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边 第49章

第75章

　　隔日就是年初一了, 新年的第一天总是有很多讲究的，顾南风醒来之后一点没耽搁就起床了。

　　他怕年初一赖床，一年到头都要赖床。

　　新年要穿的衣服, 头晚上就放到了床头边，顾南风将那件缝了兔毛领子的蓝色棉衣穿上之后，想到家里的鸡鸭还没喂, 又差点将衣服脱了。

　　他害怕把衣服给弄脏了, 可最后他还是老实的穿上了, 衣服脏了可以洗干净，还是寓意比较重要。

　　冬日里日头短, 得要巳时过半太阳才爬到村子最后头，顾南风这里才能晒到太阳。但阳光虽然来得晚, 明亮的天色却是一睁眼就能看到的。

　　还未打开家里大门的时候, 顾南风就知道，今日是个大晴天。

　　新年的第一天是个大晴天，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 可更让人舒心的事儿还在后头, 顾南风一打开大门，眼前就有个红封，之后那红封挪开，便是梅青山的脸。

　　“压岁钱。”梅青山满脸的笑, 应该说自打他和顾南风的亲事定下之后, 他那张脸除了睡觉的时候, 都是一脸的喜意。

　　“二哥，你怎么来了。”接过红包, 顾南风有些心虚的到处看，生怕被人看到梅青山在这里。

　　梅青山显然也有顾虑, 见顾南风接了他的红包，只同人嘿嘿笑了两声，便赶紧的跑了。

　　见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人，顾南风摸了摸手里的红包，又重新回了屋子里。这一回，他没有急着出来，而是找出了自己的钱匣子，开始清点他的存银。

　　他现在已经存了三两整银，从腊月开始因为豆腐坊的开张，家里收入还可以。从腊月初七开始算起，他一共卖了十八天的豆腐，平均下来，每天大概收入了两百文，但后面豆子用完了，买豆子也要费去一部分的成本。

　　除却卖豆腐的钱，他之前做的柿饼卖了一部分，也卖了些钱，如今手头铜板还有......竟然还有三千多文。

　　花了小半时辰，才将那些铜板数清楚串起来，顾南风一边串钱一边美美的想着，今日可是年初一呢，他一早上的就收钱数钱的，是不是今年一年都能日日数钱啊。

　　手里干着活，脑子里却是梅青山给他钱的画面，想到方才接过的红包，便是没有人在，顾南风也忍不住的有些脸红。

　　他想着，他们成亲之后，梅青山就是他的男人了，到时候自然是要挣钱养家的，他出去了挣了钱回来交给他也是应当的。他这是年初一给了自己钱，一整年都跑不掉了啊。

　　“不止一整年。”最后一吊钱串好之后，顾南风嘴里纠正了心里的想法。

　　他们成亲了啊，他给他挣钱，可不是一整年的事了，而是一辈子。

　　准备将整银藏起来的时候，顾南风将昨晚收到的十两银子握在手里，好久好久才放了起来。

　　那可是他的嫁妆呢，他十六岁那年成亲都没有得到的东西，没想到如今倒是有了。

　　将十三两整银藏好之后，顾南风将串好的铜钱也放好了。这些铜板改日要带去镇上换银子的，至于剩下的几十个铜板，则是留着备用，平日里总要买点东西花点钱的。

　　银钱清点好，顾南风才开始做事，喂好了鸡鸭之后，做今年的第一顿早饭时，他心情又变好了一点。

　　白沙县的习俗，年初一这日是要吃汤圆的，而汤圆数目也是一种寓意，若是刚好做了双数，便寓意今年圆圆满满。

　　顾南风只一个人，便随意的抓了几把汤圆粉，做汤圆的时候也忘了单双这茬，可他没想到，汤圆做出来之后刚好六双。

　　“今年，什么事情都会好起来的。”不止他自己的事，还有二姐家里，梅家那里，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汤圆需要开水下锅，熟的倒是快得很，等到一颗颗白白圆圆的汤圆浮出水面便是熟了。

　　顾南风吃着碗里香香甜甜的汤圆之时，太阳也刚好了爬到了他家的院子里，看着突然明亮起来的院子和屋子，碗里的汤圆好像味道更好了。

　　村里人在年三十到正月初五这几日，那是真正的过年，除了张罗吃食基本不干别的活儿，但顾南风在这几日里也闲不下来的，因为他还要剪花纸。

　　他们上面下面的屋子，都要贴上大红的喜字，光是喜字就要剪不少呢。

　　到了初六这天，新年虽还没完，但已经有人开始干活儿了，顾南风也开始卖豆腐了，正月里，生意还是很好做的。

　　说到豆腐坊，为了方便卖豆腐，顾南风还准备将灶房开个窗，然后将石磨搬到外面的灶房，将灶房搬到里面的库房里去。开了窗，卖豆腐的人就不用进屋子了，直接在院子里就行了，他放心旁人也方便。

