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边 第8章

　　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顾南风想对人说，对于面相来说不只是一道疤，或许只是一颗痣，都能让命运有千变万化的改变，可话到了嘴边，他却笑了笑，转而说道：“二哥说得对，以后日子还长。”

　　一切都会好的，都会慢慢好的。

　　就拿近日这事儿来说，若是他的脸没有疤痕，他没有被刘家嫌弃，那么他就不会经历如今的事情。

　　他会在刘家好好地过日子，若是刘慕远不能高中，他也能日子富足，若是他日刘慕远高中，他的日子便是又富又贵，也算是合了面相。

　　可惜他破相了，原本的面相变了，他遭到了家人的薄待夫君的嫌弃，还差点落得为人妾室一生为奴的下场，按照常理，他也确实是只有一死了之或者留在刘家为妾这两条路。

　　可如今，既然给他走出了第三条路来，他就要好好地走下去。

　　他要把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便是亲娘不疼夫君不爱也没关系，他的日子不靠他们也能过好。

　　顾南风从白沙镇离开也有些日子了，加之前几日日日忙得天昏地暗，身体疲累连想其他东西的时间都没有，等到事情忙完了，他也真的完全缓了过来，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去想过去的事了，只想为以后做打算，毕竟过去的事再想也没用了，他也不能回到十岁那年，阻止他三哥划伤他的脸。

　　说好不去想以前的事，可再听老汉说起面相说，顾南风不免又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他心里便有了些怀疑。

　　他记得，他三哥确实是自小就得他阿娘疼爱，可有一阵子他阿娘突然就对他好了起来，他阿娘态度转变，好像是他和他三哥去镇上的时候，他娘让人算命的给他们看了面相。

　　之后，他和三哥打架，他三哥划伤了他的脸，而在他的脸伤了之后，他娘对他又差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差了。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那么深的心眼吗。”顾南风的三哥比他大了两岁，伤他那年只有十二岁，顾南风正嘀咕着当年之事，又有客人上门，且这会儿饭点过去，又到了大多人上街买菜的时候，得要赶紧先做生意。

　　有了客人上门，三兄弟也就不管什么面相了，他们又忙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背篓里的青瓜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将之便宜卖了，又将最后的几个送给旁边的老汉。

　　“掂着这重量，怕是有一百文，不少了，比上次好多了。”家里青瓜多得很，若是每次都能卖个一百文，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梅大哥掂着手里的钱袋子，脸上满是笑意，还直接朝着顾南风比了个大拇指。

　　两兄弟不是第一次卖东西，可因着他们卖的都是些村里常见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且又不擅长同妇人讲价，因此每次都是见钱就卖。别人还价之后，他们支支吾吾几声总会卖出去，旁人见了讲价的自然更多，东西自然卖不上价钱了。

　　今日第一次卖了好价钱，梅大哥高兴得很，同顾南风一起去往铁匠铺子的时候，还说回去的时候要给人买好吃的。

　　顾南风这些日子也算是了解了，梅家都还当他是个孩子呢，在家的时候留他留鸡腿吃鸡蛋，上街了还想着给他买糖吃，可他又不是小孩儿了，不用再用糖哄他。

　　心里觉得又好笑又满足，脸上的笑就没有下来过，顾南风如今无比的庆幸他当初的决定，还好啊，还好他......

　　“南风！”好好走在身边的人，突然躲到了他的身后，梅青山下意识将人护住的同时，嘴里也不由念了人名字。

　　感受到腰间的衣服被紧紧地抓着，梅青山看了身边的大哥一眼，两兄弟默契的并排站着，同来往的行人一起将顾南风挡了个严严实实。

　　顾南风看着刘慕远的表哥唐朝走远了之后，才抬手顺了顺自己的胸口，之后平静下来他有些懊恼。

　　“躲什么啊！”叹了口气，顾南风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他又不是从刘家逃出来的，他是被赶出来的，难不成刘家还会找他不成？

　　“大哥，二哥，没事儿了，走吧，我们去铁匠铺子。”慢慢朝着铁匠铺子而去的时候，跟在身边的两个人一直没有多余的话语，这个时候，顾南风才反应过来，梅家人好像都没有问过他之前的事。

