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第79章

作者:谢一淮 标签: 古代架空

  “果真是有埋伏,该死的赵敛!”赵仕安拼命在流矢与巨石中寻找庇护,他慌得连头盔都掉了,一个劲骑着马往谷口跑。

  他看到赵敛在谷口等他。

  “赵敛,看我不宰了你!”赵仕安提起枪就往赵敛冲,他看见赵敛幸灾乐祸的表情了,恨不能生啖其肉。

  谷中飞箭不停落下,赵仕安完全忙不过来了,又是挡箭又是要杀赵敛。他的马终于快靠近赵敛了,他想杀赵敛的那颗心也越来越浮躁。

  赵敛不急不慢地丢下枪,摸出怀间长刀。他看见赵仕安的那杆枪砍向他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笑。

  “赵敛!”

  枪砸下来!赵敛抽出刀,刀刃中有寒光飞溅。他擦过枪的红缨,稳稳挡住袭来的长枪!

  “你!”赵仕安万分吃惊,“刀也想和枪比试?!无知小儿!”

  “你要杀我 ?”赵敛睁着那双无辜的眼,“好叔叔,我们可是同族人,你怎忍心悬赏我的人头?”

  “谁跟你是同族人?!难道天下姓赵的,都是同一家?”

  “可我们真是一家人。”赵敛拿刀的手紧了,“叔叔,你怎么能不认我!”他骤而抬刀,赵仕安反应不得,差点儿就被掀翻。

  赵仕安非常错愕:“你?你还不速速降我!”

  “究竟是我要降你,还是你要降我?”赵敛的表情忽然冷了,他往前推刀,顶开赵仕安的枪,转而挥臂割向他的脖颈。

  赵仕安旋即躲开,只是身下那匹马胆小至极,看见刀来了,下意识往后退,他没能抓稳缰绳,重重摔在地上。

  “畜牲!”

  赵仕安再抬头的时候,赵敛的刀就已经悬在他的喉间。

  山谷中惨叫连连,血腥气很快弥漫。赵敛把那些痛苦的叫声都抛在脑后,他淡淡看着赵仕安:“叔叔,你不认我,真是让我伤心。”

  “你……”

  “我什么?”

  赵仕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你竟是如此韬光养晦之辈,为何刚才在城下不与我认真打过?”

  “如果这个问题你都想不懂,那你也不必活在这世上了。”赵敛将刀再近赵仕安一分,“我问你,刘初四阵营中可还有其他将领?伪齐行军布阵是如何的?”

  赵仕安看着那点刀尖,用力吞下唾沫:“雄略军还会不知道我大齐的形势如何?”

  “我在问你话。”

  “哼,你们雄略军不是早……”

  赵敛没心情听赵仕安说废话,直接挥刀划伤了他的手臂。血一下就破出来了,赵仕安愣了半晌,等疼了,他才想起来嘶喊:“赵敛!”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齐州其余四城的守城将领分别是谁,动向如何?”

  赵仕安被割裂皮肤,血顷刻沾湿里衣。他还想说别的话来挽回一点自己的尊严,可是看见赵敛冷漠的神情时,他又有恐慌从心底冒出来。

  赵敛好像不耐烦了,他的刀割进了赵仕安的肉。

  “我说,我都说!”赵仕安蹭着往后躲,他想避开赵敛的刀,“齐州城是陆润,还有其它的,我都告诉你!”他将几县的守将一一供出,又把齐军内所谓“朝廷”成员、齐州粮饷情况等招来,说完,他跪求赵敛饶他一命。

  “我愿归顺大周,请贤侄放我!”

  赵敛默默将齐州这些守将和城池对应起来,持刀的手也慢了。

  赵仕安见状,立即要爬走,很快就被赵敛逮了回来。

  “现在倒说你我是叔侄了,方才要拿我人头、扬言要杀我爹爹的话,你怎么又不说了?”赵敛将赵仕安摔在地上,“我当然能放你,可我若是放了你,你回到清平县,不一样要因轻敌损兵折将被斩么?左右都是死,既然你愿意归顺大周,不如就死在大周,死了,还做大周的鬼啊。”

  “你说什么?!”

