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边 第24章

　　顾南风正吃痛，被他甩出去的王香香也爬了回来，如此两姐妹一起上手，顾南风立马落了下风。

　　他被人压在地上，脸上被人抽了两巴掌，之后又见王香香抓起了一块石头，便吓得曲腿狠狠一顶，直接顶在了王香香背上，王香香吃痛往前一扑，他又闭上眼睛狠狠往前一撞，便直接将人给撞了了仰倒。

　　王香香被他撞倒了，他立马捏紧了拳头胡乱挥了出去，双手也不停踢打，慌乱间，杨翠翠被他揍了好几拳，如今吃痛蹲在地上，正慢慢朝着王香香那里去了。

　　狠狠盯着同样狠狠瞪着他的人，顾南风虽然将两人打的很惨，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先前被王香香推倒滚出去的时候，被地上的地刺划伤了脸，只是出于愤怒，他没什么感觉。还有他右腿也撞到了树桩，之后又被两姐妹压着打，如今停手了，才身上明痛暗痛一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第40章

　　顾南风靠着一棵树坐着, 眼睛却是牢牢盯着对面的两姐妹，就怕她们再动手。那对面的两姐妹也是一样，一副不甘心离去, 却又防着顾南风偷袭的样子。

　　三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山下的杨家人来了，才打破了这个僵局。

　　听到自己阿爹阿娘的声音时, 杨翠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朝着爹娘声音的方向大声的喊着自己爹娘, 而一边的王香香也跟着大哭了起来，喊着自己姨妈姨父。

　　杨家父母原本就是来找女儿的, 听见女儿的哭声，很快的便过来了。

　　顾南风看见杨家父母的时候, 倒是没觉得多害怕, 他虽然打了杨家的女儿，可是那是他们先动手的，而且他们小辈打架, 倒是没有长辈跟着动手打他的道理, 若是他们敢动手，那打起来的就不是几个小辈，而是几大家子了。

　　“你死定了！”见着自己姨妈姨父之后，王香香得意地朝着顾南风丢下这么一句话, 就一瘸一拐的赶紧上前去告状去了。

　　杨家父母原本在家里商量着加高围墙的事儿, 廖嫂子火急火燎的到了家里, 说是他家翠翠在山上，快被村里新搬来的那个哥儿打死了, 他们这才赶紧的上山去找人。

　　先前女儿一时冲动，将顾南风推下了水田, 那梅家还到家里撒泼了。杨家父母听见女儿被顾南风打了，心里第一个反应便是女儿在山里遇见了那个哥儿，被那个哥儿报复了。

　　他家女儿才刚满十六，那顾南风不止是个哥儿，年纪又大，怕是有十七八了，两人打起来，他家女儿哪里能讨得了好啊。

　　见到女儿之后，杨家两口子心疼的打量检查着女儿全身，发现女儿身上有不少伤之后，杨老汉还有些理智，可是他妻子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顾南风就朝着过去了，一看就是要去同顾南风动手的。

　　杨翠翠是家中独女，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哪里被人这么打过，可她现在心里却又矛盾得很，犹豫再三之后使劲儿往着地上跺了两脚，才赶紧的喊住了她娘。

　　“娘，算了，我们回去了。”杨翠翠一边开口，一边朝着她娘那里去了，她爹自然要赶紧的跟过去，而在一边的王香香却撸起了袖子，瞪着一双眼睛就跟了上去，一看就是要去继续打顾南风的。

　　现在杨家四个人，两个恨不得将顾南风打死，两个拦着不让，一家人倒是拉扯起来了，拉扯间杨家两夫妻反倒是吵了起来。

　　“杨四明！你就是个怂包软蛋！你姑娘都快给人打死了你还顾忌什么？那梅家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和他家拼了！”杨翠翠阿娘狠狠一巴掌朝着丈夫打了过去，之后还直接将丈夫推到在地了。

