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和跛子 第79章

作者:可乐乐乐 标签: 古代架空

  到知府府宅门口,楚萧已早早等在了府门前,见马车停下,便迎了上来,一口一个陈大人叫得分外亲切。

  进了设宴的厅中,出乎林淮安的意料,这里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高奢华贵,倒跟普通人家庆贺佳节时的布置相似。

  楚萧招呼着他在主位坐下,他自己则在一旁坐了下来,边斟酒边说还有一位大人马上就到,林淮安心里清楚他口中那位大人是谁。

  待那人姗姗来迟,楚萧便跟林淮安介绍说这是颍州的通判李昀庭,林淮安点头以礼,实际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了一遍。

  也是如楚萧一般的老实人模样,忠厚得看不出来是会欺压百姓,侵吞粮款的人。

  三人表面和气地落座,楚萧拍了拍手,紧接着弦乐响起,容貌秀丽的舞姬踩着乐点就进入了厅内。

  几轮客客气气的敬酒下来,楚萧接触到李昀庭的眼神,端起酒盏就往林淮安的身侧走,“哎呀,陈大人实乃青年才俊啊,听闻才刚二十有四就已经深得圣上信任,如今更是当上了颍州的知州,下官真是佩服佩服。”

  林淮安举起酒盏,客气回应,“不敢,我初来乍到,还是要靠两位大人多方提携,帮助我一同管理颍州。”

  楚萧与李昀庭交换了个眼神,李昀庭顿时开怀一笑,连声道:“哪敢哪敢,圣上让陈知州来此,想必是已对大人委以了重任,我等只能说是大人让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他斜眼看向楚萧,楚萧连忙举杯附和道:“李大人说的是啊,圣上信任陈大人,我等自不敢对大人的事指手画脚。”

  林淮安看了看二人,与楚萧碰杯一笑,如朗月入怀,大大方方地说出了实情,“二位大人这般说简直折煞我了,圣上哪里给我委了什么重任,我此番从沐京调任到颍州,实际是为了治病调养身体。”

  此话一出,楚萧和李昀庭齐齐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楚萧上下打量林淮安一圈,声音里带了些迟缓,“不知大人生了…何病?”

  林淮安叹了口气,提起这个似是有些感伤,“二位大人不知道,我这右腿曾叫毒蛇咬过一口,少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年岁大了,这腿遇到细雨天便疼痛难忍,早先还能扛着,现在是愈发扛不住了。”

  楚萧和李昀庭倒吸一口气,视线跟随下挪。

  “不仅如此。”他抚上自己那对含情也似的眸子,“我这对眼睛也不好了,白日里不能受日光照射,入了夜更是连东西都看不清了。”

  “颍州地大物博,我想着或许能有治好我腿疾和眼疾的医者,所以便主动请辞来了颍州。”

  “大人实在太过艰辛!”楚萧心疼地一叹,“下官听完都忍不住想哭呢。”他抬袖拭过眼下,也不知是真哭了,还是装模作样给林淮安看。

  李昀庭则适时叹道:“那大人来颍州可算是来对了!平阳城郊住着个神医,什么疑难杂症,他都可以医治,像大人所患的腿疾和眼疾,他肯定都不在话下。”

  “哦?竟有这么厉害的人?”林淮安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李昀庭立刻来了精神,拍着桌子道:“是啊,他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在颍州是出了名的厉害!”

  “只是……”他话音稍顿,为难地皱紧了眉,林淮安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只是什么?”

  楚萧搁下酒盏,抢在他前面将话说了出来,“害!就是那神医的脾气很怪,要救人全凭自己心情,且从不接受上门问诊,想让他看病,只能去他那小医馆里排队,而且就算排到你了还不一定会给你治。”

  一声低笑自喉间响开,林淮安指尖点着额角,潋滟着双水眸,好似醉酒一般勾唇轻笑,“既是如此,那倒真是位奇怪的人。”

  他这样的姿态将楚萧二人看得一怔,厅中美艳的舞姬仿佛都沦为了他的陪衬一般,比不上其分毫。

  待马车回到知州府,林淮安已有些昏昏欲睡,脑袋歪靠在一边,被应淮轻声唤醒。

  他答应着从马车上下去,落地时身子仿佛被未散的酒意一带,整个人往一侧歪去,幸好得只大手托起,才没摔了跟头。

  “怎的喝了酒?”孟钰扶住他,都不用刻意去闻,清冽的酒香顺着他的鼻息就飘了出来。

  林淮安懒懒斜过双眸把他瞧着,“酒是肯定要喝的,怎么也得跟他们虚与委蛇一番不是。”

