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那束高岭之花 第46章

作者:妙机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古代架空

  朝术正好听见了这句话,道:“这些锦鲤想来都是殿下花了心思搜罗来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殿下不必忍痛割爱。”

  萧子宴神色微冷,分明朝术拒绝也只是好意,却被他直接解读成了——“朝术,你不要不识好歹。现在是替父皇做事,所以翅膀硬了,可以随意反抗我了吗?”

  朝术垂眸,恭恭敬敬地说:“奴才不敢。只是殿下的东西既珍且贵,奴才这样粗鄙的人接过只是暴殄天物,并非有意回绝殿下。”

  他态度摆的端正,又不是第一回如此了。

  萧子宴还不是只能笑着把他原谅,“行了,赐给你的东西接着便是,此事不必再提,跟我去书房谈正事吧。”

  朝术应声:“是。”

  看来四皇子的东西下次还是少看几眼为妙,这次是有口不能言的活物,下次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要来也不过是给自己徒增麻烦。

  四皇子的书房外面摆放着被称为人间富贵花的牡丹,大朵大朵的姹紫嫣红生得极美极艳,是一眼便能冲击人眼球,给人一种视觉盛宴的一种鲜花品种,给他的感觉就和四皇子这个人一样。

  而太子的寝宫以及书房门外种的是竹,青翠欲滴,顶天立地,一眼瞧过去便荡涤心灵,好似行走在深山丛林,颇有几分野趣和淡泊。

  一进书房,一张白纸就抵在了朝术的面前,近得差一点就杵在鼻尖了。

  “看看这篇文章,它近来可是在文人圈子里传诵甚广。”萧子宴的语气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朝术直觉不妙,伸手接过这页纸,满页黑墨浸透写的小字。

  纸张轻飘飘的好似鸿毛,上面的字却重若千钧,一笔一划都在控诉朝术的无耻恶毒!

  说来真是可笑,朝术为了蒙蔽老皇帝的双眼摄取权益,所作所为看似完全就是宦官佞臣所行,在旁人看来就是奸祸当道,最严重的甚至说他一出,当世必有亡国之相。

  可朝术的实际的行为却是并没有这么严重,他那些权势皆是从权贵手中抢来的,大多都是为了平民百姓谋利,再给自己的势力添砖加瓦,因而就触犯到了那些权贵。

  他们向来不顾平民的死活,又掌握着世间多数的话语权,只要他们把控着文人,就可以将白的说成黑的,好的说成坏的。

  笔杆子的力量有多大,只要读过书的人都能知晓,谣言舆论轻易就能杀死人。

  众口铄金,即便他在朝廷一手遮天,难道还能堵住悠悠之口吗?

  尤其是江南那边的文人,个个自以为自己清贵端正,拿着笔连皇帝都敢明嘲暗讽,更别提他一个小小的宦官了。

  萧子宴轻轻握住朝术冰凉的双手,在对方下意识想要挣脱的时候,淡淡道:“你可知有多少人在附和这篇文章?”

  朝术不听,他最终还是把手给抽了出来。

  他其实不太明白四皇子喜欢贴脸摸他的行为究竟是何意,难不成是想借此表达亲密之意,那大可不必。

  他心烦意乱,自我厌弃,说话时也带了几分不耐:“殿下,奴才能如何呢。三人成虎,别人要说,奴才也不能堵住他们的嘴啊。”

  萧子宴被他甩了脸子,极其不悦,冷哼一声:“我倒以为你还要依仗父皇呢,看来还是没什么用,这下才知道便是他也不能处理好这些事了吧。”

  自打朝术被老皇帝叫去做事,成日里为此奔波劳碌,大部分时日都忽视了萧子宴后,他说话也比往日阴阳怪气不少,提两句就会牵扯上老皇帝。

  朝术也不由叹气,老皇帝哪会管他的死活呢,对方恨不得把他除之而后快,之前他处理世家大族的手段又太像是从前的废太子了,皇帝岂有不心惊肉跳之理。

  哪怕朝术能解决老皇帝的心腹大患,但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奔着皇帝另外一个忧患上面一去不复还了。

  幸好老皇帝已经腾不出手解决他这个带着令他害怕恐惧之人影子的小太监了。

  朝术幽幽的叹气声被四皇子收入耳中,对方得意地翘起唇角。

  要蒙骗这个草包轻而易举,单看朝术愿不愿意花费心思而已,他开始胡编乱造:“殿下,您可知我为皇帝做事的缘故皆是来自于您。”

  萧子宴眯起眼睛看他,“哦?”

