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82章

作者:池也池 标签: 古代架空

  吴西楼说不过她,只好自己发愁,背过身不大再同她搭话。

  屋里火炉熏熏烘烤,屋外飞雪飘飘,父女不同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吴西楼一刻钟叹八回气,磨的人耳朵都生了茧。吴清瞳不愿听他念叨,便起身出屋带着丫鬟去看雪去。

  ……

  今年的雪不同以往寒凛,不知是不是所思所念不同的缘故,前几日最冷的时候,也觉着不如往年萧瑟。

  雪片扬在风里飘飘摇摇地下来,仿佛迷糊了的蝴蝶被银白的雪线照瞎了眼,才一不留神一头栽了下来,砸进更多的雪里,不肯再动了。

  雪堆柔软、细腻、和煦,同北境的定然不同。

  贺云舟极少会在信中提起天气、军情,大抵是觉着没必要让她多添忧愁,所以身前苦处他从来不讲,多的只是平日军中的小事。

  年中季皇后传信之事,宫中未曾透露风声,吴清瞳自然也没有写信告知他。

  前番吴西楼被降职,吴氏陷入风波之中,许多罪名眼看着就要牵连到她一介女流身上,还是沈宓出面做了担保,才教她能够置身事外。

  后来她觉得世子府同贺云舟的交情实在重的像团迷,于是斟酌措辞在信中询问一二,想探求这背后的因果。

  但这封信直到凤凰阁事变,宫中起逆的消息传到北境才回。

  信中也并未交代贺氏与宁安世子府的渊源,只是草草一句“是为故交”带过,留了无数遐思索的空隙。

  吴清瞳知他不愿多说,此后再也没有多问。

  凤凰阁沈宓一跃而下,几乎粉身碎骨,命危之际她曾站在宫殿门外看过,后来转回王府,她不便登门,便差人送了许多药材过去。

  摄政王也派人前来谢过,似乎是不想与将军府扯上干系一般,从前的礼都加倍奉还了回来,态度冷漠的难以让人开口询问。

  她知晓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缘故。

  揭露贺季两家往事,加害季皇后私通的那封信,至今为止众人都知晓是顾氏所为,可这背后牵涉的太深,总让她不敢相信。

  顾氏或许有过私心,但涉及政争,绝对不会是她一介深闺女子全然谋划所出——

  这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作者有话说:

  闻濯:他就该坐在月亮上。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昨天家里面来客人,没来得及写完~

  注:“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出自杜甫《客至》(文中用的是始终)。

  “梅柳芳容徲(ti第二声),松篁老态多。屠苏成醉饮,欢笑白云窝。”出自叶颙 《己酉新正》

第80章 贪妄海

  大年三十,宫中无宴,长乐殿冷清的炉子点火都甚微,贞景帝身侧连在旁侍奉的宫女都没有,只站了一个伴他多年的老太监。

  这老太监名叫洪得良,自贞景帝幼时便跟侍奉在他左右,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一路看着他从登基控政,到被威胁幽禁于长乐殿,再到重新掌权设立新朝体制,看着他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年,长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君王。

  偶尔回想,还会生出几分心疼。

  “陛下不出殿瞧瞧吗,今日团年,顾妃方才差人来请过陛下好几次。”

  闻钦目光落在案前的黑白棋子上,神色未动,“不去。”

  洪得良沉默一阵,看了眼殿外纷纷飘扬的细雪——那玉屑落的不算张狂,却足够让人眼花缭乱。

  “往年雪下的大多了。”他轻声感叹一句,耳侧忽而听见闻钦执棋落子的声音。

  去年宫中年底莺歌燕舞、灯火通明的情景,一直持续了几日,整个春节都是在热闹奢靡里过的,人光顾着醉生梦死、酣畅淋漓,哪怕身侧亲友不见,也窥探不到人间半点的寂寥零落。

  今昔大殿之中空空荡荡,静的微尘可叹,只剩一老一少的两个世间孤寡人凑在一起,与旁人欢畅癫狂相隔在一扇门里,仿佛被尘世遗弃。

  原来最热闹的时节,也是最清冷的时节。

  他想起从前痴迷于酒色玩乐的小皇帝闻钦,那时他迷惘又不知天高地厚的神情,与此刻眉头紧锁的模样重叠,一岁枯荣之间,就变换成了两种不同性格的人。

  “陛下没有想见的人吗?”他又问。

  闻钦手指顿了顿,扭头将视线落到他沟壑纵容的脸上,忽而答非所问道:“你曾悲悯过自己的处境么?”

  洪得良愣了愣,俯身作答:“老奴一生下来就是奴才,并没有机会功夫来琢磨这些。”

  他还算坦诚。

  他们这一行的奴才,自祖上家境便并不怎么宽裕,生孕孩子养不活孩子,只能送进宫里当太监。

  到他这代,自幼在宫中耳熏目染,难免会养出奴性。

  所以在他们眼里,他们所侍奉的王公贵戚,那些人锦衣玉食的快活日子,成了他们拥有天生好命的理所应当。

  本就身份云泥之别的两群人,在生死面前轻易被下了定论。

  作为天生被欺辱的贱命,生不由他们选择,往后也都不如他们选择。

  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在生死边缘和非人的苦楚中,消磨干净自己身上所有的人性,变成任由人驱使的牲畜。

  倘若有人问起冷暖,可能他们自己也分不清意图,回不出答案。

  “你跟了朕很多年。”

