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 第26章

作者:燕行泽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朝堂之上 古代架空

  方才备好的热水,在这样还带着轻寒的天气里尚且泛着雾气,蒸得顾峤脸也泛热,半分也静不下心来,反倒是越发地燥。

  哪怕闭上眼,所见到的也全都是商琅带着汗的脖颈,精瘦的腰——

  连他梦里都不曾出现这么出格的东西!

  不敢再想下去,顾峤低头把自己埋进水里,“咕嘟咕嘟”地吐泡泡。

  泡到水凉他才爬起来,全身倦懒使不上力气。

  便干脆青天白日地窝在了榻上。

  顾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过来的时候一片漆黑,只有侧边还燃着一支将尽的烛火。

  殿内很安静,除了火焰燃烧的轻响之外就听不见旁的声音,连第二人的呼吸声也无。

  商琅不在殿内。

  那这烛火?

  顾峤起身下榻,准备将其余的点了,就听见外面轻手轻脚进来一人。

  听着脚步声,不像是丞相大人,应当是个女子。

  “何人?”

  顾峤出声问,那边似乎被他吓到了,静了一下才细声道:“奴婢是宫里伺候的,来为陛下剪烛。”

  “丞相呢?”顾峤问了一句之后就没再管那个宫人,直接询问商琅的行踪。

  “丞相大人方将从书房里寻了本书册,眼下在侧殿歇着。”

  宫人答话,顾峤让人将烛火全都点起来,然后就披了外衣起身,准备去寻人。

  走到一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宫人方才的话。

  书房?哪个书房?!

  若是御书房还好,里面倒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不少商琅同他借阅了还回来之后又被标得密密麻麻的籍典。

  但是寝宫里的那间小书房不同!

  且不说顾峤自己在里面藏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连他自己也记不清的东西,就单论里面的书册,也没几个正经东西。

  商琅拿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顾峤不敢细想,加快了步子,在走到偏殿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住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门。

  虽然那宫人说的是商琅才刚刚拿了书,但是——若是已经翻开了,眼下岂不是直接暴露?!

  少年帝王的手指轻扣在门框上,僵着不动弹。

  随后屋内的灯光便映出了一道人影——商琅走过来,打开了门。

  注意到有人在门外,商琅开门很轻缓,给了顾峤缓冲的时间,但目光相对的时候他还是没能藏住脸上的纠结慌乱。

  “陛下醒了。”商琅见到他的时候没有意外,也好像没有看见他眼里乱糟糟的情绪,声音仍旧温和而清浅。

  “嗯,”顾峤终于掩下情绪,欲盖弥彰似地按了按眉边,“约莫是今日事情太多,一时间有些乏累了,这才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人解释这个。

  或许只是不想提书的事情。

  解释过后,顾峤就紧接着问:“先生出来是要做什么?”

  “臣来寻陛下。”

  商琅开口,顾峤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去瞄人,看着丞相大人脸色还算好,便斟酌发问:“先生寻朕……是有何事?”

  “只想去看一看陛下是否醒了罢了,”商琅温声解释,还没等顾峤松一口气,他又道,“方才宫外有海东青传信而来,臣自作主张将信放到了小书房当中——陛下赎罪。”

  “无事,”顾峤话说得有些艰难,实在是不明白平日里一直被忽略的小书房,怎么今日他和商琅就一前一后进了一回,“先生放在了何处?”

  “桌案正中,陛下进去了便看得见。”商琅乖乖地答他的话,却闭口不提拿书的事情。

  挠得顾峤心痒。

  攥着拳,顾峤指尖掐了掐掌心,让自己忍着不去问,跟着商琅一同去了小书房。

  “那只海东青呢?”踏入小书房的门的时候,顾峤开口问商琅。

  “臣不知晓。据宫人言,是送了信便离开了。”商琅落在他身后,与他解释。

  看样子对方并不想让他回信。

  他自己在这,倒也不担心商琅会在书房乱动进而发现什么——毕竟以前他在这里待着的时候他父皇也会进来,许多东西顾峤都是藏在暗格抽屉或者夹在书中的,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商琅安静地立在他身侧,顾峤看见了桌案上的那个小陶筒。

  千里迢迢来送信,自然不能指望那一卷脆弱的信纸独自挂在禽鸟的脚上。

  瞧着这做工和纹样,像是从南疆那边来的。

  顾峤一挑眉,从那陶筒里面抽出了信纸,一展,没看内容,而是直接瞥向落款:子桑瑶。

  果不其然。

  傅翎先前就同他说,自己是偷偷跑回来的,没有告知子桑瑶。

  但显然,如今子桑公主是急了,要来京都要人。

  只不过他们毕竟不归属于大桓,要来天子脚下,就先得送信来告知。

  顾峤对于子桑瑶的记忆并不算深,除了那张脸之外,还能记下的就是人恣肆不羁行事果断的风格。从这封信上也看得出来,并不长,子桑瑶说得言简意赅,只在末尾拜托他照看好傅翎的时候说得啰嗦了些,甚至敬语用得都比前文多。

