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 第30章

作者:弹冠按剑 标签: 朝堂之上 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冲娄嘉茂说这番话时,秦徵神色凝重, 全无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而许是被秦徵这番严肃神色所骇,娄嘉茂浓眉紧锁,神情踌躇地纠结了一番后, 终是有些期艾迟疑地开了口:

  “那间屋子是敝府新建的藏书阁, 里头并没有住人, 是空的……”

  “空的?”娄嘉茂此言大出秦徵所料, 他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您说的是真的么?”

  “我又怎敢骗乾道您呢?”娄嘉茂说着脸上不由流露出些许苦恼,“假山后的那块地方原本不过是一片荒地,但是数月前我三弟说一个云游在外的得道高人同他说我们家宅府的风水失衡,阳气过重所以才导致他这般阴寒体质之人的痼疾久难痊愈,唯有按那高人所说在西北角处建一处阴阁楼方可镇压多余阳气,协衡阴阳。”

  “对于这般无稽之谈,我当时自是不信,可我三弟虽然从小常年抱恙,但性子却是出奇执犟。再加上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那地就那么荒着也荒着,多建一幢藏书阁也是无妨,故而我当时便也就应称了下来,不过……经您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我们家开始闹鬼好像……好像就是在那间屋子竣工以后!”

  经过秦徵这么一说,娄嘉茂瞬间醍醐灌顶,当即搓了搓手,神色局促地冲秦徵急切问道:“乾道,您说是不是我们家的闹鬼是不是与那间凶宅有关啊?

  娄嘉茂模样方正,生得是方口渥丹、浓眉大眼,从看面相上看怎么看怎么老实端厚,而从其神态上看来也不像是在撒谎。面对对方的神色紧张,秦徵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与贺重霄和杜衡文二人对视一眼后问道:“能否劳烦您带我去那间屋内一观?”

  将烛台上残余的那一小截蜡炬点燃,娄嘉茂冲秦徵做了个“请”的手势:

  “乾道您请——便是这里了。”

  明明大门横匾上分别刷着的朱漆乌油因风干不过数月而鲜艳亮丽,可推开那间楼阁的雕花木门,一股带着腐朽味的阴潮气随之扑面而来,惹得秦徵不由自打了个喷嚏。晦涩幽暗的烛台火光摇曳不定,照得屋内那几排挂了不少蜘蛛网的高大檀木书柜上一片影影幢幢。

  “阿嚏!这里不是才建小半月么?怎么眼下看起来这般陈旧?”秦徵吸了吸鼻子,抬手扇了扇眼前腾起的齑粉尘埃,皱眉问道。

  娄嘉茂面露出几分难堪:“自从那几个在这间屋内洒扫的下人着了魔障疯癫后,这间屋子便再有没有人进来过了……”

  听完娄嘉茂这番话后,秦徵便也不再多问,转而从衣襟内摸出了几张用丹砂书写着的赤金色咒符贴在了四周的书柜上,尔后打开了一个小包袱用左手抓了一把其中的糙米,另一只手则拔出了背后的那柄桃木剑凌空掐了个剑诀。

  轻念几句咒语后,秦徵抬手将左手内的米粒凌空洒出,右手中的桃木剑同时猛然下刺——米粒落地化为了几缕青烟旋即消失不见,然而那木剑端梢上竟直挺挺地插了个白面红唇的偶人,俨然正是厌胜之术!

  “这……这这这这……”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看得娄嘉茂目瞪口呆,好一阵结结巴巴到说不上话来,而秦徵却是面色自若,他抬手拭去鬓角流下的汗珠,引着对方走出了屋内,而后阖上大门,将包裹内最后剩下的那枚刻了许多“卐”字的金锁挂在了门栓上,却是把那个偶人上贴了张咒符后放入了空空如也的囊中。

  “……乾道这是捉到鬼了?”

  失语了半晌,娄嘉茂这才好不容易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而面对对方的询问,秦徵却是摇了摇头:

  “非也,萦缠于贵府之上的并非是鬼怪,而是有人不惜以身为饵引诱出的亡魂怨气,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贫道这几日会试着去根据这个偶人内灌注的精血去寻找施咒之人,还劳请大人回忆一下贵府近来可有与谁人结怨?”

