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 第162章

作者:岳千月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古代架空

  末了,关无绝轻叹一声,眼神悄然黯了下来。

  他正在把自己和云长流的那一段最纯粹无忧的过去从心口割下来,送给另一个人,多疼。

  不仅自己心疼,关无绝也觉着如此这般的欺瞒,着实对不起还在坚持寻找阿苦的教主。

  终究是舍不得的。

  可是没法子,再难舍他也要舍了。

  反正只有一年,再忍忍也就过去了。

  “护法大人……”

  琴音乍停,叶汝轻声唤他。

  关无绝回了神,他从青衣药人扬起来的脸上看到了不忍,看到了担忧。

  护法便轻笑了一笑,随即他收敛笑意,伸手拍拍叶汝的脸,神色郑重道:“莫多想,阿苦。你不是要救教主吗?那么除了这一件事,不要想别的。”

  “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为了教主死在我面前,我眼都不会眨一下。你也要这样,变得像我一样……知道么?”

  “可是……”

  叶汝咬了咬唇,忐忑地望着眼前的木琴,他还是不习惯触摸这等高雅的乐器,总觉得那根本就不是自己这等人能学得来的东西,“奴、奴真的能……成为阿苦么?”

  “什么成为不成为,”关无绝忍俊不禁地摇头,同时双手又坚定地按着叶汝的肩膀,“你就是。”

  ……

  就这样,冬去春来,夏过秋走。

  转眼间,一年时光如石上流水般滑走。

  这一年时间,云长流并未过问护法在分舵之事,关无绝亦并未往教主那里送过哪怕一封折子。

  他们两个似乎总是如此默契,无论是情好之时还是疏离之时,都能够如此地契合,从不会造成什么为难的处境。

  直到,又一季白雪纷纷扬扬,碎琼被风卷着扑打在窗外,淹没了远处的景物。

  关无绝与叶汝两人辗转多处,早就不在当初的那一座分舵,唯有这萧索风雪,似乎依然如故。

  就是这个冬季,息风城内又传来信件。

  这一回却是云孤雁送的信,是说信堂已经将将快要摸到一些阿苦的旧迹,望护法速归。

  关无绝终于开始给云长流送去请归的信件,一封封亲笔写就,一字字言辞恳切。只可惜,寄出去的信,从来没有半点回应。

  可是哪怕没有答复,哪怕云长流不愿意见他……

  关无绝也是必然要回去的。

  他已下定了决心,他已无退路留给自己。

  关无绝最终选在冬至的前几天,踏上归教的路。

  也就是在临行半个月前的晚上,就着一盏孤灯,关无绝毫不留情地折断了叶汝的右手,任小药人几乎疼昏过去。

  “听着,如果日后要给教主弹琴,你便说你右手不便气力不济,弹不久,他便绝不会勉强于你。”

  “同理……若是有婵娟小姐或者曾经见过阿苦的什么人,还记得阿苦曾会武,你也可用同样理由来搪塞。损了心脉又废了右手,失去武功才是正常,你大可不必自乱阵脚。”

  就这样。

  千般思虑,万般筹划。

  日月把昼夜换了几轮,日子终于到了那一天。

  吱呀。

  那一天,关无绝收拾好行囊,在清晨时伸手推开了门。

  天公不作美,外面还在小雪。寒霜猛地灌了进来,冰冷冷拂过他的眉眼,又吹得红衣红袍翻动不休。

  叶汝站在门口不远处,逆着光,只留给关无绝一个似在沉思的单薄侧影。

  不断有雪片纠缠在药人起落的翠色衣角,像是扑芳草的白蝶。流火正拴在他身旁的一株老树上,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去啃树上的枯枝。

  关无绝唤一声:“阿苦。”

  那青衫身影便极其自然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白皙瘦弱、清秀乖顺的脸来。那张脸温软地低垂,叶汝应答:“是,护法大人。”

  关无绝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他大踏步走过去,将臂弯上搭着的斗篷往叶汝头上一盖,道:“走了,带你回教。”

  叶汝用力裹紧了斗篷,眼中闪过热切的渴望,又羞怯地红了耳尖,道:“阿苦……终于能再见到教主了么?”

  关无绝没应声。他走过叶汝身边,解开了流火的缰绳,随手摸了摸爱马,闭眼将自己冰凉的脸颊贴在红鬃马的脖颈上。

  风过无痕,枯枝簌簌。树杈上有一小团积雪被吹落,突兀地落在地上,闷闷地摔散了。

  “来,上马。”

  关无绝就这样阖着眼,拥着流火沉声吐字,两片色浅的薄唇中呼出朦胧的白雾,模糊了他那一小片眼角眉梢。

  “本护法带你回去……见你的教主。”

  ——《无绝》第二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完结!评论区掉红包!

  这一卷写的很艰难辽,我真的有尽力把回忆章写的不那么拖沓和水,也不知道最终效果如何(泣)真的非常感谢一路陪我过来的小天使们!!

