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 第35章

作者:弹冠按剑 标签: 朝堂之上 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对啊,就是说感到奇怪嘛,而且以姚充媛那和事佬的性子,这怎么也不像是她会做……”

  那宦官拍着大腿的一语慨叹还未脱出口,却已被人揪住了衣领一把从地上提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娘她怎么可能会害人,又怎么可能会自杀!?”

  “这……咱咱咱……咱家家也也也也……不知道啊……”

  被面前赤红着双目神色狞然的萧憬淮骇得抖若筛糠,那宦官颤颤巍巍了半晌,甚至破了音也依旧说不上话来,萧憬淮见状把对方一把松开,转身便朝后宫跑去。

  为了跑得更快萧憬淮丢掉了手中的一切,素白色的纸伞在风雨中翻滚着,伞面上印着的朱红花纹刺眼的好似来自炼狱的曼珠沙华。

  一路上有不少宫人侍卫想要出手阻拦,却都被萧憬淮凛眉怒目拔刀相向而逼退了回去,他身上那股人挡杀人佛挡弑佛的熊烈威慑致使无人敢于靠近,生怕被那汹腾翻滚的滔天怒火所迁怒,做了那湛湛寒刀下的孤魂野鬼。

  锦衣少年提刀而来,手中刀尖剐地发出刺耳声响,他赤红着双目,宛若从炼狱中爬出的煞神。

  见到萧憬淮,蓬莱殿中的宫人们乱作一团地四散开来,萧憬淮举步走到堂中那盖着白布的担架旁,而后屈膝下跪,他颤抖着手将那白布扯开了一角,四周的喧嚣惊叫仿佛在这一瞬凝滞成冰——

  那白布下盖着的,正是姚充媛那张失尽了所有血色的清癯面孔。

  “儿子今后一定多陪母妃。”

  “傻孩子。你有你自己的雄心与抱负要去视线,有自己的家庭要去承担与照顾,你能多来陪陪娘,娘心里自然高兴,可你自己过得好才是娘最开心的事情。”

  ……

  一阵寒风裹挟着雨丝卷入窗内,一张绢纸若霜白的灵蝶般自案几上滑落,缓缓飘落在了萧憬淮面前。

  “……贱妾一生碌碌平庸且痼疾,本就已时日无多,此生唯一憾事便是未能亲眼见吾儿加冠生子,祈求苍天有眼护吾儿平安喜乐顺遂此生,妾愿死后入刀锯炼狱遭那业火焚烧之苦……”

  百身何赎,字字锥心。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六点还有一更.

第61章 我陪你

  见王府内光线忽暗, 正坐在窗边剪裁着小儿肚兜的林似锦抬手剪拨了下烛台上的烛芯,忽地又是一声惊雷乍起,雷奔云谲, 照得窗前一片明晃晃。不知为何, 看着屋外倾盆而注的瓢泼大雨, 林似锦心下陡然生出股莫名的不安。

  “这都什么时辰了, 殿下怎么还没回来?外头下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他带伞了没……”

  望着窗外晦涩黯淡的天际,压下心中那股无名的焦灼, 林似锦定了定心神, 冲随侍在一旁模样乖巧的贴身婢女道:

  “小翠,去取我的伞来。”

  虽说知道自家主子说一不二的性子, 可那个被唤为小翠的侍女在取出纸伞后却是皱了皱眉头, 迟疑道:“王妃,现在外头还下着大雨,况且您还有着身孕, 前几日太医来府上才说您胎像不稳要小心注意, 不若让奴婢代您去吧?”

  林似锦正在皱眉犹豫时,屋外却有人推门而入,那人虽穿着府内侍女的衣衫模样却很是面生。

  “禀王妃, 奴婢知道豫王殿下在哪。”

  来者一入屋内便冲林似锦俯身行礼,动作端得是四平八稳低眉顺眼,俨然是从小便受过严格训练之人,只不过对方却低垂着头颅教人看不清她的脸。

  虽说看着这个面孔陌生的下人, 林似锦心下觉着有些古怪, 但她却是关心则乱, 焦急问道:“殿下他在哪?”

  “奴婢听宫中传闻道昨夜姚充媛悬梁自尽, 殿下此时正提刀闯宫闱,要去找陛下对峙理论。”

  “什么!?”

  “王妃,您没事吧?”

  对方说完此言又朝林似锦敛衽施以一礼后便施然离去,而林似锦却是心下大骇,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厥过去,小翠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却忽而嗅见一股血腥味,往下一瞧便看见了地上滴落的殷红鲜血。

  “……血、血血啊啊啊——是血!快来人啊,王妃、王妃她小产了!”