  “……结怨?”听到秦徵这么询问,娄嘉茂一时面露出些许茫然,“敝府这些年来在凉州城中虽说也与他家有过些口角,可都断然未到要痛下如此杀手的地步啊……”

  见娄嘉茂一问三不知,秦徵心知即便在多加追问下去也是无益,便也没再多问,只是嘱咐对方万不可把这把锁拿下,而后便在娄嘉茂满一路的千恩万谢中一道回了前厅。

  因为吃了这剂定心丸,娄嘉茂心下顿时安稳了不少,他长吁一口气,神态比起初的紧绷放松了不少,故而当对方再次回到前厅又是对着他们三人好一番拱手行礼时,贺重霄心知挑明正事的时机已到,便借当年昔日的恩情为突破口冲其回以一礼,道:

  “方才我路过贵府祠堂,不由思及令姊当年之事,陛下曾与我说他对当年没能保下令姊很是抱歉。”

  听闻贺重霄此语,娄嘉茂当即心下一骇,连忙屈膝下跪,直呼“不敢”,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

  “……贺将军言重、将军言重呐!我们娄家能有今日全仰仗陛下垂帘,当年往事我们自知是小人作祟,与陛下无甚干系,今后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我们娄家一定会竭力为朝廷和陛下效犬马之劳。”

  “娄太守这便是说笑了。”

  见贺重霄面色不改的上前将将自己扶起后,战战兢兢的娄嘉茂心下松了口气,谁料贺重霄垂眸瞥了他一眼后却是话锋一转,语气也随之带上了几分冷冽:“不过……娄太守,这凉州城与西突厥的丝马互市是由您所掌吧,不知那账目能否让我过目一番?”

  听闻和贺重霄此言,娄嘉茂心下登时一惊,当即愣怔在原地,背脊额头上俱是冷汗涔涔,肃秋初冬的穿堂风呼啸而过,惹得他身上起了好一层白毛冷汗。

  “这……虽说贺将军您英名盖世威震宵小,可这样许是仍不大合适吧?”

  见娄嘉茂面露难色顾左右而言他,贺重霄当即凌起眉梢,厉声呵斥道:

  “娄太守,你真得以为朝中林相与中书令一直搁置不提那些腌臜事,便能以纸包火、神不知鬼不觉了?若你果真这般以为,那我现下可以告诉你你们着实是糊涂!陛下心里可比明镜还清楚。你身为一方太守视掌一方民政监贸,若是哪日被朝廷发现怪罪下来,都督府自是可以撇得一干二净,而你们太守府却定是惹得一身泥难逃其咎!”

  “而且,”贺重霄说着语气又是一沉,他盯着娄嘉茂那双显露出瑟瑟惶恐的眼睛,低声道,“娄太守您可知道,现在外头都说尊府上为秽物所扰正是因德行不端所致。”

  虽说贺重霄这番话说得并不客观,毕竟眼下街巷上传出这般风言风语的大多是为诋毁太守府而故意制造出的谣言,但是许是因娄嘉茂、或者说娄家心中本就有鬼,故而其面上霎时血色尽失,当即软了膝盖,额头求饶了起来:

  “……贺将军饶命、贺将军饶命呐!”

  听闻贺重霄此言,娄嘉茂顿时抖若觳觫,跪拜在地“碰碰”地磕起了响头。

  “敝府也不愿如此,可是墨家对我们家百般威逼利诱,他们在这凉州城内又是一手遮天,墨长史欲插手染指丝马互市之事,我们又如何阻挡得了?我们娄家也着实是无能为力呀贺将军!”

  见娄嘉茂的语调中已然颤抖得不成样子,甚至染上了几分外厉内荏的哭腔,心知火候已到,既然施威完了便到了也该抛饵利诱的时候了,故而贺重霄却是又放缓了声音,徐徐道:

  “眼下你只需思量清楚,而后是选择执迷不悟,继续为虎作伥引火自焚;亦或是悬崖勒马为时未晚,重新持平物价疏通商道,并把墨家的罪证呈交予朝廷,保你与家室平安无事。”

  “我自是……”

  娄嘉茂闻言像是重新找回了神魄,当即便要神色激动地亟亟开口自证,却被贺重霄挥手打断:“娄太守,我不需要你向我表甚么赤诚决心,你只消思量清楚而后行动便好。”

  神色漠然地说完这句话后,贺重霄便转身朝娄府堂外走去,娄嘉茂见状一时有些呆滞,却又猛然一个激灵地回过神来,冲着贺重霄逐渐淡远的背影有些犹疑地问道:

  “……那驱鬼除妖一事?”

  “这件事方才的那位小道会帮你解决,他的道行匪浅,你大可放心,虽还不知来龙去脉究竟为何,但这索命的秽物并非是冲你而来。但你若是继续难辨是非执迷不悟的话,只怕要取你性命的便不会是这魑魅魍魉而是你那颗为利益所熏染的内心了。”

  语气森冷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后,方才稍一停顿的贺重霄便转而迈出了门槛,三人一道头也不回地出了太守府。

第54章 梁如君

  从太守府出来路过食肆时, 因秦徵仍对食肆中的逡巡酱和驼蹄羹念念不忘,再加上眼下确已过了饭点,奔波了大半天的三人不免俱有些疲惫, 故而便任由秦徵“一骑当先”地冲进了凉州城内最大的食肆一品居内。

  “哇……你们要不要这么小气啊喂!这可是凉州城内名气最大的食肆酒楼, 驱怨降秽可是很伤元气的好吗, 你你你……你们就请我这个功臣吃这?”

