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捞月/优雅的猩猩在捞月 第10章

作者:mnbvcxz 标签: 双性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他如今,竟已变成了这般模样吗?

  白月光跌坐在床榻上,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

  他的家人……他斩碎了自己的傲骨想要护住的父母,到底还是要死在皇权之下了。

  他不知道白家究竟有没有牵扯到谋反之中,他想不出让白家谋反的缘由。

  如今……如今他还能做什么?

  他还能牺牲什么去拯救他的父母亲人。

  门“吱呀”一声响,已经离开的皇帝又折回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床上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白明轩,朕答应你,无论如何会留下你父母的性命。”

  白月光眼角泪痕滑落,来不及细想,他紧紧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哽咽跪拜:“臣妾谢皇上恩典……谢皇上……”

  皇帝见不到白月光这个模样,他拳头紧握,沙哑着声音说:“好好歇着,你腹中的孩子若出什么事,朕可不会让太医院保两个野种。”

  白月光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要父母活着,只要皇帝肯饶他父母活命,就算被操流产他都不在乎了。

  白月光恍惚中知道,他并不是白家的孩子。

  年幼时的记忆很模糊,可他到底是记得的。

  他是白老爷和夫人进京做生意时捡回来的弃婴,这具畸形的身子就像传说中的祸兆,常人往往避之不及。

  可白家夫妇却把他带回家,当亲生儿子小心呵护着养大,从未嫌弃过他的身子,也不惧怕会招来灾祸。

  可他到底是给白家带来了灾祸。

  白月光紧紧抱着自己,腹中的孩子隐隐作痛。

  他的父母,会活下来没……

  陛下答应他了,陛下已经答应他了……他的父母会好好的,陛下答应他了……

  皇帝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谋逆大罪,怎能不杀?

  可他见不得白明轩那副崩溃绝望的模样,见不得那个曾经清贵倨傲的白家少爷露出那般卑微不堪的模样。

  那个让他看了一眼就魂不守舍的皎皎白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样?

  皇帝心口一颤一颤地生疼着,他像个不小心摔坏了自己最喜欢玩具的孩子,捧着残片号嚎啕大哭。可除了继续捧着,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修复心口挚爱的人。

  他的过去一片空白,没人能教他该怎么弥补和偿还。

  国舅苏显琛已经在御书房等了很久。

  但他看上去并不着急,只是有些无奈:“陛下,白家出事,玉妃娘娘必定情绪不稳,你要多去陪陪他。”

  皇帝不想和旁人聊起白月光的事。

  他就像一个小孩子,霸道地独占着明月宫和宫里的人,不愿被旁人沾染半分,哪怕是白明轩的名字,他都不愿意出现在旁人口中。

  皇帝坐在御案后,淡淡地说:“国舅,白家谋反的消息,你是如何得来的?”

  苏显琛说:“是白崇山的一位老友杨谂揭发的。他自幼与白崇山一起长大,是发小也是同窗。白崇山给反贼送银子的时候,他正客居在白家。”

  皇帝皱眉:“这人现在何处?”

  苏显琛说:“回陛下,此人已经在殿外等候。”

  皇帝低头看着供词,说:“让他进来。”

  杨谂身量不高,细眉长目,带着一股清苦冷肃之气,不卑不亢地行礼:“草民参见陛下,参见苏大人。”

  皇帝看完供词,抬头想要问杨谂些事情。

  杨谂那双冷肃长目与他对视,皇帝一晃神,竟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胸闷难当。

  空白的记忆之海中凭空泛起了波澜,滔天痛楚骤然间席卷四肢百骸。

  太监尖叫着喊:“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皇帝做梦了。

  他总是做梦,前半生所有空白的记忆,好像都要靠这些混乱的梦境补上一样。

  他以前梦到最多的,是树林,是山野,是郁郁葱葱的老树和咆哮狂奔的老虎野狼。

  可这个梦很痛,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哭嚎声,还有皮肉筋骨无处不疯的痛楚。

  一双凄苦冷肃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小眼珠里是恨到颤抖的癫狂快意。

  皇帝奋力挣扎着,咆哮着冲出了那片迷雾,一头扎进了万丈悬崖之下。

  他终于从梦中醒过来,身上已经被太医扎成了刺猬,房间里飘浮着清冽檀香。

  皇帝疲惫地深吸一口气:“国舅呢?”

  太监说:“陛下,苏国舅去狱中提审白家夫妇了。”

  皇帝急忙说:“传朕口谕,无论白家是否牵连谋逆之案,都要朕亲自处置!”

  太监应下,快步出去找小太监传话。

  皇帝脑仁还在一阵一阵地疼着,他勉强整理思绪,问:“那个说白家造反的杨……杨什么,去哪里了?”

