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边 第42章

　　三人回去之后，梅家人还没睡，都在灶房里烤火。

　　梅小妹被阿爹抱着，焉了吧唧的样子，看着回去的几人，也只是眨巴了几下眼睛就算了。梅阿娘拿了汤勺放在灶里烤着，闻着好大一股儿味，但这味道不是什么难闻的问道，反而香极了。

　　她正给梅小妹做她家传的驱寒药，而这驱寒药里全是好东西。

　　家里生了火，顾南风也跟着过去烤火了，一边儿烤火的时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方才的事儿全说了。

　　“什么人啊！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梅阿娘将汤勺从灶里拿了出来，勺里面有个鸡蛋，除了鸡蛋还有酒和糖，如今那酒味儿被高温蒸发了，如今只有香味儿了。

　　梅小妹显然不是第一次吃这‘药’，看见她娘将酒鸡蛋装碗里之后，精神都好了些，开始坐起来了。

　　梅阿娘将碗接了过去，一边喂自己姑娘吃东西，一边嘱咐两兄弟明日去找村长，将今晚的事儿和村长说说。

　　“阿娘，知道了，方才就有人说了，这事儿得告诉村长才行。”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怕是脑子被驴踢了。”

　　待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顾南风便准备回去了，他明早还得早起，只是说到要回去了，他就看向了梅青山，梅青山会意送他回去了。

　　虽说是知道不是真的闹鬼，可是鬼神这东西就是这样，天生就让人敬畏，不管相不相信的，都害怕。

　　等到两人出门之后，梅阿娘便看向了一边坐着的大儿子，心里想着大儿子的亲事得赶紧的定下了，不管怎么说都得让老大先定亲才是。

　　老大先成亲了，老二才能成亲呢。

　　“二哥，你明天别来了，那活儿我真干的完，你也不能天天帮我啊。”到家之后，顾南风再次嘱咐了梅青山一次，他怕明早起来一开门，又看见梅青山。

　　梅青山将自己藏起来的钱袋子解了下来，递还给顾南风之后，还伸手轻轻在人头上敲了一下。

　　“那么早起，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你不怕吗？”

　　“不怕！家里有土地神护着呢，鬼怪靠近不了。”提到保护神，顾南风人都精神了，心里余下的那点惧怕，也因为了终于到了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眼见顾南风是真的不怕，梅青山叶放心的回去了，但他们这群遇‘鬼’的人安安心心睡下之后，那两个‘鬼’却是睡不着了。

　　苟家陈家在村里人人都睡下之后，却是点起了灯火，骂骂咧咧查看起了身上的伤势。

　　陈二娃先前被梅青山狠狠揍了一顿之后，隔日浑身都是一条条的淤青，虽说身上的伤没有大碍，甚至都耽误他的行动，可他心里人就是记恨非常，一心想要好好地报复回去。

　　光明正大的揍人是不可能的，他打不过，偷摸去偷东西，他暂时也不敢，他害怕被抓个正着，苦思冥想之下，陈二娃决定去找苟家人。

　　村里谁人知道，苟家供着‘菩萨’，他想着既然他斗不过梅家人，那么‘菩萨’总斗得过了吧。

　　起了歪心思的陈二娃和苦于自家‘菩萨’久不显灵的苟家人一拍即合，于是晚上村口闹鬼的地方就有了两只鬼了。

　　“什么人啊！鬼也不怕？那老子这仇要怎么报？”陈二娃轻轻揉着自己脑袋，感觉脑子嗡嗡响，整张脸都皱一块儿了。

　　他方才被石头砸中了脑袋，之后顾着逃跑又摔了好几跤，还次次磕了头，如今脑子嗡嗡响不说还犯恶心，整个人都难受得不行。

　　越想越气，陈二娃甚至开始骂起了苟家人，他们苟家还妄想利用闹鬼的事儿，让村里花大价钱请他家的‘菩萨’出山。

　　如今倒是好了，他家‘菩萨’出不了山不说，全村都知道村口那里是假鬼在闹腾，往后怕是没人忌讳他家的‘菩萨’了。

　　“阿爹，没有药酒了。”陈大娃将空瓶子放一边，正想伸手去给他阿爹揉揉伤处，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之后腹部一痛，整个人都被踢飞了出去！