　　杨翠翠被她娘这架势吓到，怔愣间她娘和表妹已经和顾南风动手了。

　　顾南风压根儿没想过要跑，他其实是可以跑掉的，只要别去管背篓里的草，他是可以跑掉的。

　　便是村子里想要追个人还不容易呢，跟何况是在山林里，他其实可以拔腿就跑，直接跑到梅家去的。

　　可是，他不想。

　　他不想什么都让别人解决，今日，杨家人最好是能打死他，打不死他，他就要全村的人都知道，便是没有梅家，他顾南风也不是好惹的。

　　顾南风双眼猩红，双拳捏紧，他现在心里的愤怒已经越过了身体的疼痛，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直接朝着杨翠翠阿娘一扑，双手双脚的将人缠住之后，便把牙齿当利刃把头颅当铁锤，不停在人身上撕咬和捶打。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顾南风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心里又有无边难过委屈。

　　那些难过委屈在被人欺负的时候，就变成了让他是去理智的愤怒情绪，让他好似有了一身蛮力，几瞬的功夫，杨翠翠阿娘便见了血，看着痛叫出声，胸前染血的姨妈，直接将一边帮忙的王香香吓得喊着满口喊着‘姨父救命’，连滚带爬的滚开了。

　　几人所在的位置，算是有条被村人踩出来的路，但林子里哪里有平地，顾南风觉得头又痛又晕，最后干脆一狠心抱着人就要往山坡下滚，吓得一边的杨老汉直接扑了过去，抓住了两人的衣服，在拉住了两人的手脚。

　　“顾哥儿！使不得！使不得！”这缓坡不是没有尽头的，大概五十来米之后有个悬崖，若是掉下了悬崖可就没命了！

　　杨老汉使劲儿抓着顾南风手臂，瞧着倒像是他也上前打人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带着些的哭腔的声音。

　　“你们杨家人也太欺负人了。”这声音出现之后，慢慢便有个妇人靠近。

　　这妇人家里是黄土坡那里的，她是个寡妇夫家姓张，村里人都喊她张嫂子或者张婶子。她家里田地在丈夫死后，就被丈夫兄弟抢走了，如今一个人带着孩子，全靠上山下河找点东西，另外做做女红养活家里的哥儿。

　　张嫂子拿着一把镰刀，手里还捏着一把白草，她应该是上山来割白草卖的。

　　这张嫂子其实一直在附近割白草，两人刚打起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可她家里穷，村里没人把她当一回事，她既不敢得罪梅家也不敢得罪杨家，况且不过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打架，应该是没有事的便没有多管，可这会儿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那顾哥儿这么被人欺负，这不是和她当年一样吗？

　　当年，丈夫的亲兄弟都要往他们母子身上割一刀肉走，村里也没有一个替他们母子主持公道的人，她眼睁睁看着家里糊口的田地被抢走，当时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若不是为了孩子，她可能真的一头扎进河里了。

　　顾南风刚到村里的人时候，没什么人想搭理他，因为都传他是偷汉子才被夫家娘家嫌弃的。

　　后面经过徐家那么一闹，倒是让真相大白了，况且梅家村也有嫁去白沙镇的人，如此顾南风和夫家娘家的事儿自然瞒不住。

　　知道顾南风也是个可怜人之后，村里仍旧没什么人搭理他，这世上可怜人多了，谁又不可怜呢？况且，这世上还不乏捧高踩低之辈，一无所有独身一人的顾南风，旁人又怎么会重视呢。

　　张婶子慢慢去到杨家人身边，如今顾南风和杨翠翠阿娘也分开了，见仍旧骂骂咧咧不停的杨阿娘，张嫂子只是拉了顾南风到一边，然后对着一边的杨老汉说道：

　　“是你家婆娘的外甥女和你家女儿先动的手，是她们先推人家顾哥儿了。顾哥儿背着老草，滚出去了老远，若不是运气好有两棵树拦了一下，就要滚到下面悬崖下去了，到时候你家女儿就是杀人凶手。”

　　“你这霉婆娘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女儿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什么杀人凶手啊你就敢乱说！”杨翠翠阿娘都快气死了，对着张嫂子就是一声吼，她原本还想叉腰的，可她上手都被咬了，像是肉都被撕下来了一样，她现在双手都抬不起来。

　　狠狠朝着张嫂子看过去，她现在才不管谁先动手，她只知道她女儿被打了，她也差点被打死了！

　　如今，每日上山的村人有不少，只是后山的山林宽广，也不定就能挨在一起干活儿，但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其实早有人注意这里了，只是没有过来看热闹罢了，看热闹哪里有干活儿重要啊。

