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夫人请您高抬贵手 第15章

作者:金家懒洋洋 标签: 古代架空

  裴容白见他犹豫,便开口安慰道:“松儿别怕,跟在我身后,我行礼你也行礼即可。”

  “我又不怕,我只是懒得下去而已!”乔松玉死鸭子嘴硬,但还是跟着裴容白一起走下了马车。

  两人下了车,就见景王和鲁阳公主也下了马和马车,一时间,文武百官纷纷向二人行礼,而他们带来的侍卫下人则纷纷下跪向皇帝行礼,裴容白接人的任务完成,也跟着跪下行礼,乔松玉便也忙跟着跪下。

  只听皇帝道:“欢迎六皇叔和皇姑姑回京。”

  “参见陛下。”景王和鲁阳公主一齐向皇帝行了一礼,随即便听景王道,“几年不见,陛下长大了,身量也高了,听说陛下能亲自处理政事了,臣很欣慰。”

  把皇帝当小孩子,这话在众臣面前说,是极不恰当的,景王会不知道吗?他自然知道,他不过是因为傲慢而不屑顾忌罢了!

  慕千胤唇角的笑容果然有些凉薄了:“皇叔倒是一直都没变,还是朕印象中那个随时随地都爱与人说笑的皇叔。”

  这话便是说景王说话没有分寸,不分场合了。

  景王像是毫不在意,又笑意盈盈道:“劳烦陛下和这么多人来宫门口迎臣,臣真是诚惶诚恐。”

  他这话说得,哪有一丝诚惶诚恐的意思?

  纵是乔松玉,也觉得景王根本就没把皇帝放在眼里。他心想,这个景王如此傲慢,倒是比裴容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如今陛下有得头疼了。

  只听慕千胤亦语带笑意道:“皇叔多年未回京,朕与众卿亲自来迎,理所应当。”

  一旁的鲁阳公主亦附和着笑道:“这是自然,陛下的皇叔已然只剩王兄你一个了,不亲厚待你,待谁呢?”说话间语气很是得意。

  慕千胤的表情不变,仍是笑着的,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朕还为皇叔和皇姑姑设了宴,请裴先生和众卿作陪,就当为二位接风洗尘了吧!”

  “是,多谢陛下。”

  接下来,乔松玉发现,皇帝竟为景王设了轿撵,皇帝与景王是分别坐着轿撵进皇宫的——这该是多大的荣誉!

  乔松玉跟在裴容白身后,对于近日盛大而隆重的迎接仪式很是不解——看得出来,皇帝和景王其实并不和谐,皇帝也许都不是很愿意让景王回京,可是为什么还要安排像百官跪迎、轿撵入宫等隆重的仪式呢?

  走在他边上的裴容白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笑着低声在他耳边道:“松儿看过《左传》中《郑伯克段于鄢》这一段吗?”

  乔松玉记得自己二哥好像给自己讲过,想了想,忍不住小声问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裴容白很满意他的反应,笑道:“嗯,子姑待之。”

  他之所以让杨仁海把排场安排得越隆重越好,就是要叫景王心生骄矜傲慢,最后再一举拿下!

第四十二章 裴容玄上

  乔松玉跟在裴容白的身边参加了一次皇家宴会,皇家宴会必然是华丽而觥筹交错的,乔松玉以前想象的皇家宴会应当十分令人享受,可惜真当他参加时,却感到无比的拘束与沉闷。

  宴会是每人面前一个小案,因此可想而知,每一次不会同时放很多菜——必须是皇帝先吃,皇帝吃完了,这道菜就要撤掉,乔松玉有一次很喜欢吃的一道菜,还未吃上两口,就因为皇帝慕千胤不爱吃,就迅速被撤掉了,毕竟是大场面,乔松玉虽然很想再吃一口,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吃菜不能随心所欲这倒也罢了,其次是一系列繁琐的礼节——皇帝、景王和裴容白等人互相敬酒,他们这些人都得跟着举杯,有时候还得下跪山呼“皇恩浩荡”“陛下英明”之类,简直可以媲美周公的“一饭三吐哺”,乔松玉都快烦死了。