  他靠得太近,吞吐出的酒气直往人心里去,孟钰呼吸一滞,声音都带上了微微的颤,“那也不用喝这么多,你明知你醉酒后……”

  他适时住了口,一路将人送到屋子里,还脚不离地地为林淮安打了盆热水,打算给他擦拭额头。

  林淮安身子软成了水般,斜倚在软塌上,声音低醇,染上了酒意,“平阳城郊有个神医,你可听过?”

  哗啦啦水声响动,孟钰拧干布巾里的水分,朝他走来,“听过一耳朵,传得神乎其神,只是不知真假。”

  他拿着布巾靠近他的额头要擦,被林淮安先一步接下,“我与他们说此次来颍州的目的是治病,他们便同我说了那神医,想来这戏还要做的真些,明日我便去城郊治病。”

  布巾氲了热气,所过之处都泛起淡淡的粉色,如桃花朵朵绽放,孟钰几乎挪不开眼,“也不必只为了做戏,你也借着这机会让他给你看看身体,右腿的伤,还有眼睛,都叫他看看。”

  林淮安缓缓擦过额头,不甚在意地说:“腿伤是老毛病了,治是治不好的,至于眼睛……”

  他摸上一只眼睛,垂了眼睫,之后略显生硬的转开了话题,“明日你不用跟着我去,应淮随我同去便可,趁着眼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你去查查楚萧拐卖年轻男女的事情。”

  “嗯。”孟钰应下,视线未挪开半分,恰好瞧见了林淮安眼中稍纵即逝的伤怀与想念。

  所念之人是谁,即使他不说,孟钰也十分清楚。

  “布巾给我,我再重新给你过一遍水。”他伸手去接,林淮安自然地递给他,在他转身要走之际,唤住了他。

  “孟钰。”

  孟钰应声转头,见他神情些许踟躇,好似话到了嘴边,却不好说的样子。

  孟钰伴在林淮安身边数年,对他的性子无比了解,于是大方讲出了他心中所想。

  “你想让我再帮你找找宋喻舟,对不对?”

  林淮安怔怔抬头,神色颇为意外,过了好半会缓缓点了点头,孟钰眼神放柔许多,几步走过去,揉乱了他的脑袋,“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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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林淮安早早收拾好,与孟钰嘱咐一番,便踩上了马车。

  进去的前一刻,他在余光里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猫在墙角处的人,林淮安心知那是来跟踪他的人,却装作不知,悠然坐入马车往城郊去,俨然一副正经看病的模样。

  马车晃晃悠悠,街上的叫卖声,冗杂的说话声钻入车厢内,林淮安揉了揉额角,有些不适。

  太久未饮酒,昨夜一遭过去,今晨起来脑袋便昏沉得厉害,他靠在一旁,随着车身晃动,就这般在不知不觉中入了梦。

  这梦跟之前的噩梦无所不同,一样的绝望,一样的痛苦,他在梦中崩溃,几乎昏厥。

  可到了最后,这梦竟然有了些变化。

  压抑到令人呼吸不畅的白雾,连同哭诉声一道消失,手心突然一暖。低眸时,手掌叫另外一只大手给握了住,阵阵暖意散开。

  “淮安,看我啊,别看下面了。”

  手被人牵着举起,心心念念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笑得比阳光还要明媚灿烂,一身的打扮也都是那时富贵郎君的样子,好似从不曾受过苦楚。

  他头发高高束起,坠在身后,一袭靛青色的外袍罩身,一如初见那般,一行一止都格外吸引视线。

  “今日想吃什么?”眼前的人垂着眼眸兴致颇高的问,还不停晃动着林淮安的手。

  周围的景象也在他的话语声中变化,望不到头的梨花树林,在春风写意的环境中迎风开放,片片皎白的梨花瓣如雪花片一般从空中飘洒下来,落了宋喻舟满身。

  轻轻一嗅,鼻腔里便都充满了梨花的清香,林淮安愣住了,这一刻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三…三郎,我…在做梦吗?”