　　杨老汉原本就不赞成自家婆娘动手，如今得知还是自己女儿先动手打人之后，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两耳光似的，但他其实还真的被妻子打了一耳光。

　　杨老汉不想继续闹下去，大声的呵斥了妻子之后，又将女儿的手拉着，准备将妻女带回家，然后商量一下去梅家道歉的事，可他没想到这事儿已经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了。

　　因为离着这里好几个山头的梅家大堂哥，正往这里赶来，他听人说顾南风在这里被杨家人打了，扔了手里的柴禾拿着砍刀就朝着这里过来了。

　　大堂哥过来的时候，和杨家父母找来的时候一样，离着老远就喊着顾南风的名字。

　　顾南风听着有人喊自己，因着大堂哥和梅大河声音很像，他以为是自己大哥了，这个时候心里的委屈终于忍不住了，一边哭着一边使劲儿喊着‘大哥’。

　　“大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王香香见顾南风竟然哭了起来，想起他方才凶狠的样子，顿时气得骂娘！指着顾南风不停咒骂，说他惯会装相博同情，王香香气得跳脚，一边的杨翠翠听见顾南风大声喊着‘大哥’却被吓到了。

　　她其实方才就被吓到了，她不知道顾南风是如何得知了她的心思，她只是知道她现在既害怕又难过。。

　　她先前害怕，是害怕顾南风到处乱说坏她名声，可这点担心只是短短一瞬，再之后，她心里的伤心难过便和什么自尊什么名声都没关系了。

　　她十三岁就决定要嫁给那个人了，心心念念了这许多年，原本以为依着两家的家世，她嫁过去是梅家占了便宜，这便是轻轻松松的事，哪成想梅家竟然没有看上她，他也没有看上她。

第41章

　　顾南风一边喊着‘大哥’, 一边到处找人，他眼框里蓄满了眼泪，让眼前画面有些模糊, 因此看见了不远处和梅大河极其相似的人影时，便指着自己背篓掉落的方向，指着撒了满地的菌子, 委屈的开始和自己大哥告状。

　　“大哥, 我的菌子全掉了, 草也散了。”可能因为真的太委屈了，瞧见了亲人之后, 顾南风一边说话一边还忍不住的抽噎，一句话都得断成几句才能说的清楚。

　　梅家大堂哥叫梅大丰, 他比梅大河还要大一点, 今年二十五岁了。

　　顾南风只顾着告状，倒是没注意他腰上湿了一大片。

　　顾南风先前将那野石榴装在衣兜里，他先前被人推得滚了好几圈, 之后又被人压着打, 刚刚又和杨翠翠阿娘打在一处，他衣兜里的野石榴早被压得稀巴烂，那汁水将他一片衣服都打湿了。

　　看着顾南风腰上的一片鲜红，又见他一瘸一拐仿佛随时要倒的样子, 再去看一边的杨家一家子人, 梅大丰顿时怒从心头起, 赶紧过去扶着顾南风之后就指着杨老汉放了狠话。

　　“姓杨的！你们也太欺负人了！这事儿没完！南风，我们走！”梅大丰小心扶着顾南风, 手都在打颤。

　　杨翠翠手里拿着镰刀，梅大丰以为顾南风被人砍伤了。

　　杨老汉先前阻止自己婆娘动手, 就是害怕事情闹到了变成了杨家梅家的矛盾，如今见梅大丰那个样子，他着急的不得了，赶紧的同人解释，可他一边着急的解释，他婆娘却在旁边不停咒骂，就连她那外甥女也是个不消停的，还在不停骂着那顾哥儿。

　　“你们给我闭嘴！”厉声呵斥着妻子和外甥女，杨老汉如今是真的气急了！之后他也顾不上妻子的反应，赶紧的又去拉着梅大丰。

　　“大丰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也是听说孩子们打起来了才赶来的，你听叔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去和梅家的长辈说吧。”梅大丰根本不搭理杨家人，杨家人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仗着家里日子过的比旁人好了两分，从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好似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挥手不让杨老汉靠近，梅大丰小心的问着人。“南风，怎么样能不能走？要不然大哥背你吧？”梅大丰现在着急的不得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扶着背着，到底哪一个能让顾南风舒服一点，他根本不知道。