  赵仕安蓦地瞪圆眼睛,那把长刀刀面映出他惊悚的面容。

  “说什么?你是不是听不明白我的话?”赵敛喜欢看赵仕安惊慌失措的表情,“好叔叔,只有死,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你不能杀我!赵敛,我是你叔叔,我和你是同祖的亲人!我是你爹爹的族兄弟!同族之人自相残杀,岂不是给祖宗蒙羞!”

  赵敛双手握住刀柄,笑道:“你说要杀我爹爹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你是我爹爹的族兄弟?你投降叛军、做乱臣贼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是在给祖宗蒙羞?”

  赵仕安往后再退,手指缝都溢满了地上的沙土。他带着哭腔说:“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也可做开国功臣,你曾祖能赌,我为何不能赌?”

  “是吗?原来你也想赌一赌。”赵敛抬头看山谷里染血的树叶,“你现在不想做乱臣贼子了,你想做大周的功臣,是么?”

  赵仕安蹦出眼泪,连连点头说:“是,是!”

  赵敛扬起刀:“我给你一个做功臣的机会。我把你的人头带到清平县城下,用你的头,换清平县内军心大乱,怎么样?如此,你也算是立头等功了。”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赵仕安惊惧道,“二哥,二哥!我和你是同祖宗的亲人,你不能杀我!若如此,你还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赵敛恍然大悟:“叔叔说得对。”不过很快,他又露出冷漠的神色,“那就等我死了,下了黄泉之后,再向祖宗谢罪吧。”

  说罢,一刀砍下赵仕安的头颅。

  血喷了赵敛一身。他低头俯视着赵仕安的尸体,眼里映了一大片血色,比卞山里的枫叶还要红。

  “是红枫叶。”他说。

  “二哥!”瑶前骑马飞身赶来,他看见一地鲜血,震惊说,“你把他杀了?!”

  “杀了。”赵敛擦干净刀上血迹,“带着赵仕安的人头,去清平县。”

  “你怎么能把他杀了?他是伪齐的大将军,你押着他去城楼底下,不是能引那些人开门吗?”瑶前下马,望着赵敛满手的血,“二哥,不论如何,你都不能杀他!”

  “为什么?”

  “他是你的叔叔!”

  赵敛笑了:“他是大周的叛贼,他是逆党。”

  “二哥!”瑶前用袖子把赵敛脸上的血都擦干净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你杀他。”

  “为什么?”赵敛真不解,“他就是一个逆党,什么时候杀逆党也是错了?”

  瑶前难得冲他:“他是你叔叔!”

  赵敛歪着头看他,一句话也没说。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二哥,我提着他的脑袋,我带着他去清平县。”

  赵敛还拿着他的刀,他看见瑶前拎着人头匆匆走了,而赵仕安的身子还留在这儿。

  有风吹过来了,把树叶吹得哗哗响。血也哗哗地流下来,赵敛望了一眼带血的叶子,他拿刀的手越来越紧。

  【作者有话说】

  瑶前本名叫“时玉阶”,被卖给赵家当奴仆之后改名为“瑶前”。赵仕谋为了让瑶前进军营看着小赵,就替他赎了身。现在只有认识他的人会叫他“瑶前”。

  小赵和小谢最大的不同是,小谢会畏惧死亡、畏惧杀人,但小赵不是。小赵的人设很明显不是什么好人设哈,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我想写两个不完美的主角,小赵和小谢都是这样。

第74章 二四 北风行(四)

  赵仕安死了,清平县果然军心大溃。城里的小兵看见赵仕安的头颅之后,手脚全乱,周彦在此时立刻下令强攻城门,清平县半个时辰内就被攻破了。

  赵敛是第一个攻进城的,他和瑶前在城内俘了几百人,很多都是第一次拿刀枪的佃农。清扫战场时,赵敛和周彦站在一起,眼前是黑压压一片的被俘的伪齐叛军。

  “没看到刘初四么?”周彦问。

  赵敛说:“刘初四多半是藏在伪齐的军营里,听见风吹草动自然就跑远了。”

  周彦瞥了赵敛一眼:“要是看到刘初四,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吗?”