  看着跑堂小二端上来的那一盆只飘着几颗菜叶的水煮羊肉, 和几大张肉眼可见的粗制滥造的胡饼与三碗肉糜汤羹,美梦破碎的秦徵一时不由瞪大了眼睛。

  “爱吃吃不吃拉倒,贺将军, 不用管他, 这个给您……”

  见杜衡文说着,便举起筷箸夹起盆内最大的那条羊腿往贺重霄碗里送, 秦徵见状连不敢示弱地抄起筷箸飞速夹走了面前最大的那几块肉骨头, 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鼓涨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我吃……谁说我不吃啦?毕竟浪费可耻、浪费可耻啊!”

  因为秦徵穿着身明晃晃的道袍却在这里好一顿胡吃海塞, 自是惹得周匝的食客频频侧目, 但其本人却仍只是 “两耳不闻周边事,一心只吃碗内肉”。

  茶饱饭足后,秦徵毫丝毫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而后借着初冬微薄的夕阳心满意足地眯眼打了个哈欠,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但就在他昏沉着快要睡着时,却又被贺重霄出言叫醒:

  “那藏书阁里当真有鬼?”

  “……嗯?”差点就要和周公晤面的秦徵揉了揉眼睛, 迷迷糊糊道, “鬼……哪有什么鬼?那屋子是被人下了压胜之术……”

  “……压胜?可是巫蛊之术?”

  听闻此言, 贺重霄不由皱了皱眉头, 先帝在世时当年宫中曾因为巫蛊压胜而闹出过好大一场波澜,戴美人、长乐公主、姚宝林……当这些时隔迢迢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在看不见的地方贺重霄却是攥紧了拳头。

  “差不……嘶!”

  并没有注意到贺重霄神色中的异样,秦徵点了点头,被盏内才斟上的苦荞茶烫到的他好一阵龇牙咧嘴后才继而慢条斯理地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咳咳……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只是压胜是为了除邪得吉,而巫蛊之术却是为了诅咒所怨者。”

  听闻秦徵所言,贺重霄皱起的眉头却是更甚:“既然如你所言,娄家闹鬼分明为凶,那你为何说是压胜而非巫蛊?”

  “对啊,这也正是让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下的不解,秦徵颇为直白地摊了摊手,面露几分无奈。

  “其实吧……怎么说呢,娄家受到的这个法咒确然有几分很奇怪,说是压胜吧也不尽然,毕竟从结果上看施咒者定然是与娄家或是娄家中某子弟有仇,才要下此诅怨;但若说是巫蛊吧……又何必需要施咒者用自己的精血和头发为诱,让自己同那招来行咒的亡魂施绑在一起呢?”

  “毕竟如此这般两者可谓是福祸相依,若是他招来的亡魂灰飞烟灭,施咒者也必定会遭受反噬,承受万箭攒心摧心剖肝之苦后而亡。”

  正当回想起当年之事的贺重霄心下略一思量,还想出言问些什么,却忽听边上一桌上围坐着的两个醉意醺醺的醉汉划拳行完酒令后,闲聊感叹起了家长里短。俩人一人姓王,一人姓李,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说话也一搭接着一茬,看起来分外滑稽有趣。

  “哎……王兄啊,你家闺女是不是也已年过摽梅,到了该出阁嫁人的时候啦?”

  “是啊……嗝。”那个王姓醉汉一边醉眼朦胧地说着,一边反手端起了桌上的那盏酒杯,打着酒嗝间又是小半杯酒水下了肚,“前些日子那媒婆红娘自是来了不少,可我家那丫头啊,脾气倔……差得看不上眼,好的我们家又高攀不上,令我甚是头疼呐。”

  “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另外的那名看起来神志稍微清明些的李姓醉汉悠悠叹了句,而后却又猛然想起了些什么,略微凑近了些,带着些神秘兮兮道:

  “……不过依我看,若非是娄家近来出了这门事,我倒是觉着你家闺女嫁去娄家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唉……却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能知道娄家那才名远扬的三公子竟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现在外头都在传言,说是那娄家三子逼死了人家那清白姑娘,所以那姑娘的怨魂才找上门来上来报仇呢”

  “可我却是听说是那姑娘是自愿嫁到娄家做妾的啊?这官家簪缨子弟添上一两个妾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啊……”

  “哎……王兄此言差矣。”

  李姓醉汉却是带着些颤巍醉意地摇了摇头,摆露出一副知其所以然的架势。

  “……我可是听闻那姑娘早就有了心上人,却是被那娄家三公子趁着酩酊给夺了身子,而后她父母一来为了遮羞,二来也着实是家中贫寒却下有数子嗷嗷待哺,便顺水推走地不顾那姑娘的反对把她卖给了娄家三公子做妾……哦不对,准确说来,因其并无名分,甚至连妾室都算不上,该叫同房丫鬟呢。”

  “竟有如此隐情!?”