  当然,最最叫人感到不适的,是皇帝和景王,还有裴容白和景王之间你来我往的言语试探和斗争,往往几句话下来,虽彼此都是言笑晏晏,但早已可在言谈间窥见刀光剑影。乔松玉坐在裴容白身侧,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出仔细听的模样。

  这一次宴会下来,乔松玉才知道,原来皇家宴会是如此的难捱,就跟以前上家塾听老夫子讲晦涩难懂的《尚书》没什么区别。

  因此,下午的时候他一回到家,就抱着将军扑到床上,感觉自己身心都得到了解放。

  裴容白换了一身便衣,转头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是不是把你憋坏了?”

  “对啊,吃个饭还要敬来敬去敬酒,动不动就要下跪行礼……谁家吃顿饭这么难啊!”乔松玉抱着将军半躺在床上,嘟着嘴不满地说,“真是没意思,以后我再也不去了!”

  裴容白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吧?”

  “什么?”

  “是不是想吃的没吃到,肚子没吃饱啊?”裴容白方才看见有一碗莲子炖鸡胸,乔松玉双眼放光,可惜小皇帝不喜欢这道菜,吃了一口便叫人撤下了,乔松玉眼睁睁看着它被撤下去,一双眼睛又渴望又是遗憾,别提多可爱了。

  “我才没有,你可别瞎说,我又不是那种净想着吃的饭桶!”乔松玉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没吃到想吃的或者还没吃饱所以不爽的。

  裴容白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发:“你不是饭桶,你是小吃货。”

  乔松玉见他一脸温柔,语气满是宠溺,只觉这模样暧昧得紧,脸一红,忙伸手拂开他的手,别开目光道:“你才是吃货呢,我年纪轻,还在长身体,爱吃是自然的,谁跟你似的,年纪一大把,胃口不好,吃一口两口就饱了,也是应当。”

  裴容白被他说得,又气又笑,把身子扑过去一把摁住他的双手:“嗯?谁年纪一大把了?”

  乔松玉被他一扑,整个人往后躺倒在枕头上,怀中的将军也吓一跳,嗷的一声叫往边上逃走了。乔松玉有些惊慌地睁大眼睛,一缕乌发因为动作而从鬓边落下来,落在粉色的唇边,端的是姿容魅惑。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裴容白,看着他俊美无匹的面容,脸上倏地更红了,忙道:“谁、谁生气说谁!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快放开我!”

  裴容白看着他魅惑却单纯的模样,眼眸一热,恨不得低下头去怜爱他,只怕吓到他,便也没有做出任何越距之事,只是不放他,唇角一扬,道:“你我是夫妻,动手动脚是应该的,哪怕不仅是动手动脚,便是动别的……松儿,你说呢?”

  乔松玉脸红愈甚,他觉得裴容白那灼热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自己仿佛全然没了力气似的,浑身软绵绵的,他甚至觉得裴容白握着自己手的地方热热的,痒痒的,就跟……就跟有根羽毛在那里轻轻的搔动一样。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气氛暧昧得紧。

  正在此时,忽听有个声音道:

  “相爷,堂少爷……”

  两人被这个声音惊了一下,连忙分开,裴容白这才发现自己竟没有关好门,只见裴寄和自己的堂弟裴容玄正站在门口,裴容玄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见二人分开,这才调侃道:

  “哟,这光天化日之下,大哥和大嫂也太恩爱了些……”

  乔松玉本就脸红,这下脸红得都媲美煮熟的虾子了。

  裴容白脸一黑,道:“裴寄,你进来怎么不知道敲门?还有,裴容玄,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了啊?”