　　除了豆腐，顾南风的鸭蛋也存了差不多一百枚了，等到成亲后就能做咸鸭蛋了。

　　过年前的几日，时间格外的漫长，年后的日子却是过的飞快，一眨眼的便到了成亲前夕，眼看顾南风他们便要成婚了。

　　成亲前夕，顾南风和他二姐一家，在家里的门窗还有墙壁上面贴喜字，顾锦玉还抱怨，只住一天了，门上窗上贴上也就好了，做什么每面墙都要贴上。

　　顾锦玉的话，顾南风听了只笑笑并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在下面的家里住不长的。等他们成亲了，就要分家了，他在下面住的时间长了不好，会耽误大哥亲事。

　　成年前夜，顾南风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除了激动他还有担心。他担心明日的宾客，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喝喜酒，若是只有自家的亲戚，都没有什么村人过来，那多冷清啊。

　　顾南风心头的担心害怕，直到隔日中午才放下。

　　隔日一早，他二姐和大堂嫂他们便来了，她们过来打扮他，今天，他可是新夫郎，得好生装扮一番。

　　几人在房间忙着，倒是不知道外面的事儿，还是中午的时候，梅大河跑了上来，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顾南风担忧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家里客人很多，不只是亲戚朋友，村里人也来了不少呢。”梅大河大概是把自己当顾南风亲大哥了，一点没避讳，直接跑到房里去了。

　　大堂嫂听梅大河说起宾客的时候，满脸都是笑，他们大房同二叔家里可是同气连枝的，二叔家里有喜事却冷冷清清，他们自己脸上也无光。

　　有了梅大河的话，顾南风便放心了，便安心的等着出门的时辰。

　　其实顾南风的担心虽有些道理，可人的心思哪有那么好猜啊，且这世上到底是心地好的人多的。

　　前些日子，顾南风刚被陈二娃给欺负了，转头就传出了他和梅青山的亲事，村子不知情的人，基本都以为这是梅家可怜他，村里人对他态度倒是不确定，但现在大多人都觉得梅家人有情义。

　　有情有义的人家办喜事，只要不是对头，大家都想来个热闹，梅家今日自然热闹得很。

　　晏国婚宴的规矩，拜堂的时辰都是黄昏时，他们两家离得近，顾南风还得在家里待整整一天。

　　这一天的时间，可把梅家其他人给忙坏了，因为大家一直在两边跑。

　　梅阿娘觉得，既然他们也算是顾南风的娘家人，便没有不能去看他的规矩，且背顾南风出门的人还是梅大河，他也算是顾南风的亲大哥了。

　　终于还是到了出门子的这刻，热闹响亮的鞭炮声响起之后，顾南风便要准备出门了。

　　梅大河躬身让顾南风趴到他背上开始，就在不停笑，顾南风原本以为他大哥只是高兴罢了，可直到他们出了院子，他大哥将他交给梅青山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大哥在笑什么。

　　“青山啊，叫声大舅哥听听。”梅大河笑的腰都弯了，梅青山却愣了一下，之后虽然听话的喊了人，却小声嘟囔。“大哥啥时候这么坏了，谁教的啊。”

　　“大哥又不傻用谁教啊，就是想逗你。”顾南风这会儿已经到了梅青山的背上，他靠在人肩上，小声回应，之后便不敢再说话了，若是给人看见了要笑话他。

　　新夫郎得要庄重。

　　因着两家离得实在太近，且这段小路还是缓坡，轿子根本过不了，顾南风便是直接被梅青山背回家里了。

　　梅青山还没踏进家门的时候，院门口便响起了鞭炮声，除却鞭炮的声音，还有嘈杂的人声，顾南风通过耳边的人声也能猜出来，今日家里的人多得很。

　　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安心同人拜了天地之后，直到坐到了新房的床上，顾南风仍旧有些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他成亲了，他竟然真的成亲了，真的和他二哥成亲了。

　　顾南风刚来梅家的时候，就是住这个房间，他没想到这里有一天会是他的新房。

　　正想揭开盖头看看他的房间，门声却突然响起，顾南风赶紧的坐好，梅阿娘的声音便传来了。

　　“南风，来，赶紧先吃点东西。”梅阿娘手里端着一个食盘，里面有一碗饭，一盘子菜，还有一碗白菜酥肉汤。

　　帮着人将盖头揭了一半，梅阿娘还特地的将盖头往人头发里压了压，让人主意别掉了，这新夫郎的盖头得要新郎官揭下来才吉利呢。

　　“都是你爱吃的东西，时辰还早，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了，吃完了碗筷丢那里别管，阿娘还要出去忙，你慢慢吃啊。”梅阿娘说着话就急匆匆走了，顾南风默默冲人点头。

　　“阿娘，我知道了。”阿娘。默默地又在心里喊了一声，顾南风想着，他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喊这声阿娘了。

　　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汤，这汤是顾南风最喜欢的。

　　冬日里淋过雪的白菜甜滋滋的，只是白水煮了就好吃得很，若是放几块酥肉进去那就更好吃了，面香肉香都好像化进了菜里汤里，清甜的蔬菜汤多了肉香，既不会没滋味又不会腻味，顾南风很喜欢。

