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的奴才夫人 第50章

作者:巴黎巴黎我是瓶子 标签: 古代架空

  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下人们私下的谈资,来来回回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

  不过多日,老夫人便召了九爷前来。

  内室里,一顶熏香燎燎绕绕,让人辩不明晰。老夫人正一脸安然地坐在上座,旁边便是她的小孙子九爷——

  可这不过几日未见,老夫人抬眼瞧着,却从九爷与池雁声身上品出了不同的气息。

  从前的雁声,是淡漠冷清的,但对于她这个老太婆,总能和颜悦色几分。但眼前这九爷,低垂着头,周身都散发出了一股冷冽的气息,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似乎对着她这个最亲近的太母,也总是隔阂着一层不明朗的雾。

  老夫人虽说年逾八十,已然老态龙钟,但人老心不老。这一颗玲珑剔透心,几乎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懂宁王府风波诡谲的局势……

  “雁声啊,前些日子你失足落水,身体可好些了?”

  “回太母,雁声已然调养妥当,并无大碍。”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你也大了,日后也该多小心些,将身子养得壮实点,才能帮你四哥打理这宁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务。”

  “……”

  老夫人见小九只恭恭敬敬地听着训,并不答话,也不做反驳,便再次提醒道:”只是这有些事,你年纪尚小,也不可做的过了。听下人说,前些天你无缘无故地惩罚了好些奴仆。其实这干系也不大,关键是那些仆人都是救你出水的,这……这怎么不打赏,反而罚起来了呢?”

  “雁声的确是受他们照顾,只是赏罚分明,救我出水的是我的书童,并不是他们。”

  语毕,九爷便冷冷淡淡地不想多言。

  老夫人一听那“书童”,突地皱了皱眉头。

  “说起你那身边的书童,太母我也不得不提点几句。”

  “雁声悉听教诲。”

  “那日你落水,是王妃头一个赶去照顾的你。但她回来之时,脸色却不甚好……一个书童,住在内厢,成什么体统?你为了小小一个书童,公然与王妃顶撞,也是你的不是了。”

  “……”

  “你也得好好注意注意,否则被旁人知晓,胡乱猜想——”

  “太母,我与他,的确不是一般主仆关系。”

  九爷还未等老夫人言罢,便适时地插上了一句。这一句话,仍是淡淡的,然而其中,却含着丝丝的温柔与情意,在九爷冷硬的音调里罕见地磨平了棱角。他这句话,并不委婉,但也不矫揉造作,仿佛是一提到他,九爷周身凌冽的气息,都会不由自主地消下去几分。

  老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哽得不轻,她顿了顿,面色变了又变,手中的拄杖一下一下地轻轻点地。半晌,老夫人才些微地有所退让:“即便如此,你也该注意着点。娈宠总该有娈宠的样子,成日里粘着也让人说闲话。”

  “他也并不是娈宠。”

  “?”

  “我以后,会娶他。光明正大地三媒五聘,日月为证、天地为鉴。”

  “你、你……”老夫人被气得不轻,出口的话都没了方才的不疾不徐,夹杂着不小的愤怒和颤抖。

  “现在我不想让宁王府的人都知晓,不是因为我怕,更不是因为我胆小懦弱。只是这传言若四散开来,最受伤害的人是他。另外……如果有可能,我还希望得到他父母的认可。这一切,等我日后得到宁王储位,便会一一实现。”

  九爷缓缓道来,似乎这一切,已经在他心里构成了一副美好的蓝图。他说着说着,似乎就已经想到了谢福禧一身红衣,胸前别着大红花,羞羞涩涩在门前迎着他的模样。他们会在喜堂前拜堂成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剩下的,便是一生的相濡以沫。

  他以前隐忍的时候,最希望的便是无人注意到他,他不想与他人有一丝一毫的不同,因而在与谢福禧心意相通之前,他心中那条最大的鸿沟,便是别人异样的目光和来自于亲人的诘问。若一不小心被人逮住了把柄,那异样便成了他最大的弱点,使得他周全的防备里露出了马脚,在这宁王府的明争暗斗中,他一旦顾及不到,便是万丈深渊——

