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第46章

作者:谢一淮 标签: 古代架空

  关实也不懂朝里武官升迁的事儿,但赵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傻笑说:“跟着谢小将军,不会有坏处!”

  要去比试了,不能再聊谢承瑢了。赵敛还觉得有些不开心呢,总往西边看,直到看不见谢承瑢了,他才没有再看。

  立冬了,京城的冬与秋分明,秋日清冷,冬日更甚。未有雪落,寒风肃杀,如刀似箭地剜着人脸。

  风这样大,极易容易射偏,然而冬试是不会给新兵等风停的。风再大都得射箭,能不能中,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宣读完规则,便开始比试。赵敛没什么心思看别人射箭,他慢悠悠给自己手腕绑布条,绑了好几道,还觉得不够,想要再绑。

  到比试了,他拿一把一百斤的弓,轻松射出去,正中靶心。射完第一箭,他又开始弄手腕上的布条,松松又紧紧,弄了好几遍。

  正弄着呢,突然传过来一阵蜡梅香。赵敛不必猜就知道是谁来了,立刻抬头:“谢小官人?”

  “这么爱漂亮呢,弄几回了。”谢承瑢朝赵敛作揖,又盯着他的手腕看,“绑了这么多道,怕受伤?”

  赵敛也作揖:“是有点儿,后面还有好几场呢,要是伤了,我就比不了了。”

  谢承瑢笑起来:“求稳就好了,你平日惯用多重的弓,今日就用多重的弓。”

  “那怎么行呢?”赵敛很不愿意,“我总用一百斤的弓,到时候就比不过别人了。比不过别人,我就进不了神策军了。”

  又起风了,风卷着蜡梅香味到谢承瑢的鼻子里。他有些昏了,背过身去看别人射箭:“二哥该进神策军的,纪郎君他们都在。”

  “可我想去,不是因为纪哥在。我听说你也要去神策军了,想你管管我。”赵敛直白地说。

  谢承瑢更昏了:“你怎么还追着人要管呢,做我的部下,比做朋友还快活?我又不会偏袒你。”

  赵敛认真道:“要是能做你的部下,就能和你日日相见,那岂不是日日都能讨赏?”

  风忽然停了。风一停,谢承瑢额头的汗就直冒。他随手一擦,嗔怪说:“二哥,你怎么这么贪心,总不能日日都要赏赐吧?”

  谢承瑢没有给赵敛解释的机会,因为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看人家射箭去了。赵敛不明所以,小声哝哝说:“怎么,还不准多讨一回赏么?”

  又轮到赵敛射箭了,谢承瑢就在那一头看他,远远地,目光总是能撞在一起。

  谢承瑢不盯着他倒还好,一盯着,他又开始没主意了,射箭的手都抖起来。要是这一回没射中,谢承瑢会不会笑话他呢?又或者说,要是这一回没射中,他是不是就不能进神策军了?

  赵敛拉开了弓,深呼吸两遍,专注着前面的箭靶。他换弓了,刚刚是一百斤,这一回是一百五十斤。重弓难控,风也很大,能不能射中就全靠运气了。

  可赵敛不想指望天意,他就是一定要射中。

  ——“追风箭,追风,就是追着二哥。”

  赵敛心里默默说:追风,不是你追着我,是我追着你。

  他坚定地看着箭靶,完全拉满了长弓!

  “眼要疾,手要快。在前一箭射出的瞬间,预判它的位置。”

  “当机立断。”

  赵敛不想再犹豫了,正好起了一阵风,他用力放出箭。箭飞得很快,划破一切扰人的冬风,直直冲到靶心去!

  中了!他心头一紧,马上回头去看谢小官人的神情。

  谢承瑢在笑呢,他垂着手,稍稍朝赵敛挥了挥。这意思是,值得夸赞。

  赵敛放下弓,重新裹着手腕上的布带。

  他听弓箭场的喧闹声突然停了,旁边有人惊叹说:“是官家来了!”

  赵敛侧过眼去望,只见那头黄盖御伞,殿前诸班直层层护驾,而人群中,恰有一华贵不凡的青年自辇车而下。

  有长官高呼:“诸军拜见陛下!”

  所有将士全部列阵,向官家行大礼,呼声响彻天际。李祐寅缓缓坐下,笑着同将士们说:“诸卿不必拘礼,先冬试。”

  将士们又齐声说“是”,转身继续比箭。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宋骧恭敬地站在李祐寅身侧,叉手说:“官家,这一场比试的都是上等禁军的第一军。”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般不凡呢。”李祐寅叹了一口气,“上等禁军,那纪鸿舟和赵敛都在了?”

  宋骧说:“是。”

  李祐寅用手掌心蹭外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赵敛呢,他是不是也要来比弓?”

  “是,如若臣记得不错,他应当就在这一场。”

  李祐寅眯起眼,仔细在人群中寻找赵敛的身影。他看见一少年手持巨弓,拉弓如满月,干净利落地射出一支箭,准中靶心。

  宋骧说:“官家,那个射箭的就是赵二郎。”

  “哦,他现在射的是多重的弓?”