  想着六年时间过去还是一副少年心性的傅小侯爷,顾峤难免有些好奇,好奇这么长时间里傅翎在南疆究竟是如何生活的,能让子桑小公主挂心成这样。

  想必到了那异国他乡也不曾收敛过天性。

  顾峤轻叹一声,将信重新卷起来塞进陶筒,然后放在一边,打算去御书房给人正式落一道旨,打开关口以便子桑瑶顺利抵京。

  这次顾峤没有大张旗鼓地乘轿辇,而是跟着商琅一路慢悠悠地走到御书房去。

  路上很静,只有风过花叶的娑娑声。顾峤仰头看着天上那轮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同商琅抱怨:“朕先前生辰的时候也不曾见有谁来,如今生辰已过,一个个的倒是都赶着赴京了。”

  这说的什么话?

  帝王寿辰,分明一整个大桓都在为他庆祝欢宴,也不乏有远国来使送上贺礼。

  但商琅没有同他论这些道理,听他说完,就只是道:“臣会一直在此,伴陛下生辰。”

第31章 十指相扣

  顾峤没有想到人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表忠心, 看过去的目光显得有些讶异,然后重复了一遍:“……一直?”

  “嗯,”商琅答得干脆, 那双桃花眼在月光下显得分外诚挚,眼底除却黑夜, 便全都是他这一人, “只要陛下愿意,臣便会一直待在陛下身侧。”

  他能有何不愿?

  倒是他自己还在担心商琅心里会不会还觉得他能鸟尽弓藏,然后寻个理由辞官归乡。

  他毕竟不是京都的人, 甚至可能不是江南的人。

  如果商琅走了,走出京都——顾峤想——他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人了。

  想到这, 顾峤猛地一伸手,拽上他衣角,低声道:“可是先生会辞官。”

  他用的是极肯定的语气。

  商琅沉默一会儿,后来反问:“陛下会让臣辞官吗?”

  无论是逼迫,还是面对他自愿的时候。

  “不会, ”少年帝王没有抬眼,反倒是长睫一颤,眸子垂得更下, “绝对不会。”

  他不会逼商琅离开, 也不可能放商琅离开。

  “那臣便不走, ”商琅单膝跪了下来,顾峤拽人衣角的时候没有用上太多的力气,被他这般一跪给扯开了, 就只能垂首看着人跪下来, “臣孤身一人, 只要陛下不厌烦臣, 臣便不会走。”

  顾峤看着他这副样子,恍惚间想起数年前的月夜。

  似乎也是今日这样,弦月未满。

  那时候顾峤年纪还小,身子也没有长起来,但是商琅已经基本上是如今这副身量了。同他对话的时候,探花郎便只好弯着身,或者跪着——总之都是顾峤看着便难受的一种姿势。

  到最后七皇子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让人单膝这般跪着,无论如何也能好上一些。

  虽然还是跟商琅的“于礼不合”的推脱斗争了一阵子,但最后还是让探花郎点了头。

  不过后来,顾峤个头猛蹿上来,虽然跟着商琅还差了点,但也不至于要人跪下来才好说话了。

  今日——

  顾峤垂眼瞧他,忽然地想:若是商琅不病,身披银甲的样子必然也绝妙。

  眼下这般,商琅那一身白衣被风吹扬起来,肩头还有先前渗出来的血,加上人不得不仰着头瞧他,脆弱的脖颈便显露,多少让他瞧出几分易碎来。

  明明是顾峤在求他不要走,这副模样倒像是他要赶人走一样。

  “朕相信先生,”少年帝王眉眼微沉,将人给扶了起来,等人站直身子,猝不及防地问,“先生究竟家在何处?”

  商琅极有可能答江南,毕竟那是人参与科举的地方,也是众所周知的地方。

  但是顾峤既然会这么问,依着丞相大人的玲珑心思,不可能猜不到他的目的。

  顾峤查过他,且查不到什么细致的东西,这才会选择直问,也必须要趁着这种商琅给他表忠心的时候问。

  如果这个时候他再敷衍,就说明,他还是不信任帝王。

  那么方才说的所有的话立下的所有承诺都可以被推翻——不只是欺君,这简直是将皇帝的一颗真心毫不客气地丢在了地上,然后还踩了几脚。

  实在是会见缝插针。

  商琅心底苦笑了一声,稍一犹豫之后,温声开口:“臣的确是来自江南,只是故族并不在江南。”

  两个人一路走着,因为离着御书房已经不远,商琅便去繁就简地说,顾峤渐渐从他的只言片语里面拼凑出来了丞相大人来京之前十六年的人生。

  在商琅的叙述里,他对于自己的故族记忆也并不算多。

  是他父母带着他到了江南来,两个人应当并不算缺钱,商琅的记忆里也都是绫罗绸缎,只不过他们并没有住到城中去,而是寻了个荒山僻岭,他父亲自己盖出了一座小屋。

  是极寻常的男耕女织——至少在商琅眼里是这样的——却在这了无人烟的地方辟出了一方新天地。

  商琅不知道他父母的身份,但可以确定,两个人原先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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