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 第86章

作者:秦九郎 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古代架空

  牢门接二连三地被打开,里面的囚犯全都一窝蜂往外跑去,他们多半都是杀人的死罪,这个时候为了自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狱卒顶不住,锦衣卫拿在掌印手中,自然是不会来救援的。

  混乱中,花匠逆着人群往甬道的最深处跑去,两边的是狂奔的囚犯,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焦油和血浆味。他此时只想着快点把管家带出来,无数叫喊声被他抛在脑后,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抛弃了。

  他点燃了焦油,死囚劫出乌罕那提之后就把火把丢在地上,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冲天的火焰就淹没了整座监狱。

  狱门被天杀的狱卒给锁死了,没逃出去的囚犯在火中奔逃嘶吼,然后渐渐被烧干。管家伏在花匠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给他指了一条暗道,从东南角一个地窖可以出去。

  地窖里是狱卒私藏的老酒,打开地上一个铁盖子,下面深不见底。花匠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听到下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是地下的暗河。

  管家说:“这下面是丢弃那些不明不白死掉的犯人的,顺着水流,应该可以通到城外的护城河。沿着河道往南走三十里,就出了帝都了。”

  花匠本想问问管家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但头顶已传来房屋倒塌的巨响,地窖摇摇欲坠,再不走就要被埋在下面了。

  灰尘打在二人脸上,花匠朝管家点点头,脱下衣服给他裹上,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抱着管家纵身跃下,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城中,乌罕那提骑马往北城逃去,半路遇到了御前亲兵的截杀。异族人骁勇善战真的不是吹牛,一个个提着刀砍人头比切菜还容易,好像天生就是这样。

  许多官员都背着财物带上家眷往城外逃,亲兵在城东疏散群众,异族暂时还没有围到城东来,人潮往东门涌去,帝都俨然成了巨大的牢笼。

  十八岁的皇帝穿着紫英铠甲,带领一队精兵正在攻击异族的侧翼。这不是少年皇帝第一次上战场,他十三岁的时候偷偷跑到北疆去,追击异族一千里,翻过那座大雪山,看到了无垠的平原。

  皇帝是少年,少年自有一腔豪气,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正当两军胶着的时候,城外忽有号角声响起,皇帝猛然绷紧了神经。紧接着,火光中黑色的军队便像潮水一般往城门涌来。皇帝看到那些闪光的黑甲,还有高耸的旌旗和画戟,犹如一座移动的城池。

  黑色的军队逼近了,骤然一阵急促的鼓点响起,整个军队瞬间往两边拉开,雄壮的骑兵迎面朝着异族奔来!长矛刺进异族的队伍中,气势排山倒海,马蹄踏在地上,地动山摇。

  很快就有人朝着皇帝奔去,翻身下马,跪在皇帝面前大声禀报,说广陵军救驾来迟,望皇帝恕罪。

  皇帝骑在马上,不知是哭是笑。在这个时候施以援手的,居然会是他的小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存稿完结,每日双更开启。

  ☆、冥迷

  “无需多言!”皇帝勒住马缰大喝一声,手中的长矛刺穿了一个异族的喉咙,“助朕杀敌!”

  “是!”

  广陵军的副将重重跪在地上,大声回禀,他忽然红了眼睛,拼命把泪水逼回去,脸上一条刀疤显得有些扭曲。

  浓稠的血浆溅到皇帝的铠甲上,在他眼里倒映出瑰丽的色彩。少年皇帝的眉心生来有一朵朱砂梅花,艳艳的,常开不败。皇帝常坐于明堂之上,百官朝拜,冠冕垂旒。

  帝都仍笼罩在黑暗中,巍巍的城楼像连绵的雪山。城中多处起火,火势很快蔓延开去,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火光照在士兵的铠甲上,他们骑着黑马冲上一处高地,如奔流的岩浆。

  “相爷,广陵军到了,正在城外于异族作战!”掌印绑好腰间的绳子和暗器,匆忙上楼与丞相回禀,丞相正握着一卷地图在查看。

  丞相闻言悚然一惊,哐啷一声推开门走到外面的栏杆旁边去,刺眼的火光迎面扑来。这里是城中的鼓楼,大风绕着那面古老的大鼓呼啸,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从栏杆往下面望去,整个帝都的景色他都尽收眼底,天际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焰遮挡了远处的山崖。房屋在成片地倒塌,不少人没来得及逃走就被烧成了灰烬。

  “广陵王现在在哪里?!”丞相厉声问,他扫视城中的街道,火焰阻挡了他的视线,眼睛因为连续几晚彻夜不眠,红得要滴出血来。

  尖利的叫喊和轰隆的马蹄声混杂在一起,涌进他的耳朵里,把他的影子拉长,弄得人恍恍惚惚。

  一旁的探子上前一步大声禀报:“南城只看到广陵军副将,未曾见到王爷!”