　　“没了没了！你他娘的除了会说没了，还会干什么？老子是养了三个废物吗？整天就知道米没了盐没了钱没了！没了不知道去偷去抢？就知道管老子要，老子是粮铺钱庄吗？生的出来粮食银子吗？滚！小杂种些，一点用也没用，就知道吃老子的喝老子的！”

　　陈二娃冲着孩子发了脾气之后，因为身体的大动作疼的龇牙咧嘴的，只能瘸着腿重新坐下，但他坐下之后，却突然看向了被他踢飞出去的儿子。

　　“听说那姓顾的豆腐生意好得很。”

　　......

　　顾南风隔日没见到梅青山才放心了，但中午两人还是一起去了大桥村，且他们还在张家门前，遇见了等着他们的张哥儿了。

　　今日，张哥儿手里也拿着一个篮子，里面是他娘做的吃的，昨日他吃了人家东西，就连戏票都是顾南风买的，他今日想还回来。

　　“梅大哥今日不去吗？”没看见梅大河，张哥儿脸上有些小失落，还朝着梅家方向望了望。

　　“这简单啊！大哥！大桥村看戏啦！”梅青山二话不说，对着家里方向就是一嗓子，那声音大的顾南风都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梅大河追上他们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没吃完的红薯。红薯是灶里火炭烤熟的，红薯皮被烤的焦黄，甜甜糯糯的味道好得很，他也没舍得扔，一路吃着，嘴角沾了东西也没发现。

　　“你俩干啥？怎么一直一脸坏笑？”梅大河觉得自己俩弟弟不对劲儿，憋了一脸笑，一看就没憋好屁！

　　“大哥，没啥。”两人默契摇头，可脸上神情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儿。

　　梅大河带着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发现有什么东西之后，他瞪了两个明显骗他的人一眼，就看向了张哥儿。

　　张哥儿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之后又敲了敲牙齿，梅大河也跟着摸了摸自己嘴角，可他什么也没摸着，之后摸自己牙齿倒是扒拉一块小黑皮下来。

　　他这才知道两个弟弟坏笑的原因，合着是他牙齿方才被贴了快小黑皮，瞧着像是缺了个门牙似的，怪不得他们笑呢，确实是挺好笑的。

　　“哈哈哈哈~大哥，你刚刚和缺了牙的老太太一样一样的哈哈。”顾南风说了这话拉着张哥儿就跑了，有他大哥二哥在，那豆腐框子也轮不到他来背。

　　梅青山原本是背着一小背篓的栗子的，他想试试看栗子价格，若是卖得上好价，他们就要去县里卖栗子了。

　　如今栗子到了梅大河的背上，梅青山则是背着顾南风的豆腐框。

　　今日，上大桥村的人还挺多的，且同顾南风他们这般中午就走的还不少，他们都是背了东西准备去卖的，除了这些中午就出发的，下午的时候还有好些人要去呢，下午去的人便只是去看戏的。

　　快到大桥村的时候，有条小溪，梅大河放下背篓，趴地上准备洗洗脸和手的时候，才知道方才弟弟们怎么会一脸笑。

　　他嘴角黑乎乎的，嘴巴变得老大，不止好笑还挺吓人的。赶紧把脸洗干净，又洗了手之后，他正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一条手帕递到了身前。

　　“梅大哥，擦擦吧，天冷。”手上有水多冻手啊。

　　梅大河瞧见那条干净的手帕，心想这哥儿和大男人就是比不了，人家多秀气啊，还有手帕呢。“嘿嘿，不需要，别把你手帕给弄脏了，我擦擦就行了。”抬手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之后，双手又用身前衣襟擦了擦，之后梅大河伸出双手晃了晃，“没了，干了。”