　　他们只知道他和娘家断亲和夫家和离，却不知道原因，可即便他们什么都真不知道，还是将他留下了。

　　“大哥，阿爹身体是完全好了吗？”顾南风知道一味药酒方子，专治跌打扭伤的，虽然梅阿爹的伤是旧疾，想来应该也是有点用的。

　　他想着，回去的时候还得打两斤好酒，然后再寻了那几味药材给人泡上，明年这时候就能用了。

　　顾南风也想对梅家人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身体不好的梅阿爹，而两兄弟以为这是顾南风在转移话题，便赶紧同人说起了大夫的话。

　　说起阿爹的身体，两兄弟自然也是高兴得很，他们阿爹是真的好了，家里的药罐子自此就要闲下来了，银子也能存下来了，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往后就会越来越好了。

第13章

　　三人去了铁匠铺子之后，看顾南风定了那么多的铁具，梅大哥几次想要说话，但最后都没有开口，只是瞪了弟弟好几眼，倒是梅青山一声没吭，只一心帮着顾南风讲价。

　　三人从铁匠铺子离开之后，又在城外的酒庄打了酒这才回家去。

　　顾南风买了那许多东西回家去的时候，梅阿娘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就打的两个儿子满院子跑，梅小妹看着两个抱头鼠窜，哀叫连天的哥哥，靠着门框吃着自己的糖饼呵呵笑。

　　如今已到了七月末，除却正中午的时候依旧炎热非常，早晚已经很凉快了。

　　今日三人上街，赚了一百文钱回家，梅阿娘很是高兴，晚饭的时候，用嫩扁豆还有土豆块和着白米一起煮了一大锅的稀饭，还炸了一筐子麻花，煎了一大碗辣青椒，做了顿很是丰盛的晚饭。

　　一家人围在院子里吃饭，远处快要下山的太阳被天边的云霞衬着，朝村子里洒下了一地金黄，照着每个人脸上满足的笑。

　　今日的晚饭大家都满意得不得了，土豆和扁豆的香味通过闷煮，已经完全融入到了米饭里，过量的水又让米饭软烂又量多，不过一碗米罢了，加上了扁豆土豆，就能煮出一大锅浓稠的稀饭来，足够一家人吃了。

　　除却这味道极好的稀饭，这炸麻花可不是平日里能吃到的，得是大日子才有的吃。

　　大家一上桌，就一人拿了把麻花，这麻花是菜籽油炸出来的，便是有些冷了也不会油腻，而且表面也不会变的过软，要比猪油炸的好吃些。

　　农家人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相反的许多事情就喜欢在吃饭睡觉的时候说。

　　趁着吃饭的功夫，顾南风同家里人说了他想要买田地。他知道二十来天之后，村子里又要忙碌起来，田里的稻子就要收成了，每年这个时候也是买田买地最好的时候。

　　况且，他马上要建房了，房子建好了，有了自己的地方就要干活了。

　　顾南风和村里人不熟，想要买田地自然需要熟人帮忙，他同梅家说了想要买田地的时候，梅家两夫妻都忍不住的点了点头，面上还有些惊喜，他们大概是没想到顾南风身上还有买田地的钱。

　　“南风，这事儿你放心吧，前一段儿村子好像有几家要卖田地的，我这再给你打听一下，手里有了田地也就能放心了。”嘴里答应着人，梅阿娘便已经在心里琢磨起了合适的位置了。

　　顾南风一个小哥儿，田地离着家里太远不方便，她想着若是能把田地买在家附近，或者他们家田地附近，到时候就能方便很多了。

　　“婶子，我身上银子不多，水田买一亩就好，旱地可以买两亩。”顾南风说了自己想买的田地数目之后，立马遭了梅阿爹的反对。

　　梅阿爹平日里不爱说话，家里的事儿基本都是梅阿娘做主，可这会儿他可能是真觉得这事儿不妥，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只是吃了一半的麻花没有放下。

　　“南风啊，你不知道，这旱地易得，水田可是难求。旱地虽说要便宜些，可也不是白菜价，一亩地也是不便宜的。水田虽说要贵些，可那出产稻子啊，这可是最贵的粮食了，还有啊，水田的麦子也是要比旱地里要好些的，能多收两成呢。”

