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 第59章

作者:岳千月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古代架空

  “至于这针,便等本座头的日子再给他拔了罢。此后这江湖,无绝他想往哪里去都去得……”

  温枫两眼发直,这时候他已经连想哭都哭不声出来了,居然还有种悲痛到极致想要发笑的冲动。

  究竟是谁要瞒着谁?

  谁要做谁的药?

  谁要为谁舍命?

  为何世间会有这样的命数,又偏偏降临在这样的一对人身上?

  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

  不知过了多久,云长流终于将关无绝轻轻地放躺在地上,轻轻吸了一口气,扶着膝艰难地试图站起。

  “唔……!?”

  然而,才刚刚直起身,他就眼前猛然发黑,全身不受控制地变得绵软无力,在一阵可怕的晕眩狼狈地摔倒在地!

  “教主!?”

  “教主!!”

  温枫与萧东河惊忙地赶上去,想要扶起云长流。后者伏在刑堂那阴冷的地上,胸口紊乱地起伏,却抬挥开两人,“不……不必。”

  云长流敛眸咬了咬牙关,再度试图把自己虚软发抖的身体撑起来。

  结果却是再一次跌倒回去,这次甚至都没能站起。

  教主怔忡地抬起自己的,修长的指节缓慢地握紧又松开。

  他……竟然站不起来了?

  温枫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哀鸣,破碎掉了。他自幼跟随云长流,却从来没有在教主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

  ——当逢春生毒素蔓延至最后关头,带给毒者的酷刑便不止是发作时的剧痛。到了那时,人将会清醒着感受自己的力量被抽离殆尽,身躯日益衰败,直至油尽灯枯。

  可那是他的教主啊!清冷出尘向来喜净的教主,偏爱安静不欲下人服侍的教主,天纵之才自有傲骨的教主……

  如果当真就这么瘫了,从此无力起身不能自理,教主要怎么忍受这样的屈辱!?

  萧东河已经看不下去,跪在云长流面前扶着他的肩膀,“教主!散功后有一阵虚弱是正常的,您千万别急。”

  “对,对对!”温枫浑身一个激灵,胡乱抹去眼眶里的泪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挤出一丝很难看的笑,“教主,左使这话没错的,温枫抱您回去休息吧……您睡一觉,到了明日就会好起来了。”

  云长流紧紧地闭着眼,惨白的唇被他咬破了,一丝血线倏然淌了下来,“本座站得起来……”

  他缓了许久,才攒够气力说下一句话,“你二人,替本座将护法送往药门休养……记得再让他饮一副醉仙乡……别叫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萧东河与温枫不敢再劝,在相视看到了对方眼的痛色。

  云长流沉默着,再次用力地支起虚弱颤抖的臂。太多的事还未结束,他是教主,不能就这么倒下了。

  这一回他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扶着墙的背骨节发青,指甲紧抠入墙体,乃至折断破碎出了血。

  他沿着刑堂昏黑的通道向外走,不过百来步的路程,这时却显得漫长无尽。

  云长流脚下一步又一步艰难地挪动着,冷汗浸透了衣衫,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栽倒。

  但他每往前迈一步,总会比之前走的更稳一些,仿佛有一种更坚韧更不屈的力量,正在从饱经毒疴磨折的骨血内生长出来。

  就在迈出刑堂大门的前一刻,云长流的终于离开了墙壁,完全地靠着自己的力量站得直,缓缓向刑堂外走出去。

  此时正值黎明。

  天光乍破。

  万丈晨光陡然从云长流的前方升起来,沿着颀长修美的身形轮廓射入刑堂之内。

  那一袭雍容清华的白袍淹没在盛大的明芒之,仿佛消融了一样,渐渐地,模糊得看不清了。

第66章 中秋节特别番外

  神烈山巅,卧龙台。

  穿过四季常青的松径,走上肃穆的石阶。台下是常年不化的白雪,台上是常年飘摇的白幔,石柱参天,阴鬼潜伏——卧龙台,乃烛阴教内第一大禁地,教主的闭关修炼之所。

  而此时此刻,四方护法关无绝正登上了卧龙台上最后一截石阶,向高台正弯身拱行了一礼,嗓音清冽:“四方护法关无绝,求教主出关!”

  白幔之内,烛阴教主云长流盘膝而坐。

  他听得护法声音,头也不回,闭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

  关无绝慢慢直起身。

  他头疼地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地拖长了声音:“教主……这都快两个月了,求您差不多消消气儿。今日可是秋佳节,团圆的日子,您一个人呆在卧龙台上算什么事?”

