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第17章

作者:游瓷 标签: 古代架空

  方棠闭上眼,缓声说:“那就走下策,杀。”

  栗延臻又问:“他二人带亲兵五百,而当时府内只有护卫不过百人,若是真的杀起来,怕是整个栗府都要被血洗。”

  方棠沉默着,忽然笑了笑说:“栗延臻,你说我与大将军,谁更怕大军离京之时,有人趁虚而入?”

  “自然是我父亲。”栗延臻说,“小探花算盘打得响,就算真的祸起萧墙,你大不了卷铺盖走人,没什么可留恋的,而我栗氏十数年的基业顷刻间将土崩瓦解,毁于一旦。”

  “大将军明知虎狼环伺,依然抽调四大营离京,而徐陵和南郡那七万余兵马,若是使唤不动,无异于七万纸人木偶。”方棠道,“大将军怕是早就知道栗安夫妇会趁火打劫,因此早在北上前就留了后手,对吧——所以,那枚虎符,此刻就在府上。”

  栗延臻从后面搂住他,语气上扬:“我家小探花洞若观火,运筹帷幄,我自然能够确信,你必定会无事。”

  方棠得意地翘了翘嘴角,道:“如何?那栗安小看我,结果被我从栗府踹了出去,你以后不准再欺负我。我问你,那虎符是不是就在栗夫人手中?”

  栗延臻却摇头:“并不在我母亲手中。”

  方棠一怔:“那在绛夫人那里?”

  栗延臻还是摇头,接着忽然坐了起来,翻身下床,朝着书房走去。

  方棠一头雾水,只听栗延臻在书房里不知摆弄了些什么,隐约传来“咔哒”一声,半晌,栗延臻手中拿着一块铁铸的兵符折回了内室。

  “这就是那虎符铁券?”方棠愣愣地看着栗延臻将兵符丢到床上,见那上面遒劲有力地刻着“勤王敕令”四个字,遍布划痕与缺损,散发着一股饱经风霜的铁锈味儿。

  “父亲原是如此打算的,让我将虎符放入你书房的暗格,万一京城真的告急,便让我母亲告知你这虎符所在,你便可持此符号令三军,七万军马凭你驱使,只认兵符不认人。”

  方棠震惊无比,起初还以为栗延臻在和自己讲笑话,见对方脸上神色肃然,半点也无说笑之意,顿时脊背发凉,不知所措。

  栗苍果真敢将如此多的兵马交到自己手中?不怕他反戈一击么?

  方棠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状似浑不在意道:“我不会领兵,留给我也是白搭。不如派个可靠的人留守京中,也好过让我临危受命,大将军还真是看得起我。”

  然而他着实是有些后怕,栗苍不可能真的将三军交予他手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方必定在京中留了后手。

  但栗苍这是何意?是拉拢,还是试探?

  他将虎符递还给栗延臻,说:“你拿去吧,栗府之危已解,放在我这里也没用了。”

  栗延臻却没伸手去接:“夫人愿不愿意自己留着这虎符?”

  方棠愣了一愣:“我……我当然不。一介文臣,如何持得兵符?”

  “我若是说将这七万兵马全数送你呢?”栗延臻问,“你要不要?”

  方棠抱臂看着他:“你不要胡说了,栗延臻,兵权哪能是和蹴鞠一样踢来扔去的?你好生收着吧,当心弄丢了,兵权被别人夺走。”

  栗延臻笑笑,没再坚持,将虎符收入衣袖,说:“夫人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他穿好衣服出去,径直到了栗苍的书阁。

  “父亲。”栗延臻掏出虎符,放到栗苍的书案上,“方棠将虎符还给了儿子,我问他是否想要,他拒绝了。”

  栗苍问:“当真一丝迟疑都没有?”

  栗延臻点头:“千真万确。”

  栗苍低头瞧着那枚虎符,伸手在篆刻的四个大字上抚过,目光里似乎有千头万绪的权衡,“臻儿,我原本将虎符铁券交予你,你却执意要藏在方棠房中,当真就不怕他一旦得知虎符所在,会起别的心思?”