  小翠的这一声失声惊霎时惊动了王府上下,本正欲撑伞去宫内寻萧憬淮的贺重霄闻言也折回了府内,见豫王府上下乱作一团,他连忙叫住了府上颇有声望的王管事,让他稳定众人情绪发号施令组织调配,并且遣了几个模样机灵的婢女去城头请先前联系过的郎中与稳婆。

  众人接热水的接热水,喊人的喊人,备物的备物,待到那郎中和稳婆亟亟赶到了府上,屋内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喊叫痛声也渐渐弱了下去。贺重霄松了口气,这才撑伞再度出了豫王府打算朝宫内赶去,但他刚走出数步便隐约瞧见府外墙角下坐着一个人影。

  萧憬淮就那么颓然地在雨雾中坐着,好似一座亘古的雕塑,而他手上握着的正是那柄断了半截的横刀,冰凉的雨点如同铺天盖地的箭矢般笼罩着他,将他身上的绛紫金莲纹的锦袍打得透湿,王府内的慌乱嘈杂随着寒风清清楚楚地灌入他的耳内,可他却已没有气力再管。

  贺重霄连忙撑伞跑到萧憬淮面前,却又在距他数尺处踯躅着停下了脚步,只是倾伞帮他挡住那银帘般倾泻而下的骤雨疾风。

  贺重霄知道,人可以共情,但对那切肤之痛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殿下,我们回去吧……”

  沉默许久,贺重霄才轻轻开了口,可颓坐在墙角边的萧憬淮却依旧不语,他的眼睛空落的就仿佛是是被剥离了神识般,唯余一具躯壳在世。

  正当贺重霄想上前搀他起身时,萧憬淮却忽而来了气力,他抓起地上的断刀便要朝巷口跑去,心知他这是要去晋王府,贺重霄连忙丢下了手中的伞快步上前挡在了萧憬淮面前。

  “殿下,您现在不能去!您若是去了就正好中了晋王的下怀!”

  “滚!”

  贺重霄本欲开口,而下一秒一点寒光闪过,那柄断刀的刀锋却已贴在了他的脖颈上,刀冷,雨凉,贺重霄却觉心下却更寒。

  “母妃枉死、王妃小产,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都护不住……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你叫我怎么冷静!?”

  “让开。”

  温热粘稠的血液染湿了刀锋,贺重霄忽觉颈侧一阵火燎蚁噬般的刺痛,他看出萧憬淮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滔天的暴怒,翻江倒海山河可摧,足以让苍生万民臣服颤栗,可贺重霄却是不躲,而是抬头迎上了他那寒刀利刃般的目光。

  “我不让。”

  贺重霄话音方落,秋霜乍现,下一秒萧憬淮手中的长刀便已铮然脱鞘,那柄长刀虽断,可锋刃却依旧吹毛可断。

  为心下怒意所驱使,萧憬淮的刀法凛冽,招招俱是下了杀手,贺重霄本不欲与之交手,故而起初不过是在移闪腾挪,却是逐渐被逼得被迫拔出了腰间赤霄,但他却并不出鞘,仍是只是以剑鞘相搏。

  赤霄乃长剑,近身本就难以施展,更何况贺重霄心下本就投鼠忌器,又哪里抵挡得住红了眼的萧憬淮?十数招下来贺重霄已然落了下风,而萧憬淮刀上的攻势却是如这狂风骤雨般愈发咄咄逼人,他手腕微转,抬手便挑掉了赤霄的剑鞘。

  “拔剑啊!你不是想阻拦我么,为什么不拔剑?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手下留情吗?”

  贺重霄不答,而萧憬淮也没给他回答的时间,刀剑相撞,发出刺耳轰鸣,见贺重霄依旧不过是在挥剑格挡,萧憬淮眸色愈暗,手中的断刀因势导利,借着赤霄的剑身进步下滑,刀锋直逼贺重霄握着的剑把。

  “哐当——”

  一阵刺痛自虎口传来,赤霄应声落地,血水混着雨水滴滴哒哒地在贺重霄脚边晕开一方猩红,那直击面门的一刺停在了眼前咫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萍般,萧憬淮伸手紧紧扼住了贺重霄的脖颈。

  “这一切都怨你!”

  感受到扼住自己脖颈的手不断紧缩,耳内甚至响起了轻微的轰鸣,贺重霄拼尽气力艰难开口道:

  “……我知道您心里在怪罪我、怨恨我。确实,是因为我您才会被贬剑南,让晋王有了可乘之机……咳,咳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您,我是最没有资格数落规劝您,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什么让您冷静的人……”

  “如果您觉得杀了我您心里就能释怀一些的话,三刀六洞,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咳咳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至于此,贺重霄已是面如猪肝,再难说上话来。

  寒风侧耳拂过,吹得萧憬淮背后涔涔汗意阵阵发凉,惊得他忽而恢复了神志,他像是如梦初醒般松了手,拖了桎梏的贺重霄大口喘气疯狂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萧憬淮当然知道这一切自然不是贺重霄的错,晋王与他积怨已久,便是没有了贺重霄,也还会有张三李四王五甚至是阿猫阿狗,晋王冲他拔刀相向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他们生在皇楼高阁,目及的是玉楼金殿雕梁画栋,耳闻的是帝王权术捭阖之道,而身体里呼啸流淌的则是那镌刻着锦绣江山的凤髓龙血,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距离他们显得既遥远而又邻近。

  最牵动人心的,往往不就是那看似遥不可望却又唾手可及的东西么?