  算什么事?其实关无绝最清楚。

  初春他第二次取了心头血,险死还生地捡回一条命。当然,从小到大瞒着的一切,也被找回记忆的教主摸的一清二楚,若说这还不怒,那真是连关无绝自己也不信。

  然而,云长流却并没有当即发作。

  毕竟当初护法才刚救回来一丝生,他恨不得日夜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守着。因着怕刺激到人的情绪再牵动其心脉伤势,教主别说责怪叱骂,那真是连语气稍稍重些都不敢的。

  天天抱着搂着亲着哄着,就这么一直养到一个多月前,夏季将尽的时节,关无绝才终于勉强痊愈。

  之后神奇的事情便来了。

  只见云教主向关木衍番五次地确认了护法已经无碍,总算松了口气之后——倏然间把脸色一冷,转个身就上了卧龙台。

  果断闭关,谁也不见。

  留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秋后算账……

  结果这账还算不完了。眼见着已经秋,云长流却半点出关的意思都无,无论是关护法温近侍乃至老教主云孤雁,来一个赶一个。

  譬如现今。卧龙台上,云长流冷哼一声:“怎么,如今逢春生已除,你还管本座生气么?卧龙台乃教内禁地,护法日日擅闯,倒是愈加不把教里规矩放在眼里了。”

  “是是,属下大逆不道,属下罪该万死……”

  关无绝无可奈何,心道教主要是真狠心发怒也就罢了,他大不了请罪认罚任教主出气;可现在,这位赌气似的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却叫他实在不知怎么劝才好,“要么,无绝在下头给您跪一会儿?”

  云长流嗓音愈加沉寒,“你敢?”

  “……那无绝进来了?”

  “出去!”

  “行吧,那教主继续闭关着,今日过节,属下自己出城玩了。”

  “你……”云长流闻言一惊,忍不住回头,竟见护法当真转身要走。他猛然起身,脱口而出,“站住!”

  话音未落,四面白幔被激荡的内劲吹得飞舞鼓动,猎猎作响。

  一转眼,云长流身形已在卧龙台外,足尖稳稳落于阶上,两指已经捏住了关无绝的腕。雪衣乌发风姿如仙,神情却是急切的。

  ——关木衍再怎么说护法已经痊愈,他到底不敢真把人单独放出城去。

  万一无绝在外头遇上什么事有个长两短的,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了!

  关无绝唇角缓缓勾起,眼带笑意地望着自己被拉住的腕,歪一歪头启口道:“怎么,教主……也想跟无绝一起出去?”

  他心里却暗想:……呦,看这气势,看这身法,教主功力恢复得好快。

  “……”

  云长流神色几度变幻,最终闷闷地叹了一声。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

  圆月高悬。

  神烈山下,九曲赤川奔涌不息。

  一赤一白两匹骏马,于月色下驰骋向前。

  流火纵蹄在前,带着关无绝奔驰淌过赤川。前方巨石露出河面,四方护法将缰绳抽紧,一夹马腹呐了声:“驾!”

  流火长鸣一声,于月下扬蹄一跃,带着主人腾身飞起,于低空高跨过石块,眨眼间划过半个圆弧,再度落回河面。

  哗啦啦……

  顿时,马蹄下溅起大片闪着碎光的水浪。

  黑发并着红衣迎风飞扬,月华滚滚流淌于那一袭惊艳的墨梅红袍之上。

  关无绝仰起雪白的脖颈快意地笑出声来,尽情沐着溅起的水珠和洒下的月辉,唇角的弧度自在洒然。

  云长流驾着飞雪在后头,简直看的心惊肉跳,“无绝,你慢些!”

  任谁看到眼前这位凌空纵马潇洒无比的红袍护法,也不会料到……这人竟是个生受了两次穿心取血,心脉脆弱到极致的病人!

  更莫要说那鬼门内五年的炼狱锤打,刚升为护法那几年里受的重伤,碎骨鞭刑,两次饮药养血,以及数不清的劳累奔波、耗心费神……这么些折损都叠在一身,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听教主高声叫止他,关无绝将马缰绳一扯,回头冲云长流笑着开玩笑,“呵,教主跟不上了?”

  不料云长流居然认真地望了他一眼,神情忽然黯淡下来,敛眸轻声道:“跟不上。你总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一句不说地把我甩在后面,连往哪里去都瞒着……我哪里跟得上你。”

  关无绝怔住,被这话震的半天不知如何回应。许久才抿了抿唇,郑重道:

  “以后不走了。教主不让无绝走,无绝就哪儿也不去了。”

  那边却没声音。关无绝偷眼去瞄,给吓了一跳。只见云长流容色冷漠,眼角却有些泛红,偏过头不去看他。

  护法像是心头被狠狠扎了一下,当即就慌得足无措,“教主!无绝不敢了,当真再也不敢了!以后无绝一定听话,您且饶过属下这一次——”

  然云长流听了却怒色更盛,关无绝连忙讪讪地改口,“啊不,这两次……”

  云长流冷然狠狠睨他,一扬鞭,驱着飞雪走在关无绝前头。

  护法心虚,完全不敢多嘴,只好蔫蔫地低头跟着教主。

  两人便这么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走着,好久都没再说一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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