  “说句大不敬的话,废太子薨了之后,陛下就将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原本陛下让奴才费心尽力处理世家大族隐户之事,就是想要借他们那些人的手处理奴才,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奴才是您的人。”

  “这主意还是杜如兰出的,他是废太子的人,奴才背叛了废太子,他就恨不得啖食奴才的血肉。奴才被世家大族勾结的匪徒绑住后,一箭刺入心口,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他双眸含泪,说得真情实感,最后还添上一句“奴才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殿下了,若是殿下也不愿意施以援手,这世间便了无生趣,惶惶不可待。”

  萧子宴果然被他哄得找不着北,脸上的笑意多了些,连心情都愉悦不少:“你心里清楚就行。”

  “既然源头是此信传来,那就杀了这人便是,人杀得多了,就会有人乖乖闭嘴。我不信这世上没几个人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正所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倒要看看,这些书生的骨头有多硬。”

  朝术神色淡淡:“但凭殿下做主。”

  萧子宴果然清楚皇帝警惕他的事情,甚至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皇家的父子真情能有多少,他恐怕也恨不得再在老皇帝的膳食里添一份毒,恐怕不日以后,那老东西就要归西了。

  现在么,也和孤家寡人没什么差别了。

  四皇子的人在言论操纵上可娴熟得很,寥寥几日,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论就从大街小巷里消失了,甚至连传唱的童谣都不见了。

  大抵是锦衣卫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他们可是能日行千里,将罪魁祸首斩之的恐怖骇人行径惊到了不少人,倘若不是头铁脊骨硬的,都会乖乖闭嘴。

  剩下那几个人也翻不起来什么风浪,连个眼神都不用分出去。

  或许裴照檐和杜如兰在里面也运作了一番,但朝术在他二人突然就不来针对自己后,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他总觉得仿佛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而且这个紧要关头碰上了外敌入侵,需要有人去抵御外辱。四皇子资历不如太子达不到一呼百应,也处理不好某些任务,他的压力倍增,导致朝术这段时间又要忙得脚不沾地。

  他甚至还没能喘几口气,就要处理那些见了便头皮发麻的成山公务。

第51章

  幸好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四皇子的前段日子, 朝术用不着操什么心。

  那些事该由比自己品级更高、也更有能力之人去费心劳力。

  他可以忙里偷得半分闲,带萧谦行出宫透透气了,也不必一直待在偏殿, 真是怕对方给闷出病来。

  他就觉得萧谦行近日不太对劲,对他温和得过分, 做那档子事时也生怕给他弄伤一样, 害得他好不尽兴。

  朝术勉强也能算是上位者, 当然可以直截了当地表现出来, 他摁着萧谦行说他是不是近来次数太多不行时, 对方脸色骤变, 之后就变成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么说起来, 带对方出宫一次也可以称得上是修身养性,也要让萧谦行晓得, 他每回找他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那档子事,对他还是有正常的情谊在的。

  大梁朝如今的状况属实不太好,正逢多雨的夏季,淅淅沥沥的雨下得人心烦意乱,江南那边又多了不少水灾, 许多人因此流离失所,又加上北方蛮夷入侵,整个天下都是风雨飘摇之态。

  有人说这是因为皇帝作恶多端, 残害亲子,任用奸佞,老天爷降下的报应。

  许是老皇帝自己心虚, 听不得这种言论, 就将谈论此事的人拔了舌根, 吊在城墙上威吓天下人。血混合着雨水从尸体上流下来, 无数人见之久惊惶得夜不能寐,在这样的恐怖的强压下,就算众人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乖乖闭嘴。

  这就苦了张笺这些锦衣卫还有东厂的人了,为了收拾老皇帝造成的烂摊子,不知道被多少人在背地里骂了多少回。

  杜如兰和裴照檐二人也不能闲着,一人要去赈灾救灾,跟贪官污吏作斗争,一人要赶赴边关,为抵御外辱而身披坚甲。

  朝术这浮生半日闲像是偷来的,他名声不大好听,救济灾民的事不会经由他手。

  他武功也并不高强,打仗一事也落不到他头上。

  但他偏生不会甘心,要管着许多事,绝不让自己被排挤在权利圈子之外。

  这两日繁琐的公务是他压缩自己寝睡的时间挤出来的,反正他年岁尚轻,身强体壮,还扛得住。

  朝术同萧谦行走在街上时,脑子都还是混混沌沌的,不过他对今日一事期待甚久,所以精神一直以来都挺亢奋的。

  几个武艺高强的人陪同在他二人身后,以防不测。

  朝术算得上是吃一堑长一智,上回被绑匪带走之事让他留了一个心眼,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独自陷入孤苦无依,还需要别人相救的境地。