  宋喻舟轻轻笑了起来,“只是问你今晚想吃什么,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他倾身亲昵地刮了刮林淮安的鼻尖,“是不是我平日对你还不够好,所以你才觉得这是梦。”

  “不…不是这样的。”林淮安连连否认,急切剖白道:“你对我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

  “不行,我还觉得不够好,我要淮安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他携起林淮安的手郑重承诺,之后拾起他墨发上落着的梨花花瓣,轻吹一口飞远了。

  “我们回家吧,我给你做你爱吃的……”

  随着花瓣飘远,他说话的声音也在淡去,最后林淮安慢慢睁开眼,怔怔盯着马车里的陈设,才恍然反应过来那只是一场梦。

  幸福却又触不到的梦。

  医馆的位置甚为偏僻,建在了山林间,马车进不去,只得步行。

  应淮抱怨不已,恼他们非要将医馆建在这种破地方,十分折腾人。林淮安倒没说什么,清晨入林,鼻尖扑着朝露与清香,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在天际的晨光还未大盛时,他们到达了那声名远扬的医馆。

  远远地先看见的是长长的队伍,已经排出了医馆的小院子,林淮安刚在队尾站定,排在他前面的一个老妇便跟他攀谈起来。

  说的无非是这神医多么多么神,又怎么怎么厉害。

  一路聊着,时间倒也走得快些,队伍逐渐缩短,林淮安的身后也多了许多排队的人。

  待能看到医馆全貌时,从院中走出一长相灵动可爱的女子,蹦跶着越过排长队的人,手指点动,嘴里喃喃,“十一,十二……”

  点到林淮安时,她停了下来,口中念道:“十三。”

  接着对他身后排队的人摆摆手,“明日再来吧,今日的人已经满了。”

  “唉!又没排上,下次还得再早些来。”排队的人嘟嘟囔囔着离开,还有的一步三回头,只盼着能有些希望。

  而那女子像是见惯了他们的反应一般,毫不在意地转身就要回院子里。

  路过林淮安身边时,他突然歪了下身子,好似没能站稳,就要倒下。

  女子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关切问,“你没事吧?”

  晨起林子里潮气中重,林淮安的伤腿最是受不得湿气,站得久了,便疼痛难忍,如蚁虫在啃咬一般。

  按理说,以他如今的身份,大可以表明身份寻个方便,可他不想破了这里的规矩,也不欲拿官威压人,便强行忍了下来,“无事,无事。”

  林淮安自行站稳身子,不料身旁的应淮忽然开口,为他打抱不平,“我们大……”

  他想起林淮安出发前跟他嘱咐的话,顿时改了口,“郎君有腿伤,最是受不得久站,如今估摸着是痛得厉害了,才会要摔倒。”

  “啊呀,原是如此。”女子张着双杏眼,把他们二人瞧着,尤其扫过林淮安面容的一刹,眼中惊艳的同时,又冒出些心疼来,“郎君既站不得,那就坐会,我让人给你搬个凳子来。”

  “不用—”不及他推辞,那边女子已转身叉腰,隔着老远冲院子那边喊道:“羡之!搬把凳子来,快些!”

  说罢,她又转回身子对林淮安笑笑,浅浅的梨涡挂在嘴角,“排队的规矩不能坏,但郎君可以坐着等,而且我爹那边看诊很快的。”

  “那位神医是你爹?”林淮安略有些惊讶。

  “是啊,不过他可算不上什么神医……”正说着话,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闯了进来,“婉婉,你怎么又在说师父的坏话。”

  曲婉今撇撇嘴回头反驳他,“哼!这哪算坏话,分明都是实话。”

  她瞧见他手里抱着的凳子,兴冲冲地转头要告诉林淮安,“郎君,凳—”

  却见他目光发怔,只不过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越过自己在看什么别的人。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看到了缓步而来的顾羡之,而后者视线一顿,脚步跟随停住,却同样是没在看自己。

  她左扭右扭,就看这俩人隔着自己对望,还等她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那俊得跟神仙似的郎君眼眶里忽地蓄满了泪,一瞬就落了下来,滴落在地。

  “哎呀!”她瞪大了双眼发出惊呼,顾羡之眸光微颤,手下一紧,同样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那日马车上的人,故而发愣,却不想再次见面竟是看见他望着自己流泪。

  他懵了,进不得也退不回去,几度张口想问些什么,但还没组织好语言,也未来得及压下紧张跳动的心。

  那边垂泪的人先一步开了口,颤声唤,“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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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狗血起来了,不过我们大狗子一定不会让主人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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