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第44章

作者:neleta 标签: 古代架空

  “爹……”许波在床边跪下,脑袋埋在许清水的怀里。

  月不由哦了一声,恍然道:“难怪这小子都二十岁了还总跟个没断奶的娃一样,原来是脑子不好使啊。”

  “不由哥。”许波抬起头,哀怨,“我已经好了,爹已经治好我了。”

  “是吗?我怎麽没看出来。哪有二十岁的人还动不动就哭了。”

  “那是、那是我本来就比别人爱哭。”

  “哈哈哈,”月不由很不给面子地大笑。波松更哀怨了,他的脑子是不好使,但他确实已经好了,爹说他好了。

  不逗许波了,月不由笑道:“不好使就不好使吧,会捉兔子就行,你烤的兔子味道不错,以後可以靠这个养家糊口。”

  “不由哥……”更更哀怨了。

  见月不由脸上没有任何对许波的轻蔑,许清水很是感激他,然後仍是不好意思地说:“像殿下这种从娘胎里带出的心疾都很难彻底医好。具体的,也要等我见过殿下之後才能做定论。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的医术能不能胜任你要找的神医符合的医术。”他并不认为自己称得上“神医”这个名号。

  “我也不知道神医该是什麽样的,我说找神医,也不过是找一个医术厉害的。瞧你能把许波治成这样,也该是不差。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能延续成棣的命,不要让他早早的死掉就行了。宫里的那些御医都是庸医,还得谨防著有人害他,身体怎麽能好。”月不由很高兴,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管怎麽说,神医和蛊毒高手一下子就都找到了,我终於能安生地睡个好觉了。呵呵,没想到真的会这麽巧,我本来还在想怎麽去找神医呢。这下子好了,不用再到处跑了。”

  “爹就是神医。不然我早就死了。”对此许波是深信不疑的,接著他对月不由嘟嘟嘴,“说起来不由哥还应该感谢我呢。要不是我缠著不由哥,不由哥就不会找到我大爹(蛊毒高手),也不会找到我爹(神医)。所以不由哥,你欠我一份恩情。”

  月不由也不管许波的爹和大爹在场,伸手过去就捏住许波的脸,左右拉扯:“是是是,我欠你一份恩情,不过这阵子你吃我的,睡我的,这银子咱麽也来算算好了。”

  “疼疼疼,不由哥,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臭小子,说,谁欠谁恩情?”

  “我我我。”

  “哼哼,这还差不多。”

  放开许波的脸,月不由又喝了一大杯的茶水,然後心情极好地对许清水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跑了。咱们在这里歇上几天,等波松的身子好转一点,眼睛也能见光了,咱们就去京城。到了京城就是我的地盘,不会再有人能威胁到你们。”

  许清水看一眼月不由放下的茶杯,犹豫地问:“月大侠……”

  “哎呀,还什麽月大侠,直接喊我的名就行。对了,你们比我年长,叫我不由也行。”心情好,月不由怎麽都行。

  许波立刻嚷著:“你不是说你五十了吗?你可比我爹还大呢。”

  月不由立马说:“我说五十你就信吗?”

  许波的眼睛一亮:“那不由哥你今年多大了?我瞧你比我还小呢。”

  月不由当即黑脸:“不告诉你。”

  “不由哥……”

  等许波和月不由闹完了,许清水接著刚才要说的话,问:“月,呃,不由。我听你嗓子这两天有点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对於月不由用蛮力轰开那堵墙的事,许清水不是没想过他会不会有内伤什麽的,只是一直在逃命,他忍著没问。

  月不由摆摆手:“没有。我身子壮得很,怎麽会不舒服。这几天一直赶路,我这人累了就会嗓子哑,没事没事。

  听月不由这麽说了,许清水稍稍放了心,许波则抬手要摸月不由的脑门,被他躲开。月不由站起来说:“你们去洗一洗,换身乾净的衣裳,吃点东西就歇吧。”

