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难逃 第55章

作者:宋昭昭 标签: 古代架空

  阮少游沉沉看着,指尖在微微颤抖。

  “可事实是,我的确杀了,也毁了。”

  “阮将止——”

  “当年你爹本就活不了多久了!朝堂党争,他一个江湖白衣却非要卷入其中,就为了完成他心中的理想,建立属于天下九州百姓的文麟楼,”阮将止扬起手,冷哼一声道,“他太天真了,朝廷里的人动不了常远侯,难道还动不了一个小小的镖局掌柜吗?当初我早就劝过他,可是他刚愎自用,不管不顾。”

  “我爹不是这样的人。”阮少游反驳道。

  “你认识你爹才多少年?我认识你爹三十多年!他是我嫡亲的大哥,难道这世上还会有比我更熟悉他的人吗?”阮将止望着窗外,不知为何眼圈有些泛红,咬牙冷冷道,“就是他自寻死路。”

  阮少游握紧了拳头。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保住镖局,保下你,我是不会答应与常远侯做这桩交易的。”

  接手文麟楼,隐入暗处,明面上他毒杀他亲大哥,毁了侄子的武学根基,也将灾祸止于阮将行一人之身。朝廷中与常远侯敌对的那帮人,至死都不会想到他也是替常远侯办事,而他从此也背上弑兄之名,掩藏本性。

  阮将止回过头看向阮少游,从桌上拿起两颗如意珠来,放在手中把玩。

  那两颗如意珠他磨了五年,早已水润光滑。

  “与虎谋皮,无异于自寻死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还要进这乱局,我也懒得说阻拦的话来。”

  阮少游沉默些许,经年积怨,如今他也不能开口真真切切地喊阮将行一句二叔,或许永远都不能。“我也不用你阻拦。”

  “有志气。”

  “要怎么样才能继承楼主之位?”

  “你左手边的书架上,第二排第三本书,你将它抽出来以后就会进一条密道,”阮将止淡淡道,“侯爷为你安排了一切,四十九天之后你要是能从里面走出来,该怎么做你也知道了。”

  阮少游转身,毫不犹豫地抽出书来,书架缓缓转动着,地砖下露出条狭长的斜道来。阮少游扭头看了眼站在书桌旁把玩如意珠的阮将止,转身大步往密道走去,再不回头。

  许久过后,密道又重新合上。

  阮将止叹了口气,如意珠停了转动。

  “将行啊,”他低头看向如意珠,“你儿子还是如你一般,义无反顾地踏入这场漩涡之中了。”

  最近还在整理大纲和修文,更新非常缓慢……其实如意珠里有阮少游他爹的骨灰

第70章 毒发了

  殷州的雪下得纷纷扬扬。

  寒风呼啸而过,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宋清明就带人杀回了宵关,这一招声东击西,杀得混夷人措手不及,退到关外。殷州的百姓闻言击鼓相庆,边关将士们赶着年关夺回重城,也很是高兴。

  “这下总算能安心过个好年。”

  “有宋将军出马,到底是没有败仗的,将军说了,今夜宰了牛羊肉,犒劳三军!”

  庆贺的鼓声一阵接着一阵,从宵关一路传回关内,连在天鹤谷中都能有所耳闻,马蹄达达,嵇仁特地遣了人快马来报讯,彼时嵇宜安正从殷州几处分镖局那支了帐,重修天鹤谷。

  从山门一路到谷中,来往都是自发帮忙修缮的百姓与干活的工匠,连着石阶上的积雪都被扫了个干净,练武场重新翻修了一遍,买来的新器具都是好货,堂前厅上,匠人们搬着梯子修补梁上瓦檐。

  原本寂寥的天鹤谷尘封多少年,如今却热闹起来,看得几个老道长老泪纵横。

  嵇宜安抱剑坐在树上,看着报讯的人从大门外一路飞奔进来。

  “大捷!宵关大捷!”

  “只可惜大雪封山,消息一时半会儿送不到朝廷那,县衙那边已经叫人在通路了,此信一出,赶在年关前送入京中,就能叫圣人与文武百官都喜上一喜!”送信的小兵激动地大喊,一边左顾右盼。“嵇少侠呢,我这还有嵇校尉的一封家书要给呢。”

  树叶扑簌抖了三下,落下树间积雪,嵇宜安闻言从树上跳下,抱剑走了过来。

  “宵关大捷?叔伯们可平安?”