  太监说:“苏国舅见您身体不适,就先让杨谂去他府中看管着,等陛下精神好些了,再审不迟。”

  皇帝揉着额头。

  他觉得头很痛,很疲惫,困得睁不开眼睛。

  他真的需要休息了,混乱的脑子无法思考,更无法让他找回自己的记忆。

  只要白家老爷夫人还活着,他休息一会儿……也不会有什么的……

  就眯一会儿……

  大理寺牢中,苏显琛带着一点疑惑见到了白月光的父亲。

  他也不明白,白家世代富足殷实家世清白,在历州颇有威望,为何会想不开牵扯进谋反这种事里。

  白崇山坐在牢房中,沉默着与他对视,半晌才缓缓开口:“苏大人。”

  苏显琛有点意外:“你认识我?”

  白崇山说:“苏大人的相貌,与莘妃娘娘有几分相似,草民一见便想起来了。”

  莘妃是苏显琛的妹妹,在先帝后宫中独受恩宠。

  可后来,莘妃却生下了一个畸形的婴儿,此婴生的诡异可怖,皇帝惊怒,令皇后派人铲除妖物,以免这不详的皇子为江山带来祸害。

  莘妃也因此被打入冷宫,很快郁郁而终,以至苏家几十年来不得圣心,被压制的十分难受。

  苏显琛听出这白家老爷放佛竟与他妹妹有旧,心中郁郁着一股无名之怒。

  苏家就是因为莘妃生下妖物才憋屈了这么多年,他大好年华都被葬送,直到重新寻回那个被扔掉的皇子借机夺权,才重见天日。

  苏显琛对妹妹怀着怨愤,脸上却一副哀切追思的模样:“先生认识在下的胞妹?”

  白崇山说:“昔日我与夫人在京中被构陷,说莘妃娘娘心地善良,劝陛下令京城府尹重审此案,我与夫人才得以洗脱罪名回归故乡。”

  苏显琛问:“后来呢?”

  白崇山说:“后来我和夫人再次入京行商,有缘面见莘妃娘娘的侍女,却得知娘娘快要生产,总是郁郁寡欢。皇子降生后,京中一片慌乱,我曾听闻宫中处理事情的时候,会从宫城西北角扔进护城河中。于是我便与夫人去那里,竟真的捡到了一个身体畸形的婴儿。”

  苏显琛脸色铁青,却极力作出关切妹妹和侄儿的模样:“后来如何?那个婴儿呢?”

  白崇山抬起头,看着那位苏大人。

  这是莘妃娘娘的亲哥哥,这些年来也一定在拼命寻找着自己可能还活着的侄儿。

  血肉至亲,这才是那个孩子真正的血肉至亲。

  白崇山说:“我和夫人谎称那是我们的孩子,带他离开京城,带回到九和镇把他养大。”

  苏显琛心中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白家那位少爷,也是天生畸形,原来……原来那才是莘妃的孩子。

  苏显琛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问:“京城进出的文牒都写着进出人等男女老幼,你如何能带着一个多出来的孩子出京?”

  白崇山脸上流露出了苍然哀凉的神情,他看着监牢小小的窗户,那里有一缕光落在了铁锁上。

  他沙哑着声音说:“当时……当时我和夫人带着小儿子进京,为了留住莘妃娘娘的血脉,我们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故友,想日后再想办法带回家中。我以为……我以为不过再等两三年,等风头过去,就想办法把我的儿子带回家。莘妃娘娘对白家有大恩,草民……草民万死不足为报……”

  苏显琛手脚冰凉。

  当年莘妃产子之后,苏显琛为显护国忠心,在皇后亲信的监视下亲自把那个刚出生的孩童用油布包裹捆牢扔进护城河。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又被包在油布里,很快就会被憋死。

  他比世上所有人都确定莘妃生下的皇子已经死了,所以才肆无忌惮地从历州找到一个疯疯癫癫身体畸形的野人,伪造身份冒充皇子送上了龙椅。

  可那个皇子却没有死,反而阴差阳错再次回到皇宫中,一无所知地深陷在权力的漩涡中。

  苏显琛为夺权谋划了三十年,竟算漏了最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白明轩的身份若暴露,他和皇位上那个野人都要被四方诸侯借机讨伐处死。

  苏显琛嘴角微微抽搐,可他站在逆光中,白崇山什么都看不见。

  白崇山只听到了苏显琛低沉关切的声音:“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白崇山说:“只有草民和拙荆。”

  苏显琛顿了一下,问:“杨谂呢?”

  白崇山惊愕仰头:“杨世兄?他不知道这件事,他……”

  苏显琛轻声说:“便是他,告发白家参与谋反。”

  白崇山惊怒起身:“杨世兄怎会,怎会……”

  杨谂与他同窗数载,情同手足,两家向来相互照拂。白崇山为了救恩人之子铤而走险,就是……就是把自己的亲骨肉托付给了杨谂……

  可是……可是后来,杨谂却传信给他,说孩子走丢了,找不到了。

  当时天寒地冻,白崇山派人上山搜寻,最后也不过找到了一片染血的碎布。

  白夫人哭得一病不起,白崇山亦是心神俱碎。

  他们夫妻二人仍然相信着十余年与杨谂的情分,全然托付百般信任。甚至从未想过,儿子失踪,或许是杨谂故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