  “不由哥,你呢?”许波仍盯著月不由的脑门。

  月不由道:“我也要去歇了。有什麽需要的直接跟我说,别客气。”

  许清水的嘴唇动了动,然後把波松轻轻放回床上,他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子,很是不好意思地递出去,说:“这一路多亏了你,这,这点钱,还请你不要嫌弃。”

  月不由看都没看那袋子里有多少钱就直接推了回去,说:“我什麽都缺就是不缺这个。许波叫我一声哥,你这样做可就是嫌弃我了。”

  月不由都这麽说了,许清水也只能把袋子收回来,脸上是感激。月不由不再多留,回自己房里了。在他走後,许波大叫一声扑到爹的怀里,抱著爹又叫又跳。他们逃出来了,他们安全了。许清水搂著他笑,床上的波松也在笑。月不由感慨他的好命,他们又何尝不是感慨自己的好命。

  回到自己的屋里,月不由把房门反锁了,靠著门就蹲了下来,脸上的红润瞬间被苍白取代。喉咙又疼又乾,身上也是阵阵发冷,眼前还冒著金星。捂著发疼的胸口,月不由一手撑著地爬到床边,哆哆嗦嗦地上了床。

  “咳咳咳……”抓过被子蒙住脸,月不由把咳嗽压在被窝里。他病了,他知道他病了,但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病了。曾经的记忆让他离开家之後就再也不再当著任何人的面前露出病容。他是月不由,是不会被病痛打倒的月不由。

  睡觉,睡一觉就好了,以前不管病得多厉害他都是这样挺过来的。睡觉睡觉。把自己蜷成一团,月不由在心里念著莫世遗的名字,意识很快陷入了黑暗。傍晚,月不由没有出来吃饭。想著他这一路辛苦了,谁也没有来喊他。

  京城,东宫,成棣的寝宫里,正在陪成棣下棋的莫世遗眉头一蹙,放下了棋子。成棣立刻抬眼看去:“怎麽了?”

  莫世遗揉揉心口:“刚才痛了一下。”

  “痛?”成棣丢下棋子凑上来,“怎麽个痛法?是痛了一下还是现在仍在痛?”患有心疾的他很明白“心痛”的滋味。

  莫世遗摇摇头:“闷闷的痛,你不舒服的时候我就会这样。”

  成棣一听马上说:“我没不舒服。”

  莫世遗的眉头更紧了。想到了什麽,成棣的脸上一惊,他按住莫世遗的手:“你别多想,那家伙武功那麽高,肯定不会有事的。”

  莫世遗抿了抿嘴,声音乾哑地说:“成棣,我等不下去了。我想亲自去找他。”

  “你去哪里找?”成棣绕过棋盘在莫世遗身边坐下,“苗疆那麽大,你一个人能去哪里?万一你去了他却回来了怎麽办?或者你到一处他却到了另一处呢?我不是不担心他,但我不想你与他错过。一年之约很快就到了。若到那时他还没消息,我不会再拦你。”

  心窝还在闷痛,这几天闷痛的次数越来越多,莫世遗很怕是月不由出事了。有人走到了门口,莫世遗放下手,推了下成棣。成棣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殿下,宫外来信。”

  “进来吧。”

  一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看对方,成棣的脸色放松,是他的侍卫统领。来人把信双手递给成棣,低声说:“是天裳苑派人偷偷送来的。”

  “天裳苑?”成棣大惊,手上的信已被人夺去。

  快速打开信,莫世遗刚看了两行眼睛就亮了,嘴角也带了他已经学会的上扬。他看著信激动地低喊:“找到了!他们找到不由了!”

  “真的?!”成棣一把抢过信,莫世遗站了起来:“我要去接他,我要去接他!”