  但他无法放手,他到最后才堪堪发现,谢福禧……这个他最大的弱点,他放弃不了。

  纵然让他面对世人的诟病与流言蜚语,他也不能放弃。

  “太母,不管您能不能认可雁声的决定。此事,我绝不松口。”

第114章 :发病前夕

  老夫人罕见地动了怒气,她斑白头发上绾着的金步摇在她的颤抖中摇摇晃晃,拄杖敲打在地上的声音沉闷而有着威慑力:“雁声,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竟为了一个书童,和太母我置气!你为了他……你为了一个娈宠,去和你四哥作对?去和你四哥争抢?这宁王府平平安安风平浪静地有何不好,你为何要这样做!你这是大逆不道啊!”

  九爷暗自咬牙,他沉声道:“四哥他联手二哥陷害三哥,不算大逆不道?他三番四次陷害我,想置我于死地,不算大逆不道?太母,雁声也像向你从前教导我的一样,不争不抢隐于世,但四哥,他不该动我的人!不该伤害他!他这是在逼我!”

  “逼你?若不是你和太子交好,又俘获了淳宁公主的芳心,你四哥会如此做么?!”

  老夫人激动地站起了身子,指着九爷责问道。

  在老夫人的眼中看来,小九本就是早有筹划,否则不可能巴结到永熙太子,更不可能短短五日便让淳宁公主芳心暗许。在暗地里,指不定小九会做出什么伤害到宁王府其他小王爷的事。因此她才会如此愤懑,她一直以为雁声这孩子最无心于功名利禄,可到头来却发现他也是与他的哥哥们一般——野心重重。

  她年纪大了,对于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只是这宁王府中,大局已定,她万万不想看到府中再掀波澜,再闹得个鸡犬不宁、无法善终!

  九爷甫一听到老夫人的话,竟是怔了半晌!

  他未曾想到,自己一向以为这宁王府他最亲近的亲人——太母,却在此刻怀疑自己。

  甚至在这样不容置喙的事实面前,选择了偏袒御池威——

  他手微抖,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像是回忆般地重复道:“太母,小时候您对我说过,几个孙子中,您最是疼我。之前,我深信不疑。然而现在……雁声才知道,只要是孙儿,您都疼、都爱。即使是牺牲我一个来换取其他人和宁王府的和平,也在所不惜。”

  “……你、你怎么如此说……”

  老夫人哆嗦着嘴唇,面上闪过一丝哀凉。

  九爷话已至此,便不打算往深处讲。经过这一切,似乎心绪也变得更加坚韧了。不过眨眼,他便恢复了往常淡然的面容,语气里夹杂着决绝:“上次御池威差点打断他的鼻骨,我已经是强扼心头怒火才按捺住。现在御池威所作所为更致使他卧榻在床,还差点……无论如何,这次,我一定会与御池威争到底。”

  “你打算如何做……”老夫人听见这一番话,没来由地有些发怵。

  “……”九爷并未准备告知老夫人,只是起身作了个揖,回道:“太母还请注意身体,雁声不便打扰了。”说罢,也不顾老夫人再次的阻拦,沉默地掀袍而出。

  老夫人静默地看着九爷御池雁声的背影,不过两年未细看,原来清秀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了能有所担当的肩负一方的男人,那背脊宽阔、挺直,不容许任何人有轻易碰触和打压的意图。

  他最小的孙儿,已然从雏鸟——变成了浑身锐气的鹰隼。

  九爷回到秋茗居后,情绪有些低落。

  但甫一进屋,他便把这微小的情绪藏起来了。

  然而饶是如此,谢福禧却还是敏感地注意到了。

  这几日谢福禧被九爷勒令躺在床上,连他都觉得躺久了身体都不听使唤了。一见到九爷,谢福禧便恬着个脸讨好道:“九爷~九爷~我还不能出去么?我真的都好啦!你看我活蹦乱跳的!”

  说罢,谢福禧还抡了一圈胳膊。

  九爷硬扯出了一丝微笑。

  谢福禧愣住了,他讪讪地收回了手,表情也从嬉笑变得正经,他担忧地问道:“九爷,你怎么了?”

