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 第59章

作者:堂桂花 标签: 生子 古代架空

尉迟睿如何不知他的用意?但是此时,莫说他不会武艺,就是会武艺也非得示弱不可!

当即朗声笑道,“这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本侯不才,虽然不能在疆场上为国杀敌,但为朝廷效力的赤诚丹心却亦是可照汗青!”

“侯爷一片忠心,足可感天动地。”江元胜嘿嘿阴笑,接著追问,“那不知尉迟家世代传下来的枪法秘笈在哪里?本帅瞧这小世子极是聪明伶俐,将来长大了学有所成,也可来这边关继承祖业!”

这话说得小榆钱儿不自觉的挺高了小胸脯,就连坐上多位将领也颔首赞许。

却不料尉迟睿是一声叹息,“犬儿自幼是胎里带来的弱,怕是终生不能习武。因本侯的缘故,父亲去世之际,为免後人误学误传糟蹋了家中绝技,已将枪法秘笈尽数付之一炬,恐怕要让诸位将军失望了。”

这是摆明了尉迟家再无人会上战场了。

许多将领眼中难掩失望之色,酒席也没那麽热闹了。又坐了一时,陆续告退,尉迟一家子也无精打彩的回了住地。

小榆钱儿忽道,“爹亲,我要跟你好好学武艺,将来长大了再来边关,不叫他们瞧不起!”

“我也来!”江陵很是豪气的响应。

“胡闹!”尉迟睿难得疾言厉色的打断了他们的话。

小榆钱儿给唬得一惊,扭头躲进了庄净榆怀里。

庄净榆轻抚著他的背,不悦道,“你就是不高兴,也别拿孩子出气!”不过他隐隐猜到了其中必有苦衷,劝解了一句,“就是不行,你也好好跟他们解释,让他们趁早打消了这念头才是正经!”

尉迟睿幽幽叹息,声音里难得的带上了几分沈痛之意,“那祠堂……你们去过了吧?唉!我们尉迟家的男儿几乎尽数断送於此!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在我们看来,却是不值一提!”

他转过头来看著已经在微微啜泣的寿春,目光里满是同情和怜悯,“母亲大人,应该最能理解。”

寿春微微颤抖,在椅上坐了下来,整个人仿佛一下失去了神采,苍老了十岁,“成亲十六载,相聚的日子却不满三年。那最後一年,还是缠绵病榻……”

她的声音很轻,意境却如瓷器落地,扎得人心里一片血肉狼籍。

尉迟睿低沈的嗓音满是悲怆,“父亲曾以尉迟之名发下重誓,他,会是走进忠烈祠的最後一个尉迟!未来的子子孙孙,再也不要到边关来葬送性命!”

若不是先皇赐婚,尉迟临风根本就没打算娶妻,只想偷偷的留下孩子传宗延嗣。

这也是为什麽,尉迟睿从小就装病。要不,哪有大好男儿不愿意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却偏偏要装出一副病弱之躯?

庄净榆听得渭然叹息,忽然对他有了几分理解和同情。这样的世家大族要支撑维系,可当真不易,也难怪他那麽多的心机。

但小榆钱儿呢?庄净榆由不得操心,未来是否也要活得这麽艰辛?

第七五章 月下倾谈

尉迟睿心情欠佳,独自在院子里饮茶。

庄净榆在房中思谋良久,走了出来,决定好好和他谈一谈。

“净榆?你快坐下!”尉迟睿瞧见他来了,连忙起身,把身下垫了蒲团的座位让给他,自已坐到了一旁光秃秃的石凳上。

庄净榆也不多做客套,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道,“我不希望小榆钱儿以後过和你一样的生活,他能从这官场脱身麽?”

尉迟睿面有难色,认真的答道,“永安侯府和朝廷牵连太深,恐怕他……日後也是脱不了干系。永安侯府不可能突然一下子交出所有权力,从朝野里消失,那样不光对依附於侯府的这麽多人,就是我们自己来说,也太危险了。不过,父亲已经为我们铺了不再从军的路,我也已经交出了兵权。净榆,我只能保证,让小榆钱儿未来的路,比我的好走。”

庄净榆想了想,微微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净榆,我明白你不想小榆钱儿走仕途的心。只是,”尉迟睿忽地话锋一转,“你有没有考虑过,他若是不走这条路,将来做什麽呢?难道就靠著侯爷的俸禄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那样恐怕也不是个正经出路吧。”

庄净榆被问得愣了,“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呀?”

尉迟睿摇了摇头,“净榆,人活得太轻松太没有负担,有时不一定是件好事。为何世人多富不过三代?就是後辈子孙不知经营,耽於安逸。我们永安侯府之所以这麽多年能在朝堂之上长盛不衰,就是因为始终活在残酷的战争与争斗里。你常说我教小榆钱儿的都不是正理,太过心狠手辣,利字为先,但那却能保障他在未来的生活里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我们尉迟家可以出权臣,却从来没出过不学无术的纨!子弟。你若是想让小榆钱儿,还有未来的孩子们脱离仕途,就得给他们指明一个方向,让他们除了官场,还能有所作为,并能够拥有在朝廷变化中自保的能力。你,可有办法麽?”

