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67章

作者:归来山 标签: 古代架空

  白枝玉让他来帮忙,怎么会忘呢。

  白梨想,可是木朝生如今好像不需要他的帮忙。

  他看见过对方在战场上的身姿,他杀得那么凶,一直冲在最前头,甚至管不上自己的命,眼里只有血。

  他这个样子,受了伤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管,根本阻挡不住。

  白丹秋半晌没等到他应话,微微侧首将视线投射过来,瞧了他一眼,道:“早知当初便不该让你留在家中。”

  “那木意远又蠢又坏,你与他近墨者黑,竟然也如此蠢笨。”

  白梨羞怯地红了脸,咬着唇瓣没说话。

  “我是没给你权利,”白丹秋说,“同样,小槿儿刚来时我也没给他带兵的权利。”

  “他如今所得一切都是他自己拼来的,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乖乖跟在士兵后头,大家看得到他的能力,一起将他推出去的。”

  白丹秋面无表情,她先是大晟的将军,之后才是木朝生的姐姐,她不会偏私直接将军权给木朝生。

  她考察了很久,建立了信任之后才放心松了手,“有些东西需要你自己去争,而不是等着靠山给你馈赠。”

  白丹秋言尽于此,她还要将布阵图送上前线给木朝生,不会等着白梨想清楚消化清楚。

  她到城外时传讯官刚回来,说木朝生突袭成了,打赢了,搜刮了敌营的粮草。

  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甚至快要习惯木朝生手上没有败绩了。

  她想,木朝生或许真的能将丹福直接灭掉。

  他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回晏城呢?

  白丹秋想,他那么喜欢季萧未,已经忧心到睡不着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去?

  她应当知晓原因,她想,木朝生大概真的已经长大了。

  他从囚笼里飞出来,见过人间百态,逐渐成为人间中的一部分。

  他开始将自我自私的那一面压下去,将胸襟敞开,拥抱整个世间。

  江山与百姓,和平和安定,通通被他放在了情爱之前。

  他本为了季萧未一人的心愿来到此处,到如今却是为了大晟的百姓在厮杀。

  只有内忧外患平息下来……

  “只有这样,”木朝生与自己道,“只有这样,季萧未才能将脖颈上的链子摘下去。”

  和他一起拥有自由。

  木朝生闭闭眼,他骑在马背之上,月色落在发丝和肩头,剑尖淅淅沥沥滴着血。

  他平复了心绪,拽紧缰绳,慢吞吞骑马踱步回到军营。

  白丹秋帮他牵马,“先去梳洗一下吧,全是血。”

  木朝生说好。

  他不是没看到跟在姐姐身后的白梨,但实在没什么想与对方说的。

  白梨如今的想法已经同他愈来愈远了,甚至从头到尾便没有相交之时。

  光是想想便觉得累。

  木朝生站在小河边,将手上和脸上的血渍洗净。

  起身时又瞧见白梨在身后了。

  真是阴魂不散呐。

  他这么想,也便这么说了。

  白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大概还是有些不甘心,直戳了当问:“陛下当初对你做了那些事,为何你却不恨他?”

  多么不公平,白梨想,都做过伤害他的事情,为何不恨季萧未呢?

  “你说这个么?”木朝生眉眼弯弯,他先前卸下了身上的软甲,如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言罢便将衣摆撩起来。

  月色下一节白皙的腰身骤然暴露在眼前,泛着莹莹的光。

  白梨恍惚了一下,之后才瞧见对方后腰上的烙印。

  那是一枝盛开的木槿,是金达莱营掌权者的信物。

  那枝花转瞬即逝,又被遮掩在衣摆之下。

  木朝生卷着沾了水的衣袖,连笑一下都懒得,面无表情道:“陛下做那些事的缘由是什么,你做那些事的缘由又是什么,还需要我一件一件拿出来清算么?”

  他当真很累了,和白梨每一次相处,无论是否起了争执,都觉得很是疲乏。

  他与白梨像是天生犯冲。

  木朝生烦躁地将辫子甩到身后,甩甩手上的水珠,月光下那副容颜愈加稠丽,像个艳鬼,一颦一笑,或者像如今这样冷冷淡淡都勾人心魄。

  眼见他要走,白梨怔怔回神,像拉住他的手。

  他伸出手去,尚未碰到对方,却忽然听见箭离弦的声音。

  木朝生瞬时便抬手往腰间摸去,去一下摸了个空。

  他没带剑出来。

  于是只能连退几步,瞬息之间判断出箭的方位,而后跃身而起,一把抓住了那支箭。

  落地一瞬忽然又察觉到从另一处射来的箭。

  木朝生脸色骤变。

  来得刺客竟不止一人。

  军营之中怎么会有那么多刺客?