  情人之间就有这种细小到分毫的洞察力,不是他们天生敏感,而是当大部分身心都投注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被无限放大,牵扯你的内心。

  九爷没说话,只是抱住了谢福禧,轻声道:“我只有你了。”

  从此,这世上,他能够全然信任的,就只有谢福禧了。

  谢福禧还未回过这句话的味儿来,九爷便又换了一副面容,他浅笑道:“不是整天嚷嚷着要出去么?想出去玩么?”

  “嗷!”谢福禧一听,一嗓子嚎了出来,抱住九爷的脖子就不撒手:“想想想!我想出去玩!”

  九爷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心里思忖道养了这么天,也是这小东西能忍受的极限了。他掀开被子拿起谢福禧的外衣:“下来吧。”

  谢福禧乖乖地任由九爷伺候他穿上衣服,可穿着穿着谢福禧就不禁抱怨道了:“好热啊,九爷,穿得衣服好厚,我都走不动路了。”

  “走不动正好,省得你乱跑,再丢了。”

  一句话,就把谢福禧苦哈哈的抱怨给推搡进了肚子里。

  平日里九爷对谢福禧已经算是十分贴心与照顾了,可仿似这一病,九爷却像是担心什么似的,恨不得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全都替谢福禧包办。衣衫是九爷穿上去的,鞋袜也是九爷套上去的,这么一比较,九爷倒更像是个奴才,而谢福禧,却是没皮没脸享受着的公子哥儿了。

  谢福禧任由那厚厚的衣衫裹住全身,红红的脸蛋儿埋在衣衫中,心里头美滋滋的。

  “走吧。”

  收拾完毕后,九爷便牵住了谢福禧的手。

  谢福禧点点头,刚迈出第一步却陡然觉得膝盖骨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疼痛猝不及防却又来势汹汹,直让谢福禧腿根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小心!”九爷惊呼出口,眼疾手快地将谢福禧扶住。

  谢福禧倒在了九爷怀中,可那疼痛却仍未散去,似是盘旋在骨头里一般,生生地绕了几个圈,才有缓下来的迹象……

  谢福禧疼得双唇直抖,脸上浮现出一片惨白色。

  这、这是怎么了?

  “没事吧。”

  九爷狠狠握住自己的拳头,那指甲都生生地嵌进了肉里,他紧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摆出心痛的神色,可是那快要溢出疼惜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没、没事。”谢福禧呓语着,摇了摇头,好半天他才缓过神,笑着拍了拍九爷的胸膛:“你看我在床上躺得连腿脚都不利索了,刚才就是有点麻,不过这下全都好了。”

  九爷皱着眉,眼里满是担忧,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谢福禧。

  谢福禧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转而呲着小虎牙笑道:“九爷~走啦走啦!我想去外面玩儿!”

  说罢,便抖着腿摆着身子在前面摇摇晃晃地开路了。

  “——等等!”

  九爷叫住谢福禧,在谢福禧疑惑的眼神中,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纯白狐裘,不由分说地便披在了谢福禧的身上。

  谢福禧这一瞧,闪躲着身子硬是不想披那狐裘:“不行不行,我一个奴才披着不合适,这狐裘好贵重的。”

  九爷脸一凝,咬着牙唬道:“能有你贵重?”

  一言既出,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愣了。

  九爷难得地有些脸红,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将狐裘的暗扣系上,严丝合缝儿地将它裹在了谢福禧身上。

  谢福禧再怎么别扭这劲头也没处使了,他闷闷地说了句:“真的好热。”

  听起来像是抱怨,却暗含着一丝丝的窃喜与满足,就仿佛这一切都证明了自己——是多么地被在乎。

  “热也忍着。”

  九爷揉了揉他的脑袋:“带你出去逛集市。”

  “嗯啊。”

  谢福禧应着,与九爷一同出了府。

  现下快到年关,集市上的摊贩也是热络得很。九爷一边逛着,一边替谢福禧买着吃食,接连几天阴郁的心情,也不由地一扫而空。

  走着走着,天便阴了下来,不久,片片小雪纷纷而落。

  谢福禧还未想到能赏此景,他手里还拿着龟苓膏,登时兴奋地大叫道:“哇!九爷!你看,下雪了!”

  而与谢福禧愉悦神色不同的是,九爷的脸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