　　这刀伤和一般的拳脚伤可比不得，也不知道背着会不会牵扯到伤口，还有啊万一发炎导致高热，可是能要人命的。

　　“哎！”又担心又害怕，梅大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边小心的扶着顾南风，一边央求着张嫂子赶紧下山通知他家里人，让人赶紧去镇上请大夫。

　　顾南风听见请大夫几个字，才赶紧的喊住了张嫂子，都是些拳脚伤，养几天也就是了，请了大夫也不能立马好也是得养，还得花钱呢。

　　顾南风不让请大夫，梅大丰自然不干，两人争了几句顾南风才知道梅大丰误会了，这才赶紧和人解释道：“大堂哥，不是的，这不是血这是野石榴汁。”顾南风这会儿已经看清了眼前的人自然换了称呼。

　　听见大堂哥的话，他才想起了自己的野石榴，他往衣兜里一捞，捞出了一把稀巴烂的野石榴。

　　见到顾南风手里一对红红的果肉，大堂哥才放下了心口的大石，心头默念‘不是刀伤就好，不是刀伤就好’。

　　一群人往山下去的时候，顾南风和梅大丰都没有再说话，反而是杨翠翠的阿娘一直在不停的咒骂，但或许是老天有眼，那只顾着骂人的人没心思看脚下，摔了好跤才到了山下。

　　刚出了山林还没到山脚的时候，梅大丰就使劲儿喊着梅大河名字，梅大河是在山脚接到顾南风的，他当时就要和杨家人动手，被梅大丰和顾南风一起拉住了。

　　之后梅大河原本是想带着顾南风回家，摆明了要把顾南风当梅家人给他撑腰，顾南风却没同意，他要回家去。

　　他是拿着官府的文书落户到梅家村的，便是家里人口再少，也是一户人家，他今天就是要让旁人知道，便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会白白被人欺负。

　　顾南风要回家，也不让杨家人走，让人跟着去他家里把话说清楚，又拜托了梅大丰去喊村长，还有那个廖嫂子，最后他还一直注意着下山的路，他想让方才那个妇人也到家里来，给他作证。

　　顾南风原本是想在自家解决今天的事儿，可村长到了，看热闹的村人到了，最后连张嫂子都到了，而且人家张嫂子竟然还帮他将背篓捡回来了，可那廖嫂子依然没到。

　　想到那次和徐家的事儿，顾南风打算亲自去廖家，她既然敢去杨家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就该接受呈口舌之快的后果，没道理她胡说八道之后躲家里就没事儿了。

　　如此，一大群人朝着廖家去了。

　　到了廖家之后，廖家汉子一开门就看到一大群人，吓得一脸懵，还是村长说了要问他家婆娘几句话罢了，没啥大事他才僵着身子让人进去了。

　　一到廖家院子里，顾南风就被梅家人护着让他坐下了，顾南风也没废话，直接开口说了他和那两姊妹怎么打起来的。

　　“今早进山去割老草，下山的时候遇上了她们两个，因着前些时候的一些误会，我好心提醒了杨姑娘一件事，可哪成想我话刚落，王家姑娘就直接将我推了出去。”顾南风话到这里，看那王香香一脸愤愤，可他压根儿没搭理而是看向了杨翠翠。

　　“杨姑娘，要我同人说我们有什么误会吗。”顾南风原先对杨翠翠还有些同情，觉得她对大哥动了心思，大哥却是个木头完全不懂，可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了。

　　杨翠翠和大哥根本不是良配。

　　梅家人都是些实心眼的好人，可那杨翠翠性子实在是太跋扈了一点，还专把自己心头的不痛快发泄在别人身上，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无辜，这样的人若是成了梅家媳妇儿，不得日日搞得梅家鸡飞狗跳的啊。

　　这年头名声可重要得很，对姑娘家就更重要了。

　　眼下这情况，不说她的心意了，便是父母那边也是万万不可能同意两家亲事了。

　　既然亲事再不能成，那么她的心思就不能大白于天下，不然她的名声和亲事都完了。

　　杨翠翠双唇咬紧，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摇了头摇头。

　　旁人瞧不清她脸上表情，只看着她摇头，便以为她是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