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 第31章

作者:千金复来 标签: 天作之合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一时间,赵长起摇了摇头,有点想要苦笑。

  他眼前忽然闪过方才几个冠甲军提及顾凭的那个眼神。这些人从前都是跟随陈晏打天下的,险而又险的战役不知经历过多少个。便是有敌人数倍于我,便是被几股敌兵合围至绝境,便是后方失火以至于只能断水断粮地强撑,他们也没有惧的。

  这样战功无数的将领,提起顾凭,那眼中的信服竟不是假的。

  顾凭这一手,确实是令他们另眼相待了。虽然这令冠甲军毫发无损,就将整个十八寨收入囊中的计策,确实是精妙无双。但赵长起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那些人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想撇嘴。

  ……这些人啊,还是见识太少。顾凭这个人一向就是这样,凡是可以空手套白狼的事,他是肯定不打算花钱的。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目光一顿,然后,他往后退了几步,无声地离开了。

  顾凭正站着出神,忽然感到一双温热的手臂从后面揽住了他。

  陈晏问道:“怎么了?”

  顾凭摇了摇头。今晚陈晏忽然将他推到了冠甲军的面前,这个举动,多少令他心底里生出了几分混乱。陈晏的手臂很坚硬,莫名就给人一种仿佛可以任人依靠的错觉。顾凭闭上眼,索性放松身体,懒散地靠了上去:“我用红巾区分出满连泰的手下,孟三娘在胡烈天部中,性命应当无虞。”

  陈晏淡淡地“嗯”了一声。

  半晌,他突然问:“你想要什么?”

  顾凭眨了眨眼:“嗯?”

  陈晏平静道:“此战之功,当归于你。顾凭,你想要什么?”

  顾凭怔了一下。说是诧异也好,说是茫然也罢,他真有些想不到,这个习惯了居于高处,习惯了号令千万人,身边的人都以遵从他的意志为信条的人,也会问他想要什么?

  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见陈晏道:“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来告诉孤。”

  他这么说,便是表示,这不是随口一言,而是一个郑重的许诺。顾凭顿了顿,他当然清楚这个许诺的价值。到了陈晏这样的位置,他的任何一个承诺都很珍贵,因为那背后都带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价值。无论是令一个全无根基的人一飞冲天,或是令一个兴盛的家族就此覆灭,于他而言,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长风在山谷间回荡,恍惚间,那冲天的喊杀声也像是远了,此夜之间,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古人云,乘物以游心,似乎这颗心只有脱离了尘世,才能于天地间自在往来。

  顾凭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倚在陈晏怀中的姿势,闭着眼,静静地吹着风。

  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一整晚都不由自主地混乱着,波动着,起伏不定的心,在渐渐地平静下来。

  ……的确,要平静下来。

  他必须平静下来。

  因为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他是陈晏——即使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他是陈晏!

第32章

  这场战役,冠甲军大胜而归。除了把十八寨的残寇一网打尽,据那些被俘的山匪供述,山寨内还藏着他们十余年间收敛来的各种珍宝财物。那些宝藏,足足填满了三个洞窟有余。

  这当真是一大功!

  关于这些财富,还有那群被收押的山匪该如何处置,顾凭是不打算插手的。就在捷报刚传回来的时候,他就把兵符还给了陈晏。

  本来,不少人见他竟然能拿到冠甲军的指挥之权,都在心里暗暗地嘀咕。但随着那份军令状的事传开,再加上仗一打完,陈晏便立刻将那枚玉佩又收了回去,众人刚生出的那点怀疑又散了。

  颖安城内,一处楼馆中,一个形貌普通的护卫正低着头,伏案书写着什么。

  他身边站着一个面容看起来稍显年青的少年,问道:“咱们便这样给陛下汇报,说秦王与顾凭之间并无异样?”

  护卫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怎么,你觉得不是?”