这话说得倒很有几分道理,庄净榆开始皱眉苦思,若是不从政,那让孩子们去做什麽呢?

“天凉了,你先进房去吧,我再坐一会儿就回来。”尉迟睿是多麽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摺痕,可不敢造次,只能温柔的出言提醒。

瞧瞧已是月上中天,夜凉如水,更深露重。

庄净榆没有逞强,起身往回走了两步,忽然转身问道,“你们家真的有家传的武艺绝学?”

他是习武之人,不可能不好奇。

“这是真的!咱们家的基业,就是历代先祖凭家传三十六路枪法,在血雨腥风中创下的!”尉迟睿的目光落进了如霜的月光里,带著些异样的神采。

“尉迟家的枪,每一柄都长一丈一尺七,重七十二斤九两三钱。纯钢所铸,枪头镀银,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回了府,我带你去瞧!”

虽然尉迟睿不会武功,但仍是打制了这样一柄枪以做纪念。

“那枪法……真的失传了?”

尉迟睿黯然的点了点头,“爹过世的时候,当著我的面把枪谱给烧掉了。我只记得所有招式,却不知道心法,净榆你若是喜欢,我默给你看!”

空有招式,也不知能领悟到几成,庄净榆露出一个惋惜的眼神,看著他深以为憾的模样,忽然有些不忍,“你……你也早些歇著吧,明儿就要去祭祀了……”

“啊!对了!”提到祭祀,尉迟睿忽地想起一事,“我给小榆钱儿起了个大名,你看可好?”他泼了些茶水,在石桌上写了个“铭”字。

“他们是从金字辈的,他小时身体不好,我一直不敢起大名,本想著给他过三岁生辰时一并起了,却又来了这里。可这就要祭祀了,没个大名可不象样。”

他耐心的做著解释,“铭者,自名也。自名以称扬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後世者也。还有,铭记他自己是谁,是从哪里来的……你,觉得如何?”

庄净榆听出了这名字里暗藏的情意,点了点头,“这个就很好了。”再不多做停留。

尉迟睿有些郁闷,暗自给自己鼓劲,没关系,来日方长!

第二日一早,庄净榆醒来时,枕边多了一块白色手帕,泛著陈旧的黄,布满了字迹,上头端端正正写著四个大字“枪法心决。”

这是谁送来的?

庄净榆猜到了,却没空追问,先去参加祭祀大典。

虽然有些别扭,但在尉迟睿携著他并肩上前行礼时,他还是没有拒绝。就算不为了礼仪,单只为了孩子,他也应该上前磕个头的。

寿春当然乐见其成,在小榆钱儿行完礼了,她忽然对著江陵道,“你过来!”

江陵怔了一下,似是不可置信,眼睛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

寿春微皱了眉,低声吩咐,“不要失礼!”

江陵把眼泪咽回了肚里,默默的上前,一丝不苟的行完子孙该有的礼仪。

尉迟睿对著母亲微微一笑,甚是感动,心想,母亲是真的想通了。

祭祀已毕,便是起程之日。

江元胜带著将领,恭敬之极的将他们送出二里地外,这才拨转了马头回去。有细心的将领留意到,他的心腹爱将王安游不知上哪儿去了,没有出现在送行队伍里。

第七六章 杀机重重

远离了边关,尉迟睿立即下令,一部分人跟他在前面开路,“净榆,你陪著母亲孩子殿後!”

“不!”庄净榆提起长剑掀开车帘,他已经换了身劲装,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都预感到前方会有埋伏,他的看法却和尉迟睿的不一样,“就凭咱们这些人,若是分成两拨,实力更加分散!还不如一起上路!”

“这太危险了!还是我带人走在前头吧,我已经传讯到西泠城去调兵了,只要过了前方这五里坡,就会有人接应,伤不到你们!”

这儿毕竟是边关,江元胜手握重兵,为防他狗急跳墙发动兵变,尉迟睿就是再担心,也不敢让接应的人靠得太近。

“那更该一起走才是!就算是分开,若是你们在前头遇到埋伏,难道我们在後头就能袖手旁观麽?”

“净榆!你别跟我争了!万一那江元胜丧心病狂,真的调动军队来围攻我们,就算你武功再高,也逃不出去。咱们一家老小都在这儿,要是真有什麽闪失,那可是得不偿失!我毕竟有个身份在那儿,他就是要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

“他要是真设了埋伏,恐怕你有免死金牌也是白搭!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净榆说得对!”寿春公主也脱出繁复的朝冠礼服,换了身骑马装出来,“睿儿,这里是去往西泠城的必经之路。咱们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她回头望著众人,“你们若是有谁怕了,现在就离开队伍!自寻生路,本宫绝不怪罪你们!”

“夫人!咱们愿意共存亡!”云贵带头宣誓。

“那好!咱们尉迟家没出过一个怕死的孬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夥什全都扔了,会功夫的在外面,不会功夫的在车里,各自寻件趁手的兵器,咱们一起闯上一遭!”

寿春一马当先,冲到了队伍最前面。

她这一身先士卒,把大夥儿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连不会武功的小厮仆妇们都将那长长的旗杆折断,分作了武器。

尉迟睿一瞧,得!自己也别再别扭了,领著一家老小,就是龙潭虎穴,也得一起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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