  裴容玄哈哈一笑,跨过门槛走进来:“大哥,你白日宣淫,被我看见,这怎么能怪我呢?”

  裴容白斜睨他一眼:“是么?那你下次白日宣淫,可别怪我不讲兄弟情……比如你那个在临仙楼的暖玉公子。”

  裴容玄一愣,随即忙讨好道:“大哥大哥,我跟你说笑呢,这事可千万不能给老爷子知道,否则我可又要被打断腿了……”

  裴容白笑着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又转身对站在一边一脸囧囧有神的乔松玉道,“松儿,这是我堂弟,名叫容玄。”

  乔松玉这才仔细打量他几眼,见他身量比裴容白略瘦削,衣着华丽,生得风流俊美,与裴容白一样有一双桃花眼,可他的桃花眼显然更温柔缱绻,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是表情不是那么正经,不过看着倒也不像坏人。他虽然臊得慌,不敢与之对视,但还是只能规规矩矩地问候:“堂弟好。”

  “哎!”裴容玄不太正经地应了一声,笑嘻嘻地对着行礼,“大嫂好大嫂好!”又啪一下打开手中的金边绘扇,一边扇一边道,“啧啧,大嫂果然生得貌美如花,天仙一般,名不虚传!”

  裴容白冷哼一声:“还用你说?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裴容玄忙拿扇子遮住自己和乔松玉,别开裴容白,道:“大嫂你瞧,我大哥真是凶残……”

  “你到底有什么事!”裴容白十分不耐烦地问道。

  裴容玄拿开扇子,笑嘻嘻道:“也没别的事,来看看大哥……”

  “说人话。”裴容白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毕竟这个天天留恋温柔乡连自己爹娘都记不起来的人,能记得他,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四十三章 裴容玄下

  裴容玄对于裴容白毫不留情地戳穿也不生气,表情仍是笑嘻嘻的,看一眼一旁的乔松玉,又对着裴容白道:“大哥,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裴容玄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带着心虚的笑容,说道,“京都的拂云楼想必大哥你也知道,前几天有一次,我与一些朋友去喝酒,饮酒作乐的时候我们打了个赌,什么赌我就不说了,总之我赌输了,于是就被罚去偷拂云楼楼主的一件东西……”

  听到这里,裴容白的眉头已经蹙起来了——京城拂云楼非常有名,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据说里头一盘菜就要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而且也不是有钱就能进去的。裴容白去过几次,里面的确是极尽豪奢的。这些倒也罢了,毕竟京都城、天子脚下,若是没有几家有名的酒楼也说不过去了,最重要的是拂云楼有个非常神秘的楼主,楼主名叫殷千盏,他不轻易露面,但是本事很大,总之无人敢得罪他,人人提起他,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裴容白纵然把持朝政、权倾朝野,但也始终没有摸清楚这个殷千盏的底细过。因此他一听到裴容玄去招惹这个殷千盏,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想必裴容玄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果然,只听裴容玄道:“谁知我一进那个楼主房间,还没过多久呢,那个楼主就回来了,我被他抓个正着,而且他武功邪门的狠,我与他没过三招,就被……咳咳,就被制服了。”裴容玄说到这里,大概是觉得比较丢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要剁了我一只手,我只好任他宰割,他说喂了我一颗毒药,叫我来跟你说,让你做一件事,否则,七日后我就要毒发,肠穿肚烂而死……”

  乔松玉听到这里,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世上还有这等可怕的事?

  裴容白却是不悦地蹙起了眉,问道:“什么事?”

  裴容玄像是觉得这件事很难办,或者会让裴容白十分为难似的,别开目光,连笑也不笑了,语气犹豫道:“那个……就是……透露一下今年殿试的题目……”

  “胡闹!”裴容白想也没想就训斥他,他眉头紧蹙,语气凌厉,只是事关重大,还是放低了声音,“殿试的题目,每年都是陛下亲拟,我怎么可能知道?再者,就算我知道,也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科举舞弊,是要株连九族的!”