  丞相攥紧了栏杆,没有言语。忽地,城北传来高昂的号角声,一声连着一声,连绵不尽。这是海螺号的声音,螺号来自北海冰封的的海床,那声音听着犹如滔天的海潮奔涌而来。

  城北聚集了大批异族的士兵,他们靠在一起,背上灿烂的花纹形成一道长墙,那些色彩随着身体的动作上下浮动,如饱蘸了靛蓝石青的画笔,在纸上走笔描摹。

  亲兵围在那些异族人周围,企图阻止他们从北门出去。包围圈中站着一人,高鼻深目,王气盎然,兽皮缝进盔甲里,胸前嵌着一块红玛瑙,正是乌罕那提氏!

  丞相思量了两下,回身披上自己的风袍,翻身跳出栏杆,从破风高楼上一跃而下。他脚下踏着风,从青砖檐头掠过,月面上只留下一晃而过的虚影。

  “相爷这是要去哪里?那边可是修罗场啊!”一声尖叫从人群中响起,慌乱中有人砸到了大鼓,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如轩辕氏擂响战鼓,大败蚩尤。

  探子们都吓了一跳,忙追过去查看,却见丞相早已消失在屋宇之间了。倒是掌印显得习以为常,扶着栏杆淡淡说:“相爷从不出差错。”

  他回头望着屋子正中间那面大鼓,青铜鼓身,雕的是十三条夔龙,龙首均朝向皇宫。三个朝代在此更迭,风雨如晦,只有这鼓楼屹立不倒。

  乌罕那提在包围圈中挥刀战斗,她的刚强和勇武丝毫不逊于男人,甚至要更甚一筹。保护她的异族正一个一个减少,乌罕那提呼唤着每一个兄弟的名字,她的吼声在天宇下回荡。

  异族虽四处流浪,逐水草而居,时常抢掠北疆的民众,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神明和图腾。他们把死亡看的很重,尤其是为部族战死的,都被称为勇士。

  异族人随身佩戴各种首饰,首饰上刻着各自的姓名,客死之后由别的兄弟带回故乡,投进北海中。异族人相信北海里居住着神仙,会保佑他们长寿安康。

  丞相攀着飞檐借力弹跳,风袍猎猎作响,秋风刮在他脸上有些许寒意。他渐渐逼近北城门,一颗炮弹轰过来,丞相急转身子,然后脚下的房屋就被轰塌了。

  箭雨落进异族人的军队中,异族举着盾牌抵挡,把乌罕那提护在中间,形成圆阵,缓缓向城门移动。

  “陈维山!打开城门!”丞相朝着站在门楼上指挥作战的将领大吼,炮弹的轰隆声震耳欲聋,很快盖过了他的声音。

  陈维山是守北门的守将,见异族人始终不肯投降,正要投下旗帜打算从西城调兵来支援。丞相冲上垛墙,飞起一脚踢开了陈维山的手臂,旗帜啪嗒一声折断了。

  “来者何人!”陈维山怒目圆瞪,大喝一声,拔出腰刀正准备要劈砍。

  丞相站定,一脚踹开腰刀,冲过去揪住陈将军的衣领,命令他:“我是晏翎,听着,你现在调兵三面围击乌罕那提,同时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陈维山定定地看了丞相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不是听错了,才沉声说道:“晏大人,你是文官,管不得咱们武将的事吧?”

  “狗屁!这什么时候还管你左文右武?”丞相眯起眼睛,森冷如月,“本官这是在救你们,要是不把她放走,你和你的手下今天全都要死光!”

  “一派胡言!”陈维山大怒,甩开了丞相的手,破口大骂,“我看是你自己贪生怕死吧?把异族人放走?晏大人,你莫不是通敌叛国?!”