  他想从小培养一些根骨不错的孩子,正巧流民北上,不少人落得卖儿鬻女的地步,还有众多失去双亲的苦命孩子。但那是大计,得从小慢条斯理养着,不可急于一时。

  他们身后的护卫是江湖人士,重侠义重恩情,朝术曾经帮过他们,这些人也便想要报答他,非得为他助力。

  算得上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朝术也曾怀疑过他们是不是别有用心,但他们甘愿吞下苗疆的蛊来以示忠心,子蛊随母蛊的心意而动,即便是再怎么武功盖世的人在子蛊的摧残下也会折磨得不成人形,更别提反抗所持母蛊的人了。

  如此阴毒的玩意儿都愿意忍受,朝术震撼,再怎么多疑也不得不信任他们话里的真实性了。

  朝术胆敢放心带着萧谦行上街,依仗的也是他们。

  “你就这样把我带出宫,不怕往日对我相熟的人认出来吗?”萧谦行淡淡地问。

  朝术抬了抬下巴,懒洋洋地说:“觉得熟悉又如何,他们只会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谁会相信早就去世的人又活了过来,哪怕那清瘦的身形同废太子别处无二又如何,他们敢在这个时候去老皇帝面前找事吗?

  便是敢,也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到皇帝的案前进谏。

  皇宫几乎遍布朝术的眼线,便是四皇子那儿他都有暗探,布局这么久,他可不是完全吃干饭的。

  羃离下的皂纱轻轻扬起,萧谦行目露浅笑。

  他眼神里带了一丝痴意,见到朝术骄矜傲气的模样,几乎移不开眼。

  这是他亲手惯出来的人,他茁壮成长至如今,从里到外全是他的形状,是他一点一滴捏造。

  朝术和寻常人家那样娇生惯养,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不同,他自幼时被送入皇宫后,记忆就是灰暗阴沉的,好似天边滴入青石板里的雨水,混杂了无数的污泥,不堪入目。

  或许在那之前是甜蜜的,但也不过是在心上继续插一刀,何苦再提。

  他好似第一次出门的小公子,路过卖糖人的老伯那儿便走不动道了。

  朝术今日换了一身天青色的圆领广袖竹林压花纹长袍,头发束着,戴的是缠丝的银冠,腰上别着玄色镶金玉带,活脱脱一个天真跳脱的小公子。

  他歪着头,勾唇对着萧谦行一笑:“哥哥,我想要这个,行吗?”

  萧谦行不知回忆了什么,见他笑得像是偷腥的狐狸,又听那声哥哥,呼吸都重了几分。

  老伯坐在路边,看这为身穿月白直领对襟长衫的青年,虽不见那帷帽下的面容,但这一身清贵的气质就绝非是常人能有。

  饶是在这京城中,一块砖落下来砸到的都非富即贵,可这也是他几年来见过少有的贵气和威严。

  他也只敢瞥一眼,就匆匆收回了目光,生怕看见了不该看的惹了贵人的不快。

  谁曾想老伯听见了对方下一句话后震惊得瞪大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年老后听觉逐渐失灵了。

  年轻男子的声音不疾不徐,温和得好似上好的温玉碰撞,听之便让人觉得肺腑通畅润泽。

  “如今是朝朝养着我,想要什么,自是朝朝做决定便可。”

  他二人在外就以兄弟相称,一人喊哥哥,一人便唤朝朝。

  朝术晃着腿,坐在那朱漆的栏上,往碧绿清透的池水里洒鱼食,不一会儿便有数尾露着鲜红脊背的锦鲤游过来抢食,他转过头,笑容清甜:“殿下,若是让我唤您哥哥,是不是冒犯了您呐。”

  “您就算是再怎么落魄,也是货真价实的龙子龙孙,身上淌的是皇家血脉,我何德何能可以成为殿下的弟弟。”

  萧谦行就仿佛被他磨得没有了脾气,对他无奈一笑:“自从被废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一国的储君,和平头百姓没有区别。有什么能与不能的呢,朝公公就别我说笑了。”

  “不,不对。”朝术纠正他,“你应该喊——”

  “朝朝。”他俩异口同声地说。

  遂相视一笑。

上一篇:太傅他人人喊打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