  宋骧看了一眼,说:“回官家,这是二百斤的弓。”

  “二百斤?”李祐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二郎和他爹爹,真的很像呢。”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宋·张载《横渠四句》。

  [2]:出自《论语·子路篇》。

  [3]:诸班直,皇宫近卫禁旅。

  林珣第一次出场是在第15章 ,宋骧在第20章提过一嘴,关实在27、29章出现过。

  关于“叉手”,叉手是一种礼仪,双手手指交叉在胸前以示尊敬。

  请假条:作者最近状态比较糟糕,所以想请假一天。原定周一更新,改成周二,抱歉!会在状态好的时候加更的。再次抱歉,祝大家生活愉快,天天开心。

第43章 十五 宁作我(二)

  弓试之后,赵敛就见不着谢承瑢了。他一个人到枪试校场去,孤零零躲在角落里发呆,盯着最前面比武台的壮士看。

  他是和雄略军的某位新兵比试,这新兵现在正在台下看比武。赵敛远远看了,对手很壮,比自己要壮一倍。身子壮,力气就大,如若力量悬殊,这场比试就难了。

  “赵敛、彭六,请上台比试!”

  赵敛随手拿了一杆枪,翻身上了比武台。彭六也握着枪,他的手很大,手掌很粗,枪杆在他手里似乎成了细棍。赵敛边理红缨边打量彭六的身型,猜测着他的弱点。

  彭六朝赵敛抱拳,赵敛也朝他抱拳,行礼之后,二人皆反握长枪于身侧。

  恰有风起,吹拂红缨,赵敛扣紧枪杆,待号令起,猛然横枪挥上去!

  他第一棒打得猛,彭六完全没料到上来就是如此简单的扬头暴击。他立刻伸杆挡掩,枪杆竟然被赵敛打得弯曲,很快弹回去。

  赵敛借回弹的力转身,并不给彭六留下任何反应机会,瞬时扫他的腿!彭六反应极快,即刻下挥枪,跃身跳起,打开枪杆。赵敛的枪刃划过尘土,刻了半圈,下腰回枪,反握在腰侧。

  彭六已经有些喘了,他擦干额上的汗,继续把枪横过来。

  于赵敛而言,比枪与驭马相像。驭马,须试其上限,量其下限,比枪亦如此。赵敛以为,比武,武在下,慧在上;守为下,攻为上。方才赵敛已经试完彭六的下限了。

  彭六见赵敛迟迟没有进攻的意思,提着枪要砍过去。

  枪杆子刚要下来,赵敛旋即挥枪遮挡,再一脚踢向彭六的胸口!

  彭六一惊,马上向后躲闪,可赵敛立刻收脚,转而再用枪击打。尖刃瞬时划破彭六的脸颊,血如珠玉般倾洒,飞落在地。

  赵敛在血珠未落地之前,三转回枪,再挑枪杆,旋枪进膛。

  枪刃未及身,彭六忽转身过来,横劈长枪,打退赵敛。

  校场的风越来越大了,吹得彭六和赵敛都燥热。彭六的碎发进嘴里了,他随意吐了一口,说:“真是诡计多端。”

  赵敛不屑与他多言。彭六功夫确实好,尚未试到上限,但赵敛不想再同他试了,试得越久,彭六只会更野蛮。

第三回 合便只有枪杆相接之声。风呜咽不止,枪杆破风,屡次击撞,几乎要把人也震裂!似有风壁将二人困住,枪枪相击、拳脚相抵,难解难分。赵敛没有彭六强壮,硬比力量决不敌,他险些被彭六逼出比武台,胆战心惊地再回来,彭六的血已经热起来了。

  “来!”彭六高呼。

  赵敛掀枪再与彭六相击,彭六越打越猛,压得赵敛完全抬不起头。赵敛心里急,下意识要用枪击打彭六头部,想置他于死地。可枪靠近彭六的那一刻,他又生生把枪抽回来!

  这是比武,不能伤人。赵敛想着,回身躲避彭六的枪,最后一手回马枪破开防线,用力将枪纂捅在彭六的腹部!

  风止。

  枪纂差一点就刺穿彭六的甲衣,而彭六的枪还悬在赵敛头顶。

  “回马枪?”彭六坦然笑了两声,“不愧是寇家枪,我见识了。”

  赵敛轻轻刺中彭六的腹甲,锣声响了,胜负已经出来了。

  这一场是赵敛赢。

  赵敛抱拳说:“多谢赐教。”

  他往台下走,突然听见彭六快步朝他奔来。他蓦地转头,彭六的枪正直直往他头上打!

  四周战鼓忽擂,赵敛抽枪挡击,彭六的枪几乎要压垮他的枪杆。

  “比完了!”赵敛怒斥彭六,“这会儿还想打,你想违反军令?!”

  彭六冷笑:“我要跟你真真正正地打过,不靠你那些心思!”

  赵敛用力推开他:“你不服输吗?”

  “我是兵,你也是兵。兵与兵,别靠那些谋略!”彭六吼一声,“来!”

  赵敛握紧手中的枪,怒而斩向彭六!

  枪十字而对,互相发力,赵敛脖颈上青筋暴起,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他额头的汗大颗滚落,浸在衣领。

  “靠所谓巧力,只能赢一回,不能赢一世。”彭六说。

  赵敛把枪往下压一寸:“我不靠所谓巧力,也能赢你。”

  战鼓阵阵,如雷大作。

  赵敛的虎口已经被枪磨红了,他盯着彭六深邃的眼眸,甚至能从中看清自己不甘的模样。他知道彭六要说什么了,彭六说:“太尉之子。”

  “我是我,我不仅仅是太尉之子!”

  我是我,没有被分到神策军、想自己去神策军,也不过是为了“我是我”。赵敛用尽力气摁下去,彭六的枪杆随即裂开一道纹。

  战鼓忽停,彭六的枪竟然被赵敛生生折断!

  彭六的手一松,两截枪摔落在地,滚到赵敛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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