  “大哥,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啊!”裴容玄忙哀求道,先前那笑嘻嘻的表情也不复存在了,“我可听说这些年所谓‘陛下亲拟’的题目,其实都是经过你的手的,你没道理不知道啊!更何况你告诉了他,谁又会知道呢?”

  “是你自己招来事端,与我何干!”裴容白像是无动于衷似的,冷漠道,“你一个人死,总好过我们裴家满门抄斩,我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

  乔松玉看着他,亦觉得此事为难——若不帮忙,裴容玄就要死;可是若帮了,裴容白便是知法犯法,更何况,也不知道这个拂云楼楼主要拿这些殿试的题目去做什么,万一是去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那裴容白不就成了帮凶?

  “大哥真当不愿帮忙么?”裴容玄说着,面上倒也没了哀求的模样,只是苦笑,“那我也只好自食其果了。”

  裴容白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深沉,却没有说话。

  裴容玄很失望似的,转身欲走,乔松玉觉得他身上像是染了一层落寞和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让他这样走了于心不忍,正要开口叫住他,就见他突然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乔松玉,道:

  “对了,大哥,我进那个拂云楼楼主的房间时,看见他墙上挂着一张画,我本以为是他的手笔,想偷来着,结果一看落款,居然是大嫂的……”

  此话一出,裴容白原先还淡漠的表情突生波澜,他猛然看向了乔松玉,乔松玉也很吃惊,问道:

  “是一张什么画?”

  “像是一个人在弹琴,是不是嵇康?不过我就看到这些,还未来得及细看,那个楼主就回来了……”裴容玄说道。

  乔松玉愈发吃惊了:“是我画的《竹里馆》,画的是王维的诗……此画在我们乔家搬到京都的时候遗失了,我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怎么会跑到拂云楼去?”

  他的画顶多算得上能看,稍微丹青好一些的书生画得都比他好,绝不会有人特意去收藏他的画,而赠送就更不可能了,他压根就不认识什么拂云楼的楼主!

  裴容白的目光一下子深沉起来,沉吟了须臾,抬起眸子来对裴容玄道:“我知道了,你暂时不会死了。”

  裴容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又笑嘻嘻起来,不正经地说道:“呐呐,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裴容白白他一眼:“滚。”

  “嘿嘿,我这就滚,一切就拜托大哥了!”裴容玄讨好地说着,又风流洒脱地摇着绘扇出去了。

  乔松玉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忍不住疑惑地问裴容白道:“你决定救他了吗?”

  裴容白的表情不复先前的嫌弃和不耐烦,像是带着一些同情和感慨,目光深远,说:“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乔松玉愈发疑惑了。

  “嗯。”裴容白看向他,解释道,“三年前,他有个相爱的恋人,是个平民少年,因他家中姨娘作恶,毒死了那少年,从此他便成了这副模样,每日醉生梦死流连温柔乡,当了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

  乔松玉闻言,忍不住看向裴容玄离开的方向,心生恻隐——原来这个裴容玄竟还有这样的过往,也许正是因为痴情,无法接受心上人的离世,所以才选择了沉沦来逃避吧?

  想到此,他转过头去,恳求似的看着裴容白:“不如……你还是想个法子救救他吧?”

  裴容白本来就打算想法子救他的,只是想让他吃个教训才装作袖手旁观的,后来听说殷千盏莫名其妙有乔松玉的画,就更坚定了这个想法,不过如今他家小夫人开口,他可要好好利用一下。他微微勾起唇,笑意盎然地看向乔松玉:

  “松儿,你要我救他,不如……求求我?”

  乔松玉才不要求他,可又觉得裴容玄可怜,只好羞恼道:“好好好,求你求你!这下满意了吧!”

  “松儿,求人可不是这么求的……”裴容白唇角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那你还想怎样?!”乔松玉气鼓鼓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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