  “嘘——小声点,这事我也是这几日才听来的。”

  王姓醉汉闻言不由大惊失色,甚至连萦绕的醉意都随之登然散去了几分,对方却连忙神情紧张地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状。

  王姓醉汉一时有些发懵,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可娄家那三公子不是很有才气,写得一手哀梨并剪的好文章么?而且听闻他从小便痼疾缠身体弱多病,活脱脱地该是个病弱才子,怎会是如此孟浪之徒?”

  “害,便是有才气又如何?学识又不一定等于人品,官场上那些鱼肉乡里为非作歹之辈我们难道还见少啦?”李姓醉汉撇了撇嘴,面露几分了然,“再说了,那娄家三公子的娘子好像是个吧,我猜啊,依这娄家三公子纵横风月的性子,约摸着是想傍黑甲军和魏家的大腿才顺手娶了这么个生性软糯的哑巴吧?反正也管不住他,他还可以照旧出门寻花问柳风流快活。”

  “唉……王兄啊,这回这事也算给你敲了个警钟,毕竟我家是两个儿子,可你家不一样呐,今后令嫒出嫁可一定要挑对了人家,给足了嫁妆,千万别让她遇人不淑受了这般委屈啊。”

  李姓醉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了一番神色悻悷的王姓醉汉,俩人又痛饮了几杯盅内杜康。毕竟一醉解千愁,壶内酒水见底时,俩人先前显露出的郁悒也随之一扫而空。

  “话说回来,最近这真是怪事不少啊……我听闻春风渡里的花魁梁如君昨个又登台唱曲了,她可是已有足足小半年没再露过面了,好像说她昨日唱的还是她自己写的词呢,唱的好像就是娄家三公子这事呢。”

  “一个女子,尤其还是个烟花之地的女子以‘如君’自称,眼下借唱曲讥讽自己露水情郎,当真是有趣……王兄,眼看这太阳又要落了山,那春风渡里的花灯可又要燃起了,可要和小弟我一道去瞧个热闹啊?”

  “不了不了……嗝,你忘了上次我差点被我婆娘锁在家门外的事情了?老兄我今日可不想再遭此劫难,走了走了……回家去咯。”

  那李姓醉汉闻言哈哈大笑,嘴上好一番损其是“惧内的缩头乌龟”的打趣,而后便付了酒钱,俩人相搀着醉醺醺地走出了食肆。

第55章 琵琶语

  那两醉汉一番言语下来, 贺重霄心绪不免有些复杂。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久居高厦庙堂之上, 自是难晓闾阎人世疾苦。

  贺重霄年幼时并非未曾经受过草衣木食的贫苦日子, 可毕竟自打他入了王府后虽说跟着萧憬淮一道沉浮起落数年, 但虽说不至于锦衣玉食穷奢极侈, 但至少也再也没有再为生计果腹而忧烦愁恼过。且凉州在陇右道内绝对属于富庶繁饶之地,素有“牛羊遍野,路不拾遗”之誉, 可即便在此地竟也会有如此卖儿鬻女之事, 当真是令贺重霄一时心下颇感五味杂陈。

  “喂喂喂……你们这是去哪啊?我还没吃完呢,等等我啊!”

  见贺重霄和杜衡文神色复杂地听完那两个醉汉的话语, 并付清饭菜前后, 便不约而同地起身朝食肆外走去,像是誓死要舔干净碗内最后一滴油渍的秦徵,被迫叼起碗内那最后半条羊腿风风火火地追了上去。

  乌金西沉, 华灯初上。

  城西巷角的那栋漆褐阁楼上, 晚风拂过窗棂上悬挂飘扬着的水红薄纱。窗户里,一双玉藕凝雪般的纤纤素手挽起自己的广袖衣袂,竹竿凌空轻挑, 一抹烛光便跃然氤氲于那糊纸花灯内,化为了一朵随风摇曳的橘红莲花。

  楼阁下,有好奇的路人驻足而眺,那双春水碧波般的眼眸轻轻一瞥, 便摄走了那人的心魂。而那女子见状柔了眉眼微微一笑, 眉山眼黛, 绛唇映日, 眼波荡漾间俱是一派旖旎秾丽。

  “你你你……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看着眼前这座在夜色的掩护下褪去了白日里的朴实无华,而重新变得凤箫声动、红袖招展的春风渡,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赶来的秦徵先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即便换上了一副了然的暧昧神色,挤眉弄眼地啧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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