　　喝了汤润了嗓子暖了胃之后，顾南风才开始吃饭。那盘子菜里面好几样菜呢，有小炒肉还有蒸蛋，那蒸蛋还是梅阿娘掐着时间做的，家里就顾南风吃到了。

　　房门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期间大堂嫂进来了一次，把碗筷拿了出去不说，还交代了顾南风一些事情。

　　想到大堂嫂说的那些话，顾南风便觉得脸上烧得慌。

　　“南风。”这一回进来的人是梅青山，且今日，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梅青山身上有很浓重的酒味，待他走近之后，顾南风便忍不住的一皱眉，但即便是闻到的味道再难受，他还是赶紧的起身扶住了梅青山。

　　“怎么喝了这么多啊。”顾南风声音里带了些他都没有察觉到的失望。

　　这可是他的洞房夜啊，新郎官醉成这样，这个洞房没法儿圆了。

　　把人稳住的顾南风，下一瞬他自己倒是不稳了，他被拉进了一身酒味的一个怀抱里。

　　“南风。”耳边又是一声轻唤，紧接着头上的盖头也不见了，等到顾南风慢慢被放开，他便看到了一张笑脸。

　　“还笑呢，你又没醉过，要是明早难受有你受的。”嘴巴里虽然在抱怨，顾南风仍旧准备伺候人睡下，可他刚准备扶着梅青山去床上，抱着他的人却将人微微推开，然后脱起了衣服。

　　梅青山脱衣服的功夫倒是快，一个眨眼的时间，他身上的外衣就被他扔地上了，还被他一脚给踢远了。

　　随着那件喜服的远去，顾南风发现梅青山身上的酒味也淡了不少，他看向梅青山，又见这人一脸得意的笑，他心里便清楚了。

　　这人往衣服上洒了酒水，装醉呢。

　　知道梅青山没有喝醉之后，顾南风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梅青山看着眼前那张，眨眼时间就红起来的脸，忍着将人抱住的冲动，赶紧的去倒了两杯酒到手里，他们交杯酒还没喝呢。

　　顾南风是喝过酒的，但每次都是浅尝辄止，而且喝的还是米酒，喝白酒还是第一次。

　　“好辣。”虽说只是一点点，可烈酒下肚，热辣的味道立马的充斥着整个口腔还有喉咙，还呛人得很，甚至连眼泪都给他呛出来了。

　　生理性的眼泪被瞬间的抹去，紧接着连眼前的光线的都暗了一点，转瞬的功夫，顾南风已经到了床上，甚至连床帐都放下了。

　　“南风。”梅青山望着身下的人傻笑，他有很多话想和人说，可他话没出口，嘴唇却落下了，直接的落在了身下人的唇上。

　　双唇相贴的时候，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个翻身的时间，被子被拉开，两人便滚进了被子里，紧接着翻滚的红被里丢出了一件件的衣服，直到小半时辰之后，被窝里才发出了一声叹气声。

　　“南风。”委屈的声音就在耳边，作乱的脑袋还在他胸前脖颈见耸动，顾南风自己也无奈，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行，为什么进不去。

　　“......”顾南风这会儿又想起大堂嫂的话，咬了咬唇，伸手抱住了身上人的腰，主动地去蹭了蹭他的脸，小声喊道：“相公。”

　　这声相公一落，顾南风脑子便嗡的一声响，整个身子都觉得烫人，而他身上的人更是直接僵了身子。

　　“南风，喊我什么？再喊一声！”梅青山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了！他到现在为止，连一声青山都没听到呢，可方才南风他竟然喊他相公了！

　　相公，是相公啊！

　　顾南风如今整个人都和只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好在床帐遮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烛光，昏暗的光线借了他不少的胆量，他眼睛一闭，方才的称呼又出口了。“相公。”

　　方才大堂嫂同他说了，说是他的相公还不知人事不说，家里也忘了教他。

　　大堂嫂说这个的目的顾南风知道，可他没好意思同他们说，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没比这个傻子好多少。

　　自从顾南风那声相公一出口，顾南风什么意思，梅青山哪里还有不知道的。可他心急如焚却不得其法，他很想让他的夫郎教教他，可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来。

　　他不嫌弃他的夫郎嫁过人，可他害怕他这话一说，会让夫郎伤心，会让夫郎想起他再嫁的身份。

　　双手摸索着过去将人脸颊捧住，梅青山重重在人唇上亲了一下。“我的！”。之后，他又把人紧紧地抱住，在人额头脸颊鼻尖，脖颈胸前肩头都留下亲吻，每亲一下便是一句，“我的”

　　直到月上中天，顾南风全身都让人给亲了个遍，顾南风到了这时，才发现他身体好像有了些变化，他身后那个位置突然变的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青山，我们洞房吧。”再次主动地把人抱住，顾南风这会儿，终于解了一个从没有人告诉过他的秘密。

　　他幼时一直不知道哥儿和男子有什么区别，他觉得都是一样的人，没什么区别，姑娘家才和男子有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