  栗延臻摇头:“我知道他不会。”

  栗苍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抽出腰上佩剑,剑锋唰的指向栗延臻。后者面不改色,神情丝毫未变,只是定定地望着栗苍的双眼。

  “我栗氏世代英杰辈出,怎的你如此优柔寡断,为儿女情长所累!”

  栗延臻道:“请父亲责罚。”

  “为父不责罚你,只是要让你知道,不要以为你在我面前使的手段有多么高明。我从军数十载,几经沙场历练,阴谋阳谋一看便知,你这点本事还敢到我跟前卖弄。”栗苍冷声道,“你以为那虎符到了他手里,他就真能驱策三军了?你可知我还留了另一半虎符在你母亲手里,那才是真正的母符,而方棠手中不过是寻常调兵的子符。若是他方棠敢有半点不轨之心,你母亲即刻便祭出母符,三军见令,当场就能够将他绞杀。”

  栗延臻一惊,定定望着栗苍,额头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将虎符交给方棠,原本也确是为防自己不在京中时,栗安与东阳郡主对府中诸人不利。却没想到栗苍早已知晓他所作所为,并且将计就计设下一局,若是方棠真的如何了,他甚至不敢想此刻的光景。

  “臻儿,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儿子,因此我可以骄纵你,甚至惯溺你,却绝对不会让你将祖宗基业当做儿戏。”栗苍慢慢收回佩剑,沉声道,“我不管你与那方棠如何,臻儿,记得你是栗家的人。”

  “是,儿子明白。”

第22章 敦伦

  开春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方棠有些无精打采,下了朝就整日躲在房里,连诗书也看不进去多少,胃口变得很差。

  婵松端着一盅冰糖雪梨进来,轻轻地放到桌上:“少爷,起来吃点东西吧。”

  方棠在床上滚了滚,看到一半的诗集都扫到地上:“天好热,栗延臻不是说要找些冰来吗,冰呢……”

  “少将军刚让人快马从外头运来,少爷你别着急。”婵松说,“我放桌上了,少爷记得趁凉喝,我出门买些东西。”

  方棠抬起头来,一脸早已看穿的表情:“和闻修宁一起去?”

  婵松愣了一下,脸立刻红了:“我,我只是让他驾车……他刚好也,也要去给周叔买药。”

  “行了行了,不必说这么多,你去吧。”方棠摆手,“记得我要的果脯,饭后要配茶吃的。”

  婵松点点头,转身出门了。

  方棠过了一会儿自己去喝掉了那碗冰糖雪梨,将空碗随手放到床头,伸手敲了敲晶莹的碗沿。

  “这么挑嘴,不好好吃饭,怪不得上朝都没有精神。”

  栗延臻提着两包点心,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的白袍带起一阵风。他将点心放到桌上,看着有恃无恐的方棠,说:“给你买了些新式的点心,听说江南人爱吃这个,你尝尝。”

  方棠跳下床,身上松松垮垮披着青衫,飘然到了桌前:“今日怎么回来得晚了?”

  “父亲命我整顿兵马粮草,在大营忙了半日,处理了一堆杂务,快马赶回来见你。”栗延臻说,“我知道夫人不想我,想城南的点心了。”

  方棠骄纵地哼一声,过去拆开纸包,掂出一枚点心,还是温热的:“味道很不错,下次我自己试着做,万一也吃着好吃,就拿出去摆卖。”

  “府上又不是养不起你。”栗延臻揉揉他的肚子,“夫人就只管吃,不必心疼银钱。”

  方棠感受那只手在自己小腹轻揉慢抚,不由觉得微微有些燥热。他低头嚼了几口点心,轻声说:“我要午睡了。”

  “刚好我也有些乏了,夫人要不要替我更个衣?”栗延臻问他,“作为感谢,我陪夫人午睡。”

  方棠平时一定会拒绝掉这个全无公平可言的交易,不过今天他却眨了眨眼,一声不吭地给栗延臻解起衣裳来。

  栗延臻的披风、军甲和外袍都一一被解开落到地上,他垂头瞧着方棠,见对方的手好像绷得很紧,是人紧张时才会有的动作。

  他忽然于心不忍,抓住方棠的手,心想是不是自己有时将人欺负得太过了,以至于方棠如今居然都不怎么敢反抗,温存时也不爱讲话了。

  ——他可不想看到一个被吓得没了胆子的小探花,当初洞房花烛夜,那个咬着牙偏要和他同归于尽、双目亮亮如星的小兔子,他必须得守好了,谁也不能伤着半点。

  “算了,我自己来。”

  栗延臻说着就自己解下衣裳,层层脱得只剩下里衣,揽住方棠的肩膀:“到床上去,夫人。”

  方棠转回身,牵着他的袍带跳上了床。栗延臻挑眉看着他,问:“夫人是在引诱我吗?”