  一目十行,其实也没有十行,几眼看完信上所写,成棣大笑地站起来拍拍莫世遗:“去吧,快去。不由要一个人照顾三个人肯定辛苦。”

  莫世遗的嘴角扬到他能扬起的最大弧度,转身就去收拾行囊,已是迫不及待。成棣对身边的人说:“赶紧去给世遗拿银子,再找几身合适月不由穿的衣裳。把本宫的养身丸也给世遗带上一瓶,让他给不由补补。”

  “是。”

  那人立刻离开。成棣又把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脸上是难掩的激动。

  “还真叫这家伙给找著了。”

  没过多会儿,莫世遗骑著太子殿下的汗血宝马,手拿太子令牌火速出了京城,直奔西南某处,心已先他一步飞向那里。

  不由不由不由……我来了,我来了……不由不由不由……我,要想死你了……

  (22鲜币)画堂春:第四十六章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月不由才从房里出来。院子里很安静,大家都已经回房歇息了。轻轻关了门,他趁著夜色悄悄离开。一抹黑影在街对面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然後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刚刚睡醒的许波打著哈欠,两眼朦胧地从房里出来。不用逃命了,父子三人都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住在隔壁屋的许清水和波松还都没起呢。许波前一晚睡得早,所以第一个起来了。店主给他们安排在了一处独立的院子里,许波自己打了井水,然後去厨房提了茶壶,洗漱。早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厨房里热著。是许波很久很久没有吃过的热包子和肉粥。

  洗漱完了,许波不放心地来到月不由的房前,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屋里静静的没什麽动静。许波更担心了。不由哥一天没出来了,不会有事吧?轻轻推了下门,许波愣了,门没反锁。难道不由哥已经起来了?许波推开门,叫了声:“不由哥?”屋内没人应,他大著胆子走了进去。

  进屋绕了一圈,没有月不由的影子,许波纳闷极了,这麽早不由哥会去哪里?桌上有一张被水杯压著的纸,许波走过去拿起那张纸,打开。

  “月,嗯,不由去探那边的情况了?”早上起来的许清水就从儿子那里得到了月不由离开的消息,和儿子一样很是惊讶。

  许波把月不由留下的那封信交给爹,说:“不由哥上面是这麽写的。”

  许清水看看信,信上月不由说他去探探八羌寨那边的情况,看有没有人找到这边来。想到月不由如此细心,许清水的心里很是感激。

  “辛苦他了。”把信收起来,许清水道:“咱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吃了饭你帮爹给你大爹针灸。”

  “嗯!”

  许清水把月不由的信交给了店主,原本月不由不在了店主还很担心,怕没法跟庄主(莫世召)交代。但见月不由只是去探探情况,该是不用多久就能回来,他便放了心,也没有再给庄主去信说明。

  可谁也没有想到,月不由这一去探情况就探了近十天还不见人影。想到可能是八羌寨的人找过来了,店主马上给庄主去信让庄主派些人过来支援。同时,店主又对外说许清水他们是他的亲戚,因为有病过来投奔就医。许清水和许波呆在後院一步不出,每日的饭菜都是店主亲自送来。

  谁也不会想到,出去查探消息的月不由其实就在不远处。天裳苑对面的小客栈里,月不由捧著一碗热水一边喝一边透过打开一条缝的窗户看著天裳苑,期间他不停地打喷嚏流眼泪还咳嗽。

  来到这世上十几年,月不由是头一回病得这麽重。以前被那个婆娘关在山谷里的时候他也没这麽病过,最多头疼脑热一下睡上一觉就好了。也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平日里一直很健康的人一旦生病就会很严重。反正月不由这回是很严重,都十天了还不见任何的好转。

  躲在这处小客栈守著天裳苑里的三个人,月不由把自己的虚弱只留给自己。曾经的记忆让他很讨厌吃药。所以尽管病得很厉害,他也不看医,不吃药,要靠自己挺过去。挺过去了,他以後就不会病得这麽厉害了。

  “阿嚏阿嚏……”