  在儋州时,他曾想过要放诸白鹿,青崖相伴,可如今看来却是天真得可笑。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安宁,他想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就连寻常百姓人家为那几亩田地,几间屋宅都会争锋相对大打出手,更何况他们争的还是那进错一步便会换来粉骨碎身的无上宝座啊?

  可是眼下,莫说天下,他现在却是连自己身边之人都护不住、守不了,他又是如何能说得出如此大话?当真是滑稽得可笑。

  与其说他是在恨贺重霄,不如说他是在恨这个无力的自己。

  见萧憬淮手中断刀落地,被雨水打湿的眉眼间满是嘲讽,贺重霄捡起了地上的断刀,在萧憬淮愣怔的目光里把它塞回了他的手中。

  “殿下……姚充媛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子,我知道您现在心下难受,而我又何尝不是?至于晋王……我亦恨之入骨。可您现在即便把他千刀万剐又如何?您难道就想让不姚充媛就这么在九泉之下含冤,不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吗?”

  “更何况,姚充媛最希望的是什么,您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么?她希望的是您能渊渟岳峙平安顺遂,绝非想看您这般意气用事,而且……”

  说到此处,贺重霄略微犹豫了下,停顿了良久后他才抬头看着萧憬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缓缓开了口:

  “……虽然我很没用,什么都算不上,有时甚至会当了您的累赘,可我还是想说,就像当时在凉州城头上所说的那般——”

  贺重霄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萧憬淮冰凉的手。

  “我会一直陪着您。”

  直到您不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我怎么刚放完糖就放刀,而且还放了这么大一柄99999999米加长版豪华版惊天屠龙大宝刀…本亲妈(大雾???)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港真我自己都心痛曾经的渣皇哇呜呜QWQ

  不过相信我,接下来转回现在的时间轴就又有糖啦!毕竟只刀不糖只糖不刀都不是好的刀尖舔糖(x)_(:з)∠)_

  另外,本文从今天起改为中午十二点或下午六点更新辣(虽然也不是那么绝对,毕竟我是个手速慢的five…),但是今后除考试上课生病之类的特殊情况外一定日更!而且玉山我一定会不辜负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多更一些der,欢迎温柔催更鸭w(握拳jpg.)

第62章 奉君书

  “哈……这娄家闹. 鬼一事终于算告了段落,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一品居中,秦徵啜了口杯内微烫的茶水,如是叹喟道, 毕竟自家掌门眼下就在跟前, 他倒是比平日里收敛了不少, 虽说不至是正襟危坐, 但却也没再像先前那般软着身子骨,四仰八叉地倚挂在那长椅上。

  “见过柏掌门。”

  贺杜二人双双冲归元峰掌门柏修齐行以抱拳礼,而柏齐修也向二人拱手还礼, 他的动作端得一丝不苟, 他虽已须发皆白,却无丝毫龙钟老态, 浑身反而散发着霜落寒松般的凛然正气。

  柏修齐乃是“河东四杰”中有“小鬼谷”之称的柏醉清的兄弟, 但二人气质却是截然不同,若说身为弟弟的柏齐修是棵任尔东西心如止水的葱郁篁竹,那身为兄长的柏醉清反而却是棵不折不扣的歪脖子树。

  不着道袍不修边幅被说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喝酒吃肉被说成“酒肉穿肠过, 道义心中留”;时常喝得醉意熏熏着地倒骑毛驴被说是“效仿先贤”, 学老子西出函谷时倒骑青牛……当世离经叛道者恐再无何人能出柏醉清其右,就连鸿来山人对其来说都是小巫见大巫。

  有江湖传言称,柏家兄弟俩年轻时先前曾因对“道法”的理解不同而争论不休, 甚至还在那归元峰的正气台上大打出手,却是三天三夜也没分出胜负。

  但更让人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两兄弟虽然性情乃至对道法的理解都大相径庭,可却是关系却是伯埙仲篪, 十分融洽。令一桩趣闻便是, 相传柏修齐肩头与他如影随形的这只矛隼是柏醉清当年为当众捉弄他而送, 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终反而被柏修齐所驯服且留在了身边。

  “嘿嘿,我们掌门刚才够是不是很厉害!别的得道得到高人都是骑黄鹤,而我们掌门控矛隼,酷吧!”

  杜衡文吹了口杯内滚烫的茶水,直截道:

  “西北苦寒,少洑洄浅水,哪里能引得来黄鹤?”

  “……你好好继续在那酸绉绉地品茶不说话不行啊!这么好喝的上好佳茗都堵不住你的嘴。”

  丝毫没注意到到底是谁刚才一直在那叽叽喳喳个不停,秦徵毫不客气地甩了杜衡文一个恨恨的眼刀。杜衡文虽然因觉着有趣而偶尔同他打趣几句,但却每每都点到即止,故而不再与他胡搅蛮缠,而是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叹了口气:

  “唉……那娄家三公子在凉州城乃至陇右也都是个颇有名气的学士才子,却是没想到却是这般为人,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可惜啊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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