  “是大捷,都平安!”小兵的脸都跑红了,从怀中拿出信来,“校尉专程托我来报平安。”

  嵇宜安从送信人手中接过信来,神情总算有一丝放松。这些天来他不知仗打得如何,本就担忧,又听说大雪封山,阮少游本还会有只言片语传回来,后来忽然半点音讯都没了。

  如今总算,父亲与叔伯俱平安,只盼望阮少游也无事,他已等了少游好久的信了。

  监工的老道长们也都三三两两走了过来,看出嵇宜安眼中的担忧,拍了拍肩膀。“大雪埋了山路,人不好走,消息更不好传呢。”

  “是。”嵇宜安微微颔首。

  他拆了嵇仁的信,信上半句没提战场的厮杀,也没提这次的战况,说的还是那位秦神医赶在封山前入了殷州,这几日便能到了,又问他这几日神仙散可还在多吃,身体有无不适。

  嵇宜安这几日确实有在摸索着不吃神仙散的极限所在,撑到今日正好是第二日。因为毒瘾上来的时候痛苦如同肝肠寸断,叫他里头内力溃散,如今眼底还蒙着一层青黑,只是众人都以为他操心谷中的事,才没有睡好觉。

  嵇宜安收起信来,藏入怀中。“恐怕得差两人去山门前迎一位神医,天寒地冻的日子,她竟为着我的缘故连夜骑快马来了。”

  “神医是要来了?”老道长们也有听说嵇宜安身上中了毒,据说宋将军特意为他请了一位神医。“那我等打发人下去等着,再叫厨房熬一碗姜汤。”

  “好。还要麻烦这位送信的兄弟回去时帮忙转告家父,就说嵇某一切安好。”嵇宜安抱了抱拳,为小兵指了指路,“练武场边上支棚,烧着大麦水,先喝壶热茶暖暖身子吧。”

  “好嘞。”小兵也抱拳回道,“那嵇少侠您安好。”

  几人见状散了,各差人办事去,小雪又有些纷扬地下起来,零星落在肩头,嵇宜安环顾四周,发现众人皆都忙活着,后知后觉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天又有些暗下来了,呼呼地刮着寒风,谷内的灯笼一盏接一盏被点起挂上,上次点灯时只有嵇宜安一人,如今却有千百人,廊庑之间烛火明灭闪烁着,匠人与百姓仍旧忙于重修,忙活间带着说笑声,弥漫着烟火气。

  宵关大捷,老宋就能上书为天鹤谷请旨,这几年虽边关战火未曾平息,但待到春来大会一开,何愁没有复兴。

  他精神有些放松了,压不住体内肆虐的毒瘾,山脚下的不远处,有人骑着大马,迎风雪而来。

  嵇宜安抱剑转身往藏书阁中走去,准备帮道长们整理藏书阁中的古籍,走了几步又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气血翻滚间宛如百虫啃食内脏,抓心挠肝。

  他脚步一顿,暗自调息。

  “嵇少侠?”有匠人注意到树下的他面色不对,抱着几块木板走了过来,“您没事吧。”

  “没事。”嵇宜安抬起头,眼中已经带了红血丝,盯着那人沉默了会儿,却还是嘶哑嗓子回答道,“没事。”

  匠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忙活去了。

  嵇宜安僵硬的身子才有几分发颤,他想要多走几步,撑着走到没人的角落去吃一包神仙散,然而身子痒麻感却从骨髓中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他只感觉额间冒着虚汗,不知道自己此刻面色惨白,青筋毕露。

  “嵇少侠,你——”匠人正转过头想要多问一句,却看见树下,嵇宜安再也撑不住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嵇少侠!”

  一瞬间,吼声将众人都吸引过来,众人扭头面色一变,皆是放下手中活计直奔而来。不远处练武场上蹭茶喝的小兵见状也赶忙来看。

  然而树下嵇宜安已全无力气再起身,他整个人近乎蜷缩在雪地之上,抓着积雪的手指紧紧缩紧,连着指节都变白,神情痛苦。

  围起来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伸手摸额头的,有探鼻息的。

  “这是怎么了……”

  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嵇宜安眼眶通红,感觉神仙散的瘾头又一次冲了上来,几乎要将他冲垮,他明明冷得厉害,可是身子却在发烫,隐约看见围着的众人之外,有道身影直直奔来。

  他混沌了思绪,以为是阮少游来了,看见阮少游拨开众人冲向他,抱住他的脸。

  “少游——”他发颤着出声,视野模糊,身子难受得几乎要死。

  “是嵇宜安吗?”那人拍了拍他脸,努力叫他有几分清醒,“阁下是嵇宜安吗?”