  赵敛沉默了,他对上周彦责备的眼睛。他摸了一下鼻子:“我自然把他交到您手里。”

  周彦不理赵敛了,也许是他还在不满赵敛私自杀了赵仕安这回事。

  越来越多的叛军被押到这里了,周彦忙着去看那些伪齐的将军,不管赵敛了。

  “管军是在怪你杀了赵仕安。”瑶前说。

  “我知道,可是赵仕安已经死了,总不能让他起死回生。”赵敛环顾四周,“难道杀逆党也是错吗?要赵仕安是战死在卞山山谷了,又该怎么说呢?”

  瑶前缓缓说:“就只能当做是他战死在卞山山谷里了。”

  伪齐的几个小将都被捆起来了,他们原先都是齐州的厢军,同赵仕安一样也是叛将。赵敛最看不上的就是随风转舵的人,自然也不会对他们有好脸色。他站在伪齐倒塌的旗帜边上,无意听见有人在咒骂:“走狗!”

  他往人群里看了一眼,一个被绑住的小将正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

  “你说什么?”赵敛问。

  那个小将说:“我说你是走狗,你是周朝的走狗,你和你爹赵仕谋一样,都是狗仗人势的东西。”

  赵敛本来因被周彦指责而不快,现在来了个小兵骂他,他忽然觉得并不是那么不快了。他走到小将面前,问:“你真是一个性格刚烈的人。你叫什么?”

  “我呸,你也配知道我们的名字?”

  “可是你知道我是谁,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了。”赵敛还在笑,马上他就转成阴沉的脸,一把抓过旁边小将的衣襟,粗暴地问,“他叫什么?”

  旁边的小将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说:“他……他叫袁伯衍。”

  赵敛推开那个小将,又很有兴趣地看着袁伯衍:“你的名字不错。”

  “你他妈在说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是人话吗?”赵敛歪头看袁伯衍,“你方才说我和太尉都是什么?”

  袁伯衍毫不畏惧地说:“都是走狗!”

  赵敛颔首:“那你呢?你原先也是大周的将,现在跟着佟立德,算是什么?”

  “我自然是为民请命,我是替天行道!”袁伯衍恶狠狠地瞪着赵敛,“你是王孙贵族、天潢贵胄!你知道雪灾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多少人因为租税沉重而死吗?大周不管我们了,大周把我们都抛下了,现在佟先生管我们,我们跟着他,算是什么错!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他后面的小将也骂道:“你们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不他妈是我们苦出来的!赵敛,你以为你们拥有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吗?你就该穿金戴银,你就该享受荣华富贵!赵敛,我们就活该成这样吗?我们就活该被践踏、被欺辱!”

  “你们是在教训我吗?”赵敛看着后面那个小将,“你叫什么?你也是大英雄。”

  “老子叫白信!”

  赵敛惋惜地看着白信:“你也是白信了佟立德。他要是真想共富贵,当什么皇帝呢?”

  白信和袁伯衍都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赵敛离袁伯衍近了一寸,声音也渐弱了,“他都想当皇帝了,不也是要你们供着他捧着他吗?他不是也要吸你们的血,剜你们的肉?这难道不是一场骗局?”

  “你胡说!”袁伯衍差点儿要蹦起来,“你知道什么?佟先生是大圣人,你他妈什么都不懂!”他气得双眼通红,朝赵敛脸上吐了一大口唾沫,“呸,黄口小儿!像你这样的人,如何知道圣人的心思?”

  赵敛定在那儿,他脸上浑白的唾沫正往下流淌。他的脸很难看,像是在憋火,很快就要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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