  连打了十几个喷嚏,外加又咳嗽,月不由的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因为一直咳嗽,脑袋又晕晕沉沉的,他连运功疗伤都做不到。对,是运功“疗伤”。轰开那堵墙时月不由受了内伤,可一路上他都没法给自己疗伤,就越拖越重了。要不是他受了内伤,可能也不会病得这麽重。

  碗里没水了,月不由勉强爬起来去倒水喝。走到火炉边提起水壶,空了,他走到门边嗓子异常沙哑地喊:“小二,没水了。”

  “来了。”

  在门口等著小二送热水上来,月不由抬手擦擦流下来的鼻涕,又是十几个喷嚏狂出。在他等水的时候,一人骑著马在天裳苑的门口猛地停下,然後迅速跳了下来冲了进去。小二提了一壶热水上来,月不由从门缝里把空水壶递出去。

  提著满满一壶的热水,月不由关了门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把水壶放到火炉上热著,他慢腾腾地挪到窗边。浑身酸痛,好似被千军万马踩过一样。如老僧般缓缓坐下,刚喝了一口水,月不由看向天裳苑的眼神就变了。

  门口怎麽有一匹马?他放下碗,把窗户再推开一些,有一匹马没什麽,但那匹马可是汗血宝马,什麽人会骑著一匹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到天裳苑?

  心里咯噔一声,月不由直接把窗户完全推开。这时,从天上苑里走出来一个人,一个面容陌生浑身风霜的人,一看就是赶了好多天的路。对方的脸上没什麽表情,可他左右看去的眼神却是那麽的焦急。他上了马,低头和送他出来的店主说了几句话,随後抽动马鞭就要走了。

  莫世遗!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地在对方策马离开时从窗户跳了出去。身体略显沉重地在一楼的窗沿上踩了一脚,月不由朝那个离去的人拼命追去。

  莫世遗!莫世遗!他不能喊,尽管想死那人了他也不能喊,也仍记得那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汗血宝马的速度极快,不过是眨眼的工夫那人就已经跑出去老远了。接著,就听一声马儿的嘶鸣,汗血宝马的身体立了起来,那是极快的奔行中被人强行停下而造成的。

  马儿的前肢落在地上,马背上的人扭头,就看到一个人朝他奔来。马上的人先是大惊,接著从马背上跃起,在马屁股上踩了一脚他借力使力地朝那人飞了过去。

  莫世遗莫世遗……眼睛模糊,月不由狠力揉揉眼睛,下一刻,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入了一人的怀中,他被对方牢牢地锁住了。

  “不由……”彷佛是从灵魂深处喊出。

  “莫世遗莫世遗……”月不由先是双手紧紧抱住对方,然後虚软的双腿也缠在了对方的身上,“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心,定了,但又有另一种担忧。不管大街上那些看他们的人,莫世遗在月不由鸟窝般的头发上亲了好几口,问:“怎麽了?怎麽声音这麽哑?”殊不知他的声音比月不由的好不到那里去。

  “我没,阿嚏阿嚏!咳咳咳……”

  这下不用解释了,莫世遗就那麽抱著月不由快速向天裳苑跑去,怀里的人贴著的他身体透著明显的不正常的热度,莫世遗的心,要疼死了。

  後院,因为一个陌生男人把月不由“抱”了回来而出现了小小的震动。在许清水和许波的眼里月不由是打不倒的天神一般的人物,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竟然被人抱了回来,而且看起来情况很是糟糕。

  什麽都没多说,莫世遗在店主的带领下直接把月不由抱回了他的房间,把一干外人关在了门外。

  “不由,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

  把人放到床上,被对方紧紧抱住的莫世遗不得已只能跪在对方的双腿间,一手撑著床。可怀里的人却不肯抬起头让他看,只是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咳咳咳……”

  无人在场,莫世遗毫不吝啬地在月不由的头上落下一个个吻,丝毫不在乎对方并不乾净的头发。

  “不由,让我看看你,我想你,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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