　　“是这样。”梅大哥一边吃饭吃得香，一边点头附和他阿爹的话。

　　这些年，梅阿爹身体不好，梅家两兄弟早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田地里的事，两兄弟自然也是清楚得很。

　　“我知道阿爹的意思了。”梅青山接了他大哥的话茬过去，接着说道：“水田不宜开垦，便是开垦出来收成也不好，且三年之后就要上缴赋税。可是旱地不同，村里尚能开垦的旱地还是有不少的，且旱地能种植的东西多，且纳入税地的时间不止三年，若是地一直不肥，是不用交税的。”

　　“没错，南风那屋子旁边不就有好些荒地？开垦出来不就是菜地？到时候种个红薯豆子还有苞谷也成的，我瞧着那地方可开垦的土地，起码有个一亩五分地，而且还是除了菜地的面积。”

　　一通百通，这会儿大家都想通了，也知道梅阿爹为何会反对了。

　　“南风，身上有银子的话就买两亩水田吧，两亩水田除却你自己的口粮还能卖一部分粮食，这便多了一笔进项。”梅阿爹话到这里看了梅阿娘一眼之后又说道：“若是身上银子不够管家里拿点，先前的苞谷交了租子之后就能卖了，我算了一下除却家里留的，应该还能卖将近六两银子。”

　　苞谷一斗三十到三十五文，今年算个丰收年，除却交出去的租子，倒是还能赚上一笔钱。

　　听着这数字，梅家脸上都有笑，苞谷便有六两银子，等到家里谷子收了，加上的苞谷的收入便能有二十两银子左右了。

　　顾南风便是干惯了农活儿，但生活经验肯定没有梅家夫妻还有两个哥哥多，既然大家都让他多买水田，他自然会听从了。

　　“叔，婶子，够的，我身上还有钱，能买两亩田。”虽然买了田地日子定然会过的紧巴巴，但顾南风不打算坐吃山空，花便花吧。

　　顾南风当年到梅家的时候，梅阿娘就想让他开口喊阿爹阿娘，只是顾南风毕竟不是孤儿，也不是真的被阿娘赶出家门的，他有些喊不出口，梅家也不为难他，便让他喊叔叔婶子。

　　可眼下的情况和当年又不一样，如今梅家可以确定了，顾南风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买田地的事儿定了，梅阿娘便想把另一件事儿一起说了。

　　“南风啊，我听着你这婶子别扭，你虽然不肯和我们同住，但我还是想听你喊我一声阿娘，你做我干儿子吧？你看成不？”这事儿梅阿娘早和家里人商量过了，如今顾南风要建房了，往后就要一个人住了，有个梅家干儿子的名义，日子总能方便些。

　　梅阿娘原是没想过有人会反对的，可她没想到她话刚落，就有人反对了，而这人还不是顾南风，而是她二儿子。

　　“你这小兔崽子说什么呢？”梅阿娘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之后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闭嘴。

　　梅青山迎着他娘的目光，但只是浅浅看了一眼之后就低下了头，丢下一句‘反正我不同意’就走了。

　　收干儿子本是喜事，可若是家里有人但对那又另当别论了。

　　顾南风原本以为梅青山还在怪他，可近日相处下来，他不止没有感受到梅青山的怨怪，反而觉得他二哥比当年对他还好了。

　　心里知道梅青山定然不是因为讨厌他，才不愿意他做梅家的干儿子，顾南风便想到了旁的地方。

　　收干儿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还得看双方的八字，顾南风想着或许是他和梅家八字不合，不能结干亲，所以二哥才会反对的。

　　事情想通之后，顾南风也不难过，反而安慰起了梅阿娘。

　　“母子名分有或没有都是一样的，也不耽误我们什么。”顾南风心里已经把梅阿娘当做自己娘了，他亲娘可都没梅阿娘对他好，有没有母子名分都没关系，他往后日子好过了，肯定会孝顺梅阿娘还有梅阿爹的。