  “也没有。”少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但那可是冠甲军的兵符,秦王肯把这东西交给顾凭……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护卫沉声道:“原本这件事是需要郑重禀告给陛下,再做探查的,但若是秦王以兵符换顾凭立下军令状,那就说得通了。”他瞥了一眼少年,低低道:“你年纪尚轻,不曾见过秦王打天下的时候。他治下的军纪之严,便是再高的身份,身上有再不得了的战功,但凡违了军法的,在他手里,难逃一个死字。”

  他说着,摇了摇头:“顾凭立下了这一纸文书,此战若是败了,秦王恐怕立刻就要斩了他。”

  少年瞪大了眼。

  那枚能够号令冠甲军的兵符,他曾远远地看见过一次。便是那晚在伍飞平的府邸里。

  当时满堂灯火映在玉佩上,那玉质夺目的璀璨,真是不能以言语形容……他恍然意识到,原来有些看似好得不像话的东西,真拿在手里,竟是能要了人命的。

  护卫搁下笔,将函书密封起来,招来信鸽放飞出去。

  于是,在得知了顾凭与陈晏不睦之后,不少人的心都放了下来。

  十日后,皇帝的敕命传至颖安。

  敕命说道,南疆的风土与中原迥异,山高路险,那些十八寨的降匪熟悉南疆地理,与其杀之,不如放手一用。令顾凭将那些残匪收编成一队军马,协助陈晏平定南疆。

  ——竟是要将一部分的兵权,直接交到顾凭手上!

  赵长起一收到消息便回了楼馆。他瞥了顾凭一眼,噗嗤一笑。

  顾凭挑眉奇道:“陛下要拿我来制衡你家殿下,这件事,原来令赵大人这么欢欣鼓舞啊?”

  赵长起翻了个白眼,在他对面坐下。

  自从顾凭交还兵符之后,这个人就好似无官一身轻了,日日在颖安城内闲逛。这些日子,他们这些跟在陈晏身边的人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唯独顾凭,每日便是随性游逛,清闲得那叫一个碍眼。因此,赵长起一听到皇帝下了敕令,顾凭又有活了,不知为何,他就忍不住想笑。

  笑了一会儿,又叹道:“陛下此举,一是制衡,另外也是你于兵事上的才干入了他的眼了。据我们留在凤都的人所报,你这次的用策传回去,好像令朝堂上的不少重臣老将都颇为震动。”

  顾凭懒洋洋地往嘴里塞了一片果脯。

  赵长起:“对了,除了给你的敕令,朝廷还下了一道令。”

  他淡淡道:“过不了几日,郑旸就要带着他的东洲军过来了。”

  郑旸?

  虽然之前郑绥长女与豫王的结亲的事是暂时作罢了,但顾凭知道,郑氏一族已经倒向了豫王。即使没有姻亲之系,这结盟却是实打实的。

  ……看来这一次冠甲军的大胜,令很多人都坐不住了啊。

  他道:“不必担心。”

  “担心?我不担心。”赵长起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有你在吗。怎么样,顾司丞,我送你去县衙?十八寨的要犯都拘在县衙地牢里,去挑挑看有没有可用之人吧。”

  顾凭上了马车,赵长起也跟着坐上去。

  顾凭问道:“孟三娘怎么样了?”

  赵长起:“你想用她?”

  顾凭原本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实际上,早在他第一次从甘勉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觉得孟三娘对他们的态度或许不会太好。这些年,陈晏的声名传遍朝野,孟三娘无论是想要找他,还是去找甘勉,以她的身份,都不会太困难。

  但是她却隐姓埋名,任由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这种割裂,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不过,之前离间十八寨的时候,他捎带手做了些试探,倒是试探出了一点令人意料不到的结果。

  顾凭没有明确回答,只是问:“她怎么了?”

