万事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哪怕我只是想从一而终地走一条能活下来的路,你也要死死揪着、那些我在旁人身上犯的过错。”
“你为人正直,宅心仁厚,高风亮节,所以作为你的弟弟,我什么也不能做,本该为了你的大好名声,按照你随时随地的想法,做好牺牲自己一切的准备。”
“我真想问你,倘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也会哭吗?”
温珩看着眼泪从他泛红的眼角处滑落,清澈透明的一滴,淌过他的面颊凝成晶莹跃到地上。
他没有得到任何答案,于是有些失望和讽刺地别开了脸,抬手抹了把眼眶。
转过身离去的时候,孤落的背影委屈坏了,活像个没吃上糖的孩子。
——
草乌一案复审之事,皇帝不急满朝大臣急,涉及多方兹事体大,他们呈上去的折子里,一口一个有损国本地逼着闻钦不得清静。
复审的结果,实则早就已经由都察院的余晚正整理齐全,写成份公文交了上来。
结案志辞他看了,跟第一回 的阐述差不多。
可他依旧不想信,想去质问沈宓,又觉得于情不该,于是打回去奏文,指挥三司重新再审。
设定为主审的何之意愁都愁死了,大理寺那边温玦态度强硬的很,案子结果到底也就这一个,确实没有再拉人上刑架打个半死不活的必要。
可不审的话,皇帝这边非得要个合情合理的交代,满朝文武也时刻在步步紧逼。
两方僵持不下,他思衬再三只好写了封密信询问钟自照。
但得到的回信,却只有一个“等”字。
何之意人都快等怕了,一旦上朝,众臣便单把此事盯着,恨不得要他当场给个准话,那锐利的目光盯得他如芒在背,没出两日便生了场病。
皇帝念及他为国操劳,特地又把三审的日期又延缓几日,推到了七月底。
……
不过还没到七月底,宫中便出了件大事。
听闻是未央宫中的皇后娘娘与人私通,来往的信件被自己宫中的人给抖落了出来。
皇帝知道后勃然大怒,还扬言要废了皇后。
还好在场有人求情,及时制止了他拟旨昭告,最后以自身做担保,才将信中贺云舟的名字暂时隐去。
皇帝应了面子,只让皇后禁足,一应物证人证都转交给了都察院彻查。
——
其实闻钦并不喜欢他的皇后,只是事关颜面他拉不下面子,又觉得自己从未亏待过后宫这些女人的锦衣玉食,却无故换来一桩背叛,这样的忘恩负义,实在令他无法理喻。
况且揭发此事的时候沈宓也在场,他亲耳听到了他后宫这些令人不齿的腌臜,甚至还能轻描淡写地替季惠瑜求了情。
那一刻,闻钦很难控制自己不去猜测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是否会在心底嘲笑他懦弱无能,还是会叹一句帝王身侧无真情,而有一些的怜悯他。
沈宓没有说,他便无从得知。
一起回了承明殿,沈宓为他泡了壶莲花笺,且姿态如常,恍惚间态度竟然比平时还要亲近几分。
闻钦晃了神,以为他那是怜悯,便自顾自地剖白,说起了今年三月他成亲那时的事。
“朕娶皇后并非是因为爱她,”他看着沈宓淡淡的神色,说不出来一股心塞,“娶她那日,朕在台下看见了你。”
“不错,”沈宓浅浅笑了笑,“文武百官也都在。”
“不是,”闻钦摆了摆头,“朕是说,那日朕只看见了你。”
沈宓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陛下应当是乏了。”
“朕没乏!”他有些不满意沈宓转移话题的方式,言辞有些激动道:“是,朕起初是待你很差,可后来朕在尽力弥补了,如今皇叔生死未卜,偌大的京城,也只有朕能护着你!”
沈宓敛起眼睑,“陛下在说什么?”
“草乌走私一案,大理寺审出来的供词上沾了你的名字,”他语气失了分寸,像是在威胁,“两次,严刑下审出来的东西都一致。”
他其实还是不甘心。
自幼时起,他便因为嘉靖帝的偏心,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后来登基做了皇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真心想要的东西不但得不到,反而还要接受旁人硬塞给他的东西。
可他是九五至尊,凭什么要受这样的窝囊气?
他只不过就是想要得到一次、自己想要的东西。
“陛下向我坦白会审供词,是为何意?”沈宓不紧不慢,拎起茶壶给自己添了半杯。
闻钦皱起了眉。
他不信沈宓听不懂他的意思。
“倘若供词里写的都是真的,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
沈宓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我会死吗?”
“沈宓,”闻钦抽了口气,“住在宫里有什么不好?如果你愿意,你要什么朕都能给你——”
“那你的皇位呢?”
“你什么意思?”闻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膝盖撞到桌角,冒冒失失地掀翻了上头搁的两杯温茶。
沈宓瞥了一眼从案上淌下来的茶水,收敛起眼睫遮住了眼睛里的神情,“我说笑的,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闻钦确实被他方才的问题给吓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沈宓是发自内心求问的。
“无碍,”他盯着沈宓卷起的鸦青睫毛,抿了抿唇,“你待皇叔,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沈宓扶起小案的手轻微顿了,“陛下为何这般问?”
“没什么,”闻钦的神情有些认真,“只是从前望见你二人同处,都觉得羡慕。”
沈宓偏头看着,发觉他眼里是真的含有一丝羡慕。
“陛下只是还没有遇见那个人。”
“遇到了。”闻钦说。
沈宓没有再接这个话题,收拾干净小案之后,重新拿了壶新茶替他满上。
——
都察院的人动作很快,将未央宫里那个揭发的宫人带回审问之后,便引出了一连串参事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