  丞相一拳打在陈维山脸上,大吼道:“我就是通敌叛国!你们根本杀不死乌罕那提!别让更多的弟兄白白送命了陈将军!”

  他冲过去抓起令牌,正准备下达命令,陈维山一掌打在他背上,震得他肝胆俱裂,手中的令牌落下了城门。

  “我陈维山只听皇上的命令,皇上命令我死守城门,我就要奋战到底!就算拼上我自己的性命,也要把乌罕那提堵死在城中!她是北疆的仇人,帝都的仇人,全天下的仇人!而你现在却让我放她走,晏翎,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乌罕那提根本不是人!你们这些凡人,根本杀不死他!”丞相擦掉嘴角的血,“把她放出去,之后自然有人能......”

  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贯彻天地,巨大的气浪席卷了半个帝都,丞相奔到垛墙边,死死盯着火光中那个人影,几近疯狂。

  乌罕那提从火光中走来,双手握刀,血液滴滴答答落在满地的尸体上。她胸前那块红玛瑙正在消融,融进她身体里,而裸露的皮肤正长出坚硬的鳞片,额上生出了尖利的独角。

  她的双眼里翻涌着璀璨的金色,如岩浆在烧灼山林。

  陈维山震惊了,风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犹如封印怪物的深渊,在今天打开了。

  忽然刀光一闪,陈维山的脑袋就被砍掉了,他的身子像破布袋一样,跌下城头。丞相猛然转身,却见一人站在陈维山站过的地方,戎装铠甲,手握长剑,竟是广陵王!

  “啰里啰唆的老东西。”广陵王骂了一句,“你跟他废什么话,直接砍了吧。”

  丞相没说话,他紧绷嘴角,盯着广陵王,不知此人是何居心。

  “你想干什么?我的兵就在城下,把你的计划告诉我,我立刻就以“勤王”的名义下军令。”广陵王举起了令牌,正是刚才落下城楼的那一块。

  原来他不在南城,竟是跑到北城来堵人了。

  丞相扶住垛墙,看着远处慢慢行来的乌罕那提和她的部众,道:“三面围击乌罕那提,北面留出缺口,引他们逃脱。”

  广陵王掂掂手中的令牌,笑道:“晏相,你可真是慈悲。”

  说罢,他拍拍丞相的肩膀,冷笑着走到城楼正中央去,开始号令全军。丞相的手指扣住粗糙的石跺,指甲都被掐断了,鲜血淋漓。他凝望着漫天的箭雨,眼中飘摇着金色的火焰。

  是夜,乌罕那提从北门出逃,率军深入北方,并无回头之意。乌罕那提一逃脱,异族无心恋战,遂撤退。广陵王率三千人马追击,俘虏异族七百二十人。

  丞相刚跨进别院大门的时候,驿差骑着快马狂奔而来,见着丞相了就大喊晏大人留步。

  “家书,是家书啊!从北疆过来的!”驿差一边朝丞相跑过来,一边兴奋地高喊,仿佛这天大的喜事,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驿差三两步跨上台阶,把信件从怀里摸出来,递到丞相手中去。丞相一看,北疆来的家书,除了将军还会有谁!信封上画了一朵白头翁,盖着红泥印章,落款是将军的名字。

  此时丞相心里轰然一声如年节里的烟花炸开,漫山遍野的桃花就在他心上盛放了。丞相含着泪在将军的落款上狠狠亲了一口,招呼驿差进来,他现在就要修书一封。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算是乱世里唯一的一点念想。

  丞相走笔落墨如惊鸿游龙,看得驿差一愣一愣的。丞相妙笔能生花,写起文章来根本不带停顿,一盏茶的工夫就写完了。他寻了信封来包上,画了一只仙鹤和一树梅花在上头,末了,盖上大印。

  驿差看着信封上一只仙鹤笑了,说:“晏大人好生有情趣。”

  丞相不多说,把将军的信捧在怀里,一边把驿差赶出去,催他快点把信送到北疆去。丞相站在别院门口看着驿差绝尘而去,难得笑得像个新婚的小娘子,再看看那些被烧焦的房屋,忽然觉得没那么孤独了。