  “如果你想用她,那我劝你还是换个人。”赵长起叹了口气,“甘勉已经去找过她了。”

  他摇摇头,看向顾凭:“听说那日你让甘勉私纵那群山匪回寨的时候,还让甘勉给他们带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知君重义,还君同袍——这八个字,是甘勉亲手所书。”

  顾凭点了点头。

  “甘勉幼时习字临的便是他兄长的字帖,因此,他们二人的字迹很像……她认出来了。”赵长起说到这儿,朝顾凭看了一眼,随即,他微微一顿,“你知道?”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来,竟是你特意安排的。”

  顾凭道:“据暗部呈上来的情报,胡烈天的性子虽然高傲执拗,但对她说的话,往往还能听进去一二。那日甘勉中箭,若她执意相劝,胡烈天不见得不会听从。她对甘勉,确实是留了情的。”

  赵长起苦笑道:“甘勉也问过她,但她说,那只是看在一个死人的面子上。”

  说话间,马车到了县衙门口。

  赵长起道:“我还有事,就不下去了。甘勉会带你进去。”

  这一次冠甲军满载而归,那可不是一般的满载而归。县衙刑房内只关押要犯,就已经给塞得满满当当。

  甘勉带着他走下地牢:“关于这些人详细的身份和生平,明日可以汇总出来,到时候,我会令人送到你的案头。”

  “好。”

  “你想看谁?”

  顾凭想了想。十八寨内一些要紧的匪将,之前他便令人收集过他们的资料,虽然不甚详细,更谈不上精准,但他对这些人的性子也都有了一个大致的琢磨。

  他道:“胡烈天部下,排在三娘之上的还有一个人,姓余,被人叫作余二哥。我想见见他。”

  甘勉转了个弯,顺着这条漆黑的长道一直走到最后,终于停住步:“到了。”

  顾凭抬起眼,朝牢房内望去。

  这一眼,他忽然浑身一僵。

  牢房内,那个原本靠在墙上闭目而寐,因为听到动静,睁开眼朝外望去的男子,也怔住了。

  半晌,他轻声道:“……顾凭?”

  顾凭的嘴唇动了动。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同他记忆中那个少年的面孔,仿佛变了许多。就比如,他从前那生机勃勃的的小麦色皮肤,如今竟然透着一丝苍白。因为失了血色,唇色和面色都很淡,整个人像是带着一种掩不住的脆弱。唯有那双含笑的瞳孔,还能窥见一丝旧日神采飞扬的影子。

  顾凭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余青戎?”

  余青戎站起来,笑着“嗯”了一声。

  顾凭盯着他苍白的脸:“你……”

  余青戎顿了顿,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我没受伤。这是老毛病了,不妨事。”

  当初顾凭刚穿过来时,余青戎是他的邻居。叛军将要打过来的那段日子里,他每日领着人修整城墙,余青戎因为曾入过行伍,便依他所言,召集起小县城内的青壮年,带着他们训练。

  这些事想要试行,也不是那么容易。有些人不愿意出力,在背后找顾凭的麻烦。余青戎知道后,溜达到他们院子里,当着那些人的面,笑嘻嘻地一掌拍碎了一块大石。

  从那之后,这些人都老实了。

  顾凭望着他,忽然间,他闭了闭眼,直到那阵无法形容的酸楚过去,才慢慢地道:“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对吧?”余青戎又是一笑,神态间一派轻松,“其实也差不多。”

  陈晏攻破了他们的小县城之后,顾凭因为是被俘虏的罪首,不得已只能跟随在陈晏身边。余青戎也跟上他,投进了陈晏的军队。那时,顾凭只是陈晏身边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幕僚,连住处都得自己去找,余青戎则刚投进冠甲军,也得从最低一级的卒兵做起。

  ……那些日子,分明也没过去多少年,怎么现在想来,竟恍如隔世了。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人们在回忆往昔的时候,往往总觉得怅然?

  后来顾凭崭露了几次头角,余青戎也靠着一件件军功逐步往上升。

  再之后,他出逃,又被陈晏抓回去,从此囚进了秦王府的后院。之后没多久,就听说余青戎战死了。

  顾凭还是幕僚的时候,跟随陈晏数次征战。当时那个世道,死一个人,就像一粒尘埃落在地上,不会比它沉重多少,也不会比它特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