　　因着梅青山的决绝态度，收干儿子这事儿自然没成，但此事很快被揭过，眼下，给顾南风建房子才是大事。

　　隔日，顾南风的房子就要开始建了，建房之初肯定就是要打地基，这活儿累人，顾南风便捡了轻松的活儿做，去山上割草，在旁边砍竹子，还有帮着梅阿娘给人做饭。

　　先前顾南风买了米面回来，如今建房的饭食虽是在梅家做的，也算是他供应的，他心里便踏实多了。

　　只是，他毕竟只买了些米面，旁的东西全都要靠梅家，他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尽量的帮着家里减轻些负担。

　　他每日上山割草的时候，便会带一个篮子上山，割草的同时也捡一篮子小菌子回来。

　　这个时节，不管是田地里还是山上都没有什么大菌子了，倒是漫山遍野会有一种叫做露水菌的小菌子，这种菌子叶不需要什么运气，只要你有耐心，总能有收获。

　　露水菌虽小，味道却好，顾南风每日捡一篮子回家，倒也能让桌上多一道美味，且梅阿娘厨艺又好，同一种食材，总能变着法儿地做出不同菜色味道来，让人日日有期待。

　　开始建房之后，虽是日日劳累，但收获也是显而易见的，地基打好了之后，便开始筑墙身，等到墙身建好，再把顶棚盖好，一个简易的家也就有了。

　　八九天之后，房子搭了起来，屋子搭建起来之后，便还有最后一个累人的活儿，那便是挖茅坑，最后两日梅家兄弟们挖坑，梅家大伯则是帮着打了个两坑的土灶。

　　梅家村的房子都是坐东朝西或者坐北朝南的，顾南风这地儿宽敞，前院后院都能建一个，也就不担心光照问题了，因此建房的时候，他就选了坐东朝西的方位，到时候他只要站在前院边缘，就能看见梅家的院子了。

　　便是新房再简陋，也是入住新房，房子快要建成的时候，顾南风同梅家人说好了，等他安顿好，要在他家里吃个饭。

　　梅家人都巴望着顾南风能把日子过好，乔迁之喜自然要给他好意头，干干脆脆答应了。

　　房子建好之后，顾南风便要搬过去自己一个人住了，搬家的时候，梅阿娘一直帮着人收拾东西，过日子都需要些什么她是知道的，连筷子碗她都给人准备上了。

　　“家里扫把也该扎了，明日让你大哥割点棕叶回来，扎了扫把给你送一把过去。”好歹也是一起生活过大半年的人，顾南风爱干净梅阿娘是知道的，除了扫把她还给人拿了丝瓜瓤，清洗个锅碗瓢盆的东西方便。

　　家里东西也不是样样都有备份，就这样，梅阿娘还给人抬了张小桌子还有两个凳子，这样吃饭的时候就能坐下了，饭菜也有个摆放的地方。

　　下午些时候，梅家人都回去了之后，顾南风搬了个小凳子出来，坐在他的小茅屋前面的那堆柴草旁边，如此简陋的屋子，他却是安心又满足，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

第14章

　　先前建屋子的时候，大家商量的是建三间房，之后开始动工之后，梅大伯觉得一个家不能没有堂屋，不然来个客人都没地儿招待。

　　梅大伯的原话是‘南风往后就是梅家村的人了，总不能一直不和村人来往，家里人去他那里有没有堂屋无所谓，旁人可不行。’

　　梅阿爹觉得兄长的话有理，于是屋子还是建了三间，只是加深了灶房的进深，变成了灶房在旁边，三间并排的屋。如今，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库房，右边是卧房，而灶房和库房则是连着的，只是开了道小门连着罢了。

　　至于茅房，则是建在了后院挨着库房的位置，即便是茅屋，建房的时候，也做了将近两米宽度的屋檐，如此便是下雨天也不怕，顾南风可以沿着屋檐下面去茅房。

　　屋子建好，便得张罗田地了，虽说如今还没有秋收，但得先把要买田地的风声放出去，如此有意向的人家许会主动找上门，便是没有人家找上门，村人也能帮着打听。

　　顾南风先前定的铁具前几日已经拿回来了，期间，梅家兄弟又去镇上卖过两次青瓜，每次都有百来文的收入，每次卖了钱，梅阿娘都要给他们做好吃的，两兄弟便更起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