　　默默将自己的手帕收了回去，张哥儿嘴角带了浅笑，心想他方才是真的多虑了。

　　刚刚他还在后悔不该如此冲动的，怎么能给旁的男人用自己的贴身之物，万一他出去乱说可怎么办？确是没想到......梅大哥是个好人。

　　许是有着戏班子在的缘故，这大桥村这几日都热闹得很，连带着东西都好卖，今日和昨日一样的，早早地顾南风的豆腐就卖完了，就连梅青山的栗子也卖完了。

　　今日，生意顺利不说，回去的路上也是顺顺利利，昨日还闹腾的鬼怪，今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顺顺利利回家之后，各自忙碌的日子就开始了。

　　如今快要腊月中了，梅家还有不少的栗子和柿饼要卖，每日梅家两兄弟都会背一大背篓的栗子和柿饼进城，基本都会卖完了回来，顾南风因着要忙豆腐生意，决定腊月二十之后再去县丞卖他的柿饼，顺便的去卖豆腐。

　　日子一忙起来，时间就不够用了，还好现在家里孩子多，顾南风有了帮手。

　　他的鸡鸭都是何静静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在给他喂，偶尔的还有村子里的孩子帮忙，他们不止给他喂早准备的鸡食鸭食，还去田里水沟里给他找水螺，给鸭子添荤腥气儿。

　　除了喂鸡喂鸭，每日里的鸭蛋，也是孩子里在水沟边还有草丛里捡回来的，他仔细地数过了，如今他有快六十个鸭蛋了，等到存够了一百个，他就开始做咸鸭蛋。

　　“咦？怎么不对啊？”顾南风虽没有记账的习惯，可他也就一个生意，每日赚的银钱都算的轻轻楚楚，断不可能将数目记错的，可他钱匣子里面的铜板怎么少了好几十个啊？

　　发现家里钱少了，顾南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家里的孩子们，所以隔日他们卖豆腐的时候，到了张家那里却停了下来，将豆腐放在张家之后，又折回去了。

　　发现钱丢了之后，顾南风仔细的想过了，便是家里孩子多，可他在家的时候，孩子们是万万不敢拿钱的，只有他不在家的时候有机会。

　　他每天午时之后就会离家，得要下午酉时甚至之后才回来，这期间这么多的时间，若是有心的，怕是家都给他偷完了，可家里确只是掉了几十个铜板，想来这一定是小孩儿干的！

　　若是大人，定然将他的银钱全都带走了。

　　顾南风决定回去逮小偷的时候，就已经细细的想过应该是谁了，可他想了半天也确定不下来。

　　到家里的孩子就是二姐家里的几个，还有梅小妹和莹儿，这些人都是自家孩子，若真是他们中的一个，顾南风是要重罚的！这俗话说得好，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偷东西这习惯可能有，不然就是害了他们一辈子。

　　除却自家孩子，还有村子里的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顾南风也不能确定是谁，只想着若是村里的孩子，他将孩子送回去，让他们大人好好教教也就算了，孩子难免犯错，改了就好了。

　　顾南风悄悄回去的时候，在梅家门前遇见了背着背篓往后山去的陈家大娃，他原本想问陈大娃，怎么不见他弟弟出来玩，可陈大娃见了他就埋着头跑了，他也没能问出口。

　　“婶子，我看你别惦记着煮鸡蛋给陈三哥儿吃的事儿了，陈家几个娃娃可能是被教训过了，也可能是因为他阿爹被打怨恨我们，现在见了我就跑。”梅阿娘一直惦记着，那次冤枉了陈三哥儿的事儿，一直想着煮鸡蛋给陈三哥儿吃，可那之后陈三哥儿就不来梅家了。

　　先前，陈三哥儿老和梅小妹一起玩，现在都不来了，梅阿娘心里很自责，她以为都是因为她那日骂了人，陈三哥儿才不敢来了。

　　“哎，我也真是的，不过几个鸡蛋骂他做什么，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娘，多可怜啊。”梅阿娘说着这话都要哭了，她是真的自责。

　　难过之后，梅阿娘看着家里的顾南风，突然反应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卖豆腐了？”