  “你爱睡不睡。”方棠甩开了手,翻了个身躺下去。

  栗延臻笑了一声,跟着上了床,熟稔地伸手去解方棠的衣服。

  “夫人身体受得住么?”他轻轻问道,“我只替你揉一揉,就睡了好吗?”

  方棠耳根红着,点了点头。

  栗延臻的手常常是温热的,能够让方棠整个人都烧起来。他被栗延臻亲吻得神智迷乱,仿佛置身巫山梦中,不知云里雾里。

  “是这样么?”栗延臻问他。

  方棠紧闭着眼睛,摇头道:“不、不是……不是这样……”

  “哦……”栗延臻故意拖长声音,手却突然一动,“是这样。”

  方棠一抖,叫道:“啊,要、要不好了……栗延臻,你慢一些啊……”

  栗延臻呼吸同样急促,贴着他的耳朵脸颊难得粗暴地吻着,“我知道,不要怕,你叫一叫,嗯?”

  “我……”

  栗延臻深吸一口气,很低地压着声音说了句什么。

  方棠难受得眼泪挤出来,可他又不得不让栗延臻高兴,自己才能纾解尽兴:“二……二郎哥哥,哥哥……”

  栗延臻闭上了眼,手臂紧绷起来,很有力地摆动着。

  “啊——”

  方棠弓着背抖起来,带着呜咽声,软在了栗延臻怀中。

  “好了,不要哭。”栗延臻替他揩掉眼泪,“夫人睡吧。”

  方棠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把自己缩成一团呼呼睡去,而是翻身面对着栗延臻,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一双骨节分明如玉衡似的手慢慢勾上了栗延臻的袍带:“你……要不要?”

  “要什么?”栗延臻瞬间觉得喉咙发紧,哑声问道。

  “你每次,只给我……你自己,会不会,难受?”方棠说,“要不要我……帮你?”

  方棠能咬牙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已经是把祖宗之训和圣贤之德踩在脚下疯狂践踏了。于他而言,自渎无异于饮鸩止渴,更别说开口央求似的让栗延臻与他行这等背德淫乱之事。

  栗延臻呼吸声又重了几分,“夫人是想,与我行敦伦之礼?”

  方棠憋得脸色变幻莫测,他只想求栗延臻别问了,要是嫌他不好,不愿意那就算了,他也不是那么非要不可。

  栗延臻挑起他下巴,又问了一遍:“要不要?”

  “我,我……”

  栗延臻忽然笑出来,低头亲了他一口:“还是不了,我怕你痛,以后再说吧。”

  方棠不知道有多痛,也不知道以后是何时,他只知道,栗延臻真的不愿意。

  “说什么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棠越是气恼,越是大声道,“我只是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愿就算了。我睡了,睡了!”

  栗延臻看他忽然又生气,嘣的一下从自己怀中跳走,叹了口气,起身下床,打算去泡个冷水浴。

  方棠缩在床上,气得肩膀一抖一抖,都快要气糊涂了。

  栗延臻是混蛋!

  他眼睛又红了,在心中大骂栗延臻八百遍,却不知对方什么时候走的。他意识到房中寂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发现栗延臻早就不在了。

  方棠撇了撇嘴,茫然地望着床柱,觉得委屈极了。栗延臻或许可以对旁人更加亲密,对他就不行,还借口什么怕他痛。

  他从书上看过,周公授百姓七礼,第七礼乃夫妻敦伦之礼,即谓雨魄云魂,两相欢合。古书云云,晦涩莫辨,却从未有人说过会痛。

  栗延臻骗他,只是不愿与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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