  他躺在床榻上,打开封口,抽出信纸来看。一开头就是“甚念”,丞相笑得春风骀荡,把信纸盖在脸上,闻到一股苍山籽的香味。

  “心肝儿,你可把我想死了。”丞相说,身子埋进被褥里,像是把谁拥入怀中。

  北疆,将军正在与图甘达莫周旋。图甘达莫骑着白鹿涉过雁翎河,在城外列阵守了两三天,生火做饭,唱歌打猎,活像是出来游玩。

  不过图甘达莫的阵势很大,乌泱泱的一片军队,沿着雁翎河排了几十里路。将军虽不明白图甘达莫要耍什么幺蛾子,但他不敢怠慢。将军每天绕城巡逻,夜里就站在城楼上瞭望异族的动静。

  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图甘达莫就这样杵在外头,不进不退,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磨都能把人磨死。将军把自己的东西都搬来了城楼,坐在上面喝酒,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图甘达莫的大旗。

  给丞相的那封信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写成的,比着原野上白头翁的样子画了一朵花。

  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图甘达莫在一天清晨突然进攻。那天起了大雾,将军按着长刀站在城楼上,目光穿过浓雾看到图甘达莫的军队渐渐逼近。

  接下来就是短兵相接了,将军参加过无数次与异族人的战争,对这些已经是习以为常。他与图甘达莫交过几次手,图甘达莫有哪些手段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震天的锣鼓很快驱散了浓雾,图甘达莫身穿紫袍,领口处一圈貂子绒,白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座下的白鹿身披铠甲,坠着火红的流苏,在乱阵中迂回前进,带着兵要冲击城门。

  “将军!将军!”卫兵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喊,“大营里来了个公子,说是您的表弟,死活要见您!”

  “操!”将军头一回痛骂出声,那时候他正拉起长弓对准了图甘达莫的脑袋。

  一箭射出,图甘达莫俯身躲过,箭锋把他的貂子毛领给搅得稀烂。图甘达莫破口大骂,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紫袍,一挥手,让投石机准备攻城墙。

  “将军!将军!”又有士兵跑来禀报,“十二川裂了一条大口子,里面跑出了好多怪物!还有瘴气!就要往雀城来了!”

  将军相当窝火,今天真是把所有的破事都搅合在一起了。他驱马到城外查看,只见远处的雪山中间缭绕起浓重的紫雾,远远地传来打雷一般的声音,大地微微颤动。

  紧接着地平线上亮起了璀璨的黄金色,决堤的黄河水一样,漫过山坡就往雀城奔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遮天蔽日的毒气,那些怪物喷吐着剧毒的雾气,席卷之地,花草凋零。

  将军和图甘达莫几乎是在同时找到了对方,将军是找图甘达莫算账,图甘达莫是急病乱投医,找将军合计对付怪物的事。

  “那些怪物不是你放出来的?”将军拿长刀比着图甘达莫的鼻子。

  图甘达莫愤怒地嚷嚷:“是我放出来的个屁!老子根本动不了它们!”

  “那这是怎么回事?!”将军一把揪起图甘达莫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说!那些毒气的解药怎么配?”

  图甘达莫比将军矮一大截,被提溜起来毫不费力,他挣不脱,两条腿使劲往将军的腰上蹬,一边继续骂:“他娘的要是老子知道还来找你吗?老子这不也没办法了!操!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咱们就不能合作一回么!”

  将军把刀尖顶在图甘达莫的心口上,道:“你说不说?兔崽子,老子现在就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

  “混蛋!那些怪物开始攻城了!毒气漫过来了!”图甘达莫惊恐地嚎叫,“我要死了!”

  怪物的吼声从城门外传来,有什么东西开始撞击厚重的青铜大门,异族人和雀城士兵的喊叫不绝于耳。滔天的毒雾爬上了城头,如坍塌的雪山一般,往城内倒下来了,很多士兵在一瞬间化成了黑水。

  图甘达莫忽然又尖叫起来:“乌罕那提!一定是乌罕那提那个死女人搞出来的破事!她一定吃掉了红玛瑙!这个疯婆子!”

  将军刚想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忽然耳畔吹来一阵风,整座城市在瞬间褪色,眼前奔跑的人群都停留在了原地,那吃人的毒雾也不再挺进了,无边的宁静让人感觉如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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