　　“婶子，是这样的，你们今天给我看着一点。”顾南风原本不想多说的，可他脑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儿都回来了，才反应过来。

　　从他离家到回来这段时间，起码有两三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他也不知道小贼什么时候上门，他也不能一直干等着啊。

第66章

　　顾南风没想到, 他一心想抓的小贼这日却没有上门，虽说有些郁闷，但他也知道, 偷东西的人也不会笨到日日上门，或许再过几日才会下手。

　　顾南风心里宽慰着自己，得知他丢钱的梅阿娘却气得很, 可碍于小贼还没抓到, 也不能声张, 只能小声地骂人。

　　“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真是能下得去手, 你挣这点钱容易吗？天天起早贪黑的，自从做了这个生意怕是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梅阿娘手里做着针线活儿, 因为生着气, 咬断手里棉线的时候用力了一些，还给卡到牙缝里去了，这一来搞得她更生气了。

　　生气的拍了腿上的棉衣一下, 梅阿娘便招手让顾南风过去, 顾南风这才知道那棉衣是给他做的。

　　将衣服在人身上比划了几下之后，梅阿娘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这颜色果真衬你，漂亮。等你二哥把兔皮买回来，将毛领给你缝上, 你过年的时候穿上, 定然要比那杨翠翠还漂亮, 肯定是咱们村子里最漂亮的小哥儿。”

　　“我觉得张哥儿才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小哥儿。”顾南风摇头，他便是因为脸不好看才被刘慕远不喜的, 哪里就漂亮了啊，倒是张哥儿是真的好看。

　　顾南风摇头却被梅阿娘瞪了一眼, “胡说！你才是最好看的。”

　　“嘿嘿~”直接蹲下去靠人腿上，顾南风只嘿嘿笑不搭话了，偏爱会让人偏心，他婶子拿他当自己孩子，自然是觉得他是最好看的。

　　梅阿娘手上拿着的是一件蓝色的袄子，这蓝色不是接近墨色的深蓝而是雨过天晴的天蓝，这颜色正适合顾南风，他皮肤白穿蓝色好看。

　　顾南风没想到梅阿娘还给他做了过年的衣服，他身上这件衣服就是梅阿娘给他做的，虽说是旧衣改的，但不算很旧，还很暖和。

　　他原本打算过些日子扯一点布回来，就用旧袄子的棉花重做一件衣服来过年，没想到他过年的衣服竟然已经有了，还这么好看。

　　“婶子。”顾南风心里突然很内疚，梅家人对他太好了，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家里人，可他却没为他们做过什么。

　　“行了，家里人都有，今年你叔不喝药了省下了不少钱，家里每个人都要添一身新衣，过年的时候咱们全家都穿新衣服，明年咱们家会更好的。”

　　“对。”明年大家都会更好的。

　　顾南风这里，倒是将丢钱的事儿放下了，但他不知道，因为他今日突然折返，偷钱的小贼不敢上门，因此回去之后被狠狠揍了一顿！

　　“你是猪吗？既然都得了机会怎么不全拿走？现在好了，被人发现了，怕是银钱也转移地方了，这下便是再逮着机会也找不到了。”

　　那日，陈大娃拿了三十多个铜板回家，陈二娃先是高兴，之后却板着脸质问，怎么就那么点儿？他可是亲眼见过的，顾南风一日的收入起码都是两百文。

　　陈大娃胆子小，不敢多拿，又害怕被他爹打，只能说木匣子有很多钱，他只是抓了两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哪日再去就是了。

　　陈大娃这么一说，陈二娃竟然也觉得有道理便算了。

　　今日陈大娃差点被逮个正着，自然不敢再去偷钱，他回去说了不敢去偷了，他爹哪里能放过他，直接抓了旁边的扫帚就狠狠地往他身上招呼。

　　手上扫帚都给打断了之后，陈二娃丢了手里的半截扫帚，直接就地一坐，就狠狠地盯着梅家的方向。

　　“敢打老子！姓梅的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陈二娃气不过，那日被梅青山打了之后，又被人用石头砸了，他心里记恨上了梅青山，记恨上了梅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