第71章 梦生蛊

  “嵇少侠他这样——”

  “是神仙散,死不了。”

  黑暗里有道声音淡淡响起,而后昏沉着的嵇宜安就感觉手腕一疼,紧接着像是什么东西钻了进去,又痒又疼。

  嵇宜安被搬到了厢房里,老道长怕他冻着,特意为他生了炭火,屋外守着众人要看情况如何,都被老道长遣走了。

  “您就是那位神医……”

  “叫在下秦守就好,”秦守站起身来,擦了擦手上的血,“这回来得匆忙,在下收到信说这位嵇少侠为保华亭百姓,中了神仙散,如今尚还忍着毒瘾,于是一路紧赶慢赶,好在也不算晚。”

  “神仙散?”几个老道长摸了摸胡子,面面相觑,“闻所未闻,可是剧毒?”

  “不算剧毒,宋清明那厮找我也算找对人——这神仙散呢,本来是个止痛的良方,后来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了能上瘾的利器。”秦守打开医箱道,她面容白净,一身儒袍男装打扮,连着嗓音都混着几分男子的厚沉,一点都瞧不出女子娇俏来。她取出银针看向床榻上的嵇宜安,看了几眼收回目光来。

  “像他这般毒入脏腑,其实毒瘾已经忍不得了,今日正是因为忍了,才成这副模样。”

  这也是为何秦守收到信后,紧赶慢赶上山的原因。

  “那可……还能救?”

  “在下都说了,死不了,”秦守捻了捻银针,“先前放了只蛊虫进去,以毒攻毒,你们瞧他如今是不是好多了?”

  老道长们一惊,再看嵇宜安面色,确实好多了。

  秦守见状又扎了一针道:“如今再为他扎上几针,估摸天黑便能醒了。”

  “神医当真大义,”几人这才放下心来,抱拳行礼,“嵇少侠为了殷州百姓,几次出生入死,您若能叫他不再受毒瘾折磨,这殷州将士与百姓定将铭记于心——”

  “都说不必叫在下神医,也不必给在下扣这顶高帽,”秦守挥挥手,“都出去吧,熬点甜汤,等他醒了给他吃。”

  “好,好啊。”

  屋门一开一合,几个道长匆匆走了出去,开合间进来些许寒气,很快屋内又沉寂下来了。秦守脱下身上的披风,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

  嵇宜安仍旧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她看了会儿,重新伸手把脉去。她在那群道士面前打了包票,能叫嵇宜安醒来,但是真要应下宋清明的托,解开神仙散的毒,却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神仙散,这种东西竟让一个习武之人沾染上了……”秦守幽幽道,叹了口气,“宋清明那厮说得还真不错,朝廷的手是越伸越长。”

  “我南蛊教的蛊毒,不错吧。”有道身影映在屏风上,不知是什么时候进屋来的,天鹤谷内竟都无人察觉。“你说这一次,你的医术是不是输给我的蛊毒了。”

  “是是是,”秦守无奈摇头,“那你说,你可有办法救他?”

  “我手上只是些寻常蛊,以毒攻毒,只能暂时压制他身上毒性,但只要找到南蛊教的蛊母嘛,其实也不难。”

  “说得容易,我都陪你找了多少年的蛊母了……”

  “朝廷的手既然都伸得这般长了,那让朝廷帮帮忙,也无可厚非呀。”

  外头忽然有一声脚踩细枝的轻响,秦守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屏风那头的身影又一下消失,不见了踪影。

  秦守低头看着沉睡的嵇宜安。

  “宁远那厮选中的棋子吗?庙堂江湖,他倒是野心勃勃。”

  她起身,扯下帐帘来,让嵇宜安接着睡会儿,一手提起药箱,往屋外走去。

  嵇宜安仍旧沉睡着,只是手指微动,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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