  卷三从护法取药开始切入,看我微博的话应该能发现卷三蛮短的,主要是填坑收伏笔和HE(HE后纯甜宠日常会放番外),让我缓一天歇歇,后天再开QwQ

第152章 终风(1)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

  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

  春雷阵阵,在远天之际轰鸣。

  互相挤压的阴云,宛如一滴滴墨汁叠在一起。雨水滂沱而落,淅淅沥沥,模糊了窗外疏枝。

  养心殿庭院下的朱砂梅落尽了残红,那如血艳烈的一瓣瓣、一朵朵,都安静地躺在泥泞之中任雨珠摧打,三分凄苦,七分苍凉。

  云长流倚在床头,神情淡然地看雨听雷。

  他所思念的人,如今身在何方?

  是否会在这风中雨中,披了半肩清寒?

  “咳……”

  突然喉口腥甜,有血从绞痛的肺腑内涌上来,不受控制地自唇角溢出。云长流只是皱了皱眉,淡然收回目光从袖口摸出帕子掩口。

  长指已消瘦到骨节凸出,是病态的雪白,颜色竟几乎和那雪绢丝帕一般无二。

  养心殿内仍是昏暗孤寂,仍是连盏灯烛都不点。云长流低弱地喘息着,断断续续的呛咳声淹没在雷雨之间。

  白帕染血,也如白雪落了红梅,最终还是从垂下的指间飘然落地。

  轰隆隆……

  教主疲倦地将头后仰,透过窗户,他望见远山处有闪电划过,在黑黯的眼底擦亮转瞬即逝的光芒,随即便是雷响,沉闷地锤在胸腔。

  距离关无绝硬闯出城不知所踪已有数日,如今云长流已经连从床上起身都是艰难无比。毒素侵入全身,每多一次呼吸都多一份煎熬。

  他已将身后诸事安排妥当,按理来说……如今已该从关木衍处讨些药饮下,给自己个安然长眠。

  可云长流舍不得。关无绝曾说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还想临死前看一眼他的护法呢。

  死了就看不见了,所以舍不得。

  他要等关无绝回来。

  ……

  叮。

  叮叮叮。

  染血的断针掉在冷硬的石地上又弹起,银光闪了两闪。

  关无绝乌发高束,盘膝而坐。他上身赤裸,磅礴的气劲外泄,在他身周一带荡出一圈圈无形的波纹。震碎的封脉镇元针被逐一逼出体外,银色断针落了一地。

  这只是远离了神烈山的一处荒山之间,某处稀疏藤草遮掩下的阴暗山洞,它是那样的不起眼,谁也想不到叛逃出城的烛阴教四方护法竟会躲在这里。

  就在关无绝身边,黑色紧衣的男人沉着脸击石生火。

  两块硬石碰撞,擦起的火花落在堆起来的干枝枯草上,又被男人俯下身吹了吹,很快就开始冒烟生热。

  小片刻后,干柴噼里啪啦地烧起来了。

  阴湿的山洞里明显地暖和起来,也亮起了火光,拖出石壁上两道长长的人影。

  又过了一会儿,冷珮终于忍不住,目光冰冷地扫了关无绝一眼,“你哭够了没有。”

  ……那个正以内劲逼出断针的人,早已一声不吭地泪流满面。关无绝把脸转过去埋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紧紧绷着薄唇,合拢的长睫湿濡得一塌糊涂。他抬手捂住了眼睛,咬着牙关哽咽道:“……你管我哭,我哭又不耽搁正事。”

  话音未落,又一根断针叮当落在地上。

  “……”

  冷珮便不再理会他,低头自顾自地拨弄着火堆。

  山洞之中,有柴火燃烧的声音,有银针落地的脆响,独独没有流泪之人的哭声。

  “……我总自以为是在救他。”

  当最后一根断针掉在地上的时候,关无绝终于开口了。他低垂着眼,沙哑地自言自语道:“可从小到大,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我害他更多。”

  “当年少主垂怜我一介药人,肯以真心相交。他护了我七年无忧无虑免遭欺凌,我却和老教主一起瞒骗他,害得他毒发失忆,独入无泽境五年。”

  关无绝轻叹,他拢起衣裳一件件穿好,神情似在追忆,却是黯然无光,“后来,教主亲自带我出鬼门,封四方护法,又顶着压力让我养伤一年。他信我爱我,让我享烛阴教内万人之上的优渥。最终又是我辜负他的信任,是我让他尝痛失血亲之苦。”

  冷珮并不搭理护法的自语。关无绝半蹲起来,弯腰将地上的断针一枚枚收拾起来,在手心里捧成一把,起身走到冷珮摆弄的火堆之前,将断针扔进去。

  “这回违令归教,我本以为早与教主再无情分可续,没想到他……仍说喜欢我,心爱我。”

  他直直地望着那把细针在火焰之中被焚烤得焦黑,那闪动的火光太亮,刺得眼睛酸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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