  要想再躲已然来不及了,木朝生皱皱眉,很快便拿定主意,直迎着箭射来的方向冲上前去,扬手将手中箭用力抛出。

  而后便听到冷刃陷入躯体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69章 我也永不原谅

  剧烈的撞击让木朝生一下子扑跪到地上,恍惚间又像是回到刚入学堂被人故意撞到的时日了,让他一时间有些愣怔。

  掌心被地面的砂石磨破了皮,隐隐作痛,他皱着眉站起来,意识有点空茫,只记得身后好像还有一个刺客,便没过多犹豫,循声又迎上去。

  他还是那么杀人不眨眼,不要命一样,很快又带着满身血回来了,手臂和面颊上都有血痕,看起来既狼狈又瑰丽。

  木朝生有点晕,抬手蹭蹭嘴角,却反而在脸上留下一道血渍。

  他浑然不觉,在耀目的日辉里找着方才推他的人的身影,然后才后知后觉看见对方正跪在地上,垂着脑袋,身体蜷曲着。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白梨慢吞吞将脑袋抬起来,神色还有些恍惚,脸色苍白,唇边挂着一道血迹。

  那枚箭洞穿了他的胸口,深陷在血肉中,随着呼吸阵阵发痛,于是只能放轻呼吸,却又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

  他张了张唇瓣,脸色却更难看了。

  木朝生合上了眼。

  生离死别他见得多了,也有很多人死在他手上,如今已经很少再为了谁的死亡而有所动容。

  他只是不喜欢看见白梨这副模样,倒像是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都是为了自己一样。

  何必如此呢。

  早知道有今日,当初何必做那些事,便当两个毫无关系与纠葛的陌生人便好了,何苦要招惹。

  “木朝生,”白梨身形动了动,似乎想要站起来,“我——”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木朝生平平静静打断他,“我也不需要你这样近乎馈赠一样的弥补,也没必要为了我丢掉命。”

  说着他又笑起来,道:“罢了,事已至此,你都已经做了,逼着我收下你的好意,还想用这样的法子让我永远记得你。”

  隐秘的心思骤然被戳破,白梨苍白的唇瓣颤抖着,喃喃辩解着:“我没有......”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二哥,”木朝生笑道,“你想用死亡来清算从前犯下的错,是啊,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生死呢。”

  在死亡面前,很多人都会妥协,会选择原谅。

  可我不会。

  木朝生想,我不会轻易原谅。

  他弯身下去,抓住白梨胸前的箭柄,用力将其折断。

  白梨便跟着闷哼一声,满脸冷汗,口中源源不断冒着血。

  木朝生将他背起来,脸色平静,也不在意对方身上的血,他将人背回军营交到军医手中,之后便去换了衣衫,又与白丹秋交谈了一会儿,说了刺客的事。

  白丹秋道:“军中还有吴家的眼线,真是一群拎不清的东西。”

  木朝生没吭气。

  他跟着白丹秋去了练武场,其实也能瞧见军医从白梨帐中进进出出,但在军营,人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也无人在意他是否是世家贵族。

  都只是提剑上阵的士兵罢了,活着,死了,都是随时会发生的事情,唯有多杀几个人,才能让大家注意到你。

  于军营中的其他士兵而言,如今躺在营帐里等死的,也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士卒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还是如往常那般练兵,木朝生也如往常那样巡查。

  他根本没有余力将白梨放在心上,从离开晏城那一刻起,过往的一切便都已经消散了。

  他只能是他自己。

  暮色渐深,木朝生擦着汗从练武场回来,颊上伤口隐隐作痛,让他稍稍清醒了些。

  也只是一些。

  他挂念季萧未的安危,但还能给他寄信欺骗他,或许目前处境不算太差。

  木朝生按按酸胀的手腕,目色冷冽,心中想着如何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争。

  他绕过灌丛,瞧见几个士兵正压着两个人从人群中出来,转瞬便消失在视线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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