  这是事实,但洪得良并不明白他说这些,到底是为了引出什么。

  “这是老奴的本分。”他道。

  “你这是这般认为的么?”闻钦看着他,仿佛要用眼神将他整个人穿透。

  洪得良不由得从脊背冒出一股局促来,“老奴惶恐,不敢欺瞒陛下分毫——”

  他颤颤巍巍的话音才落下,视线里忽然飞过来一个黑影,“啪嗒”一声落到地上停住,才看清楚原来是个锦帛包着的物拾,四方形状,还很小巧。

  他下意识俯身将那玩意儿捡起,在摸到里头东西纹路的那一瞬间,惊诧地跪在了地上,“老奴罪该万死。”

  他并没有罪,只是觉得这般不小心便是有罪,他的奴性,可谓根深蒂固。

  闻钦盯了他半晌,起身挪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官帽底下压的几缕白发,“摸出来这是什么了吗?”他问。

  洪得良颤了颤身子,磕磕绊绊道:“是…是印玺…”

  闻钦勾唇笑了笑,“现在,它归你管了。”

  “老奴一介阉臣,会玷污此等——”

  “你不是说,跟着朕是本分么,守个死物而已,你又怕什么?”

  洪得良默然,鬓角不自觉地落下几滴汗。

  “此前他们不用印玺便能顺利策反朝中如数官员,事实证明这玩意儿根本没什么威信,如今朕身侧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信了,只有你,”他眸光幽深,接着蛊惑一般讲道:“朕相信你的本分。”

  洪得良将他的话听去七八分,本着自己天地可鉴的衷心,半信半疑问出声,“老奴又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呢?”

  “很多,”闻钦俯身将他扶起,“司礼监和东厂设立之初,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朕要你担任宫中太监总管,兼任东厂提督。”

  洪得良又差将膝盖跪下去,“老奴愚钝,恐怕无法胜任!”

  闻钦摆了摆手,“不怕你愚钝,朕只怕你有二心。”

  洪得良这次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又给闻钦叩了个头,“陛下明鉴,老奴衷心无二。”

  闻钦不厌其烦地再次将他扶起身,“朕知晓。”

  洪得良垂着脑袋,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见他重新坐回摆着棋盘的案前才好受许多,听他缓缓道:“跟着朕,你好像从未过过一个好年。”

  他不等洪得良回话,又自顾自道:“这几日,你大可拿着你手中的印玺,去教自己过个好年。”

  洪得良又觉惶恐,甚至还觉得他有些疯魔,一时并未接话。

  “做什么都行,”闻钦又说:“倘若有人问起或者忤逆,你便拿起印玺给他看,就说是朕的旨意。”

  洪得良从他“什么都行”这几个字里,嗅到了一股轻蔑。

  一种对人命的轻蔑。

  纵使他的本性并不习惯遵从于欺善恶小的行径,却也完全没有必要违抗闻钦,这是命令也是恩赐,起码是他过往数十载从未遇到的待遇。

  做什么都行,意味着今时此刻,专属于王公贵族执掌生杀的权利,也交由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目光逐渐安定下来,“老奴…遵旨。”

  ***

  午后的王府重新归于宁静,沈宓午睡的惯例在这个冬日进行的尤为顺利。主要是如今,缠着他的那些噩梦少了如许。

  他曾听闻濯讲起庐州刺史府时,他手刃尹毓的情景。

  大抵是当时情况紧急,没由得他去体会杀人的感觉,便将他推入新一轮的逃亡之中。

  所以在他讲起鲜血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用了“难闻”这两个字来形容。

  这些将沈宓困在梦魇中不得喘息的扎眼血腥,到他这里,只落得这样一个不堪入流的评价。

  无论多少次回想起来,沈宓都会觉得好笑。

  舒缓地从迷蒙中清醒过来,他正被闻濯灼热的体温裹着,被他鲜明又强烈的躯体和气息环绕,鸦青的发丝缠绵,不分你我的距离让往日丁点顾虑消融的一干二净。

  沈宓被他晦涩不明的瞳孔盯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张了张唇,便见他附身过来。

  温热的舌叶探过来窥摸到他唇齿,肆无忌惮地蹭进更深的温潮,细密的攻略,将他整个人翻搅成一滩春水。

  沈宓不由自主地埋在他温暖的脖颈之间喘息轻吟,沾着水痕的唇片挨在他分外突兀的喉结之上,仔细接纳着那里局促不安的滑滚。

  他从来不会抗拒这些由爱意熏染出来的本性,比起闻濯的谨慎克制,他的心思要露骨坦荡的多。

  他甚至很多时候都在恶劣地引诱闻濯,想要教他彻底成为一个疯子,最好能露出那些深藏了太久的獠牙,用平生最癫狂的本能扑过来,将他撕成碎片。

  可惜,他全身上下浑然天成的引诱利器,最终全都败给这个男人对他的小心翼翼。

  闻濯伸手携着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接着又将唇压了下来。

  他的攻势只会一次比一次更要猛烈,仿佛偏要以此望梅止渴,但事实往往不如他所想的来——

  相贴的温热让沈宓其他暴露在外的皮肤泛起阵阵寒意,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清瘦的锁骨上,让他止不住地想抬起瘫软无力的四肢。

  直到感觉到痛,他才停止挣扎,作为案上鱼肉一般,任由闻濯“宰割”。

上一篇:他本光风霁月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