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 第157章

作者:姬泱 标签: 布衣生活 古代架空

  文湛笑着过来,上下看了看我,才说,“我让尚衣监他们为你赶制新装了,有缂丝的,有川缎的,都不加龙纹。因为活细,需要多费一些功夫,最迟明天也就好了。”

  那些衣服做的最耗功夫,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也完不成。我不禁又胡思乱想,太子是不是早就吩咐下去,让他们赶制没有龙纹的衣服?

  他扯了扯我的袖子,“不过,我喜欢你穿我的衣服。”

  ……

  我好像又听到一群人在胡乱的窃窃私语:

  “他喜欢你穿他的衣服,其实他更喜欢亲手脱掉它。”

  “你已经不是皇子了,你什么都不是了。”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比你更傻的活人吗?”

  “贱人!”

  忽然,在这群陌生人,有个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崔碧城,他拿腔做调的用昆曲的声音说,“原来,不到园林,不知道你是太子殿下的一条狗啊……”

  后面还加了几声颤音。

  我手脚冰凉,喉咙发紧,咬着牙,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退到太阳地下面,在石桌上端起来茶碗喝水,一阵花香飘过来,那些怪异的声音又消失了。我微微松了口气。

  文湛似乎以为我不想搭理他,也没生气,只是抬手触了触我的额头,淡笑着说,“那天在大正宫正殿是我太心急了,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不想和我站在百官面前,没关系,我可以等。让我看看,头上撞的青痕好些了没有?”

  我没说话。

  我仔细听了听,似乎除了眼前的文湛之外,没有别的杂音。

  文湛的手指轻按了一下,当时被撞的地方似乎还有些扯扯的疼,我向后躲了一下。

  “还是很疼吗?别的地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我让太医局配了上好的伤药,一会儿回东宫我给你抹。”

  他一直笑着,眼睛中也是柔软的笑意,像是整个人从里到外渗着蜂蜜。

  我又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发现耳边清净了,可是眼前却陡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棋盘。以天地江山被背景,以万颗头颅为棋子。周围一切都是混沌的,布满了黯淡的雾,只有棋盘前的那个人反常的清晰。

  他就是文湛,还是宫变当天的装扮。

  他的手指中拿捏着一颗黑子,嘴唇边上挂着淡淡的笑,像是白玉面具上,被硬生生撕扯开一道伤痕。

  我闭上眼睛。

  我知道,我肯定有毛病了。

  说不定,我已经疯了。

  ……

  这好像还是宫变后,我第一次见皇帝。他从一个被我气的东倒西歪二十多年的爹变成了恩威不可测的皇上,这真不能不让人感慨一下世间的寂寞犹如白雪啊。

  皇上看我行完了礼,就让李芳把我弄了起来,还给我找了个绣墩坐,不过我没敢做,就那么站着。

  他问我,“见过你娘了?”

  我,“是。”

  他,“她还好吧。”

  我,“好。听说今天她还是啃了个老玉米,啃的香。”

  我说完,他没有接着说,于是气氛有些冷。

  我忽然跪下,轻轻磕了个头说,“……”

  最开始就要脱口而出的是自称是‘儿子’,不过被我马上刹住,后来想了想,要不就换成‘臣’,但是也不对,我又没有官职,所以应该换成‘草民’,这个称呼就像一袋子烂芝麻,也不好,最后琢磨了一下,还是就说‘我’似乎好一些。

  “我,有事想启奏皇上。”

  他的手拍了拍床榻,说,“你不要这么拘谨,虽然废你的诏书下了,还你本来身份,你不再是亲王,可那是给天下人看的。再怎么说,你母亲还在朕的后宫中,你与那些等闲世俗之人不同。过来。”他捶了捶自己身边的床沿,“过来这边坐。”

  太子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

  我抬头看了看皇上,到底还是没有动。

  最后还是他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到我面前,把我拉了起来,然后扯着我的手,他说,“你爹我老了,本来只想清清静静的享个儿孙福,谁想到天不遂人愿,想来是朕早年杀伐过重,……不说这些。朕今天让你过来,是想和你说亲事。”

  我刚想说话,他摇头,示意我听他说完。

  “和尹家这个亲事,是你娘的意思。她说你从小身子骨就弱,又娇生惯养的,这以后没有那么多人伺候,她怕你过的不习惯。尹家小姐不是等闲的官家千金,弱质女流。她是朝廷的六品医官,师从杏林高手楚玉符,出师之后就跟着她爹尹名扬一直在宣大总督的任上效力。是个好女子。这门亲事是她本人亲自应允的。”

  我,“原本我娘……”

  我琢磨着,要不要换上淑妃什么的,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别脱裤子放屁了,显得多此一举。

  “我娘也和我说过,当时……当时我就回绝了。那时候的想法是尹总督拒匈奴十余年,国之干城,不适宜和亲王结交过甚,以卷入宫斗党争之中。现在,我已经是布衣草民,不应该高攀兵部尚书的女儿,惹人耻笑。”

  皇上问我,“是怕惹人笑,还是想要独善其身。”

  我,“都是。”

  他看着我,点头说,“好,按下亲事不说。这几天,你抽空去一趟尹家,尹名扬想要见你。”

  我,“……似乎也不应该叨扰。”

  “无妨。把你今天这些话当面和他说清楚,你和他有渊源,有什么话当面直说,没事的。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我见太子在身旁,他坐在那边,不远不近的。

  我想了想,一咬牙就说,“皇上,自古为防止秽乱宫闱,能留在禁宫中的男子似乎只有两种人,皇子和太监。我已经不是皇子了,而陛下似乎也没有想要阉了我的意思,能不能让我出宫?”

  “是朕的疏忽。好,朕当即下旨,你可以随时出宫。还有,除了朕的宣召,或者寿春宫崔淑妃的召见,别人的,你也不用理会。这样好不好?”

  这句似乎显然是对着太子说的,我冷不丁的一回头,看到文湛安静的坐着,脸上平静如水,却是柔和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当即就叩头谢恩了。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却什么都不说。”出来之后,文湛对我说,“心思还那么重。”

  周围似乎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今天,我很高兴。”

  我,“……”

  “你拒婚,我知道不是因为你在乎我而拒绝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分开一段日子,也许对你对我都好……我明白,可是……”

  “……我舍不得……”

  他刚才说什么,我听的不算太清楚。风太大,刮的呼呼的,卷起树上枝头细小的花瓣飘来荡去的,我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幻象,所以就安静的呆着,表面上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我还想着,这要是没事,时不时的给我弄这么一下子,我以后就省了戏票钱了。

  李芳拿了一些银子和银票过来,他说这是皇上给的,这玩意不能推辞,我也不想推,谢了赏,揣怀里就走人了。

  

  第187章

  

  宫墙很远,不过似乎又很近。

  走了不一会儿就到宣武门了。没想到宫门外我被拦了下来,一个陌生的近卫军游击横了一下长剑,我以为他向我要钱,我就把皇上刚给的银锭子拿出来一颗,要给他,他没要。

  “大人,请等一下。”

  他也没有抓我,就是不让我走,看那个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这青天白日的在宫门硬向外闯,只要脑子没有进白酒,想必是不会这么做。我听话的就等在这里,那些人还给我端了一碗酸梅汤。

  我端着这碗放着碎冰块的玫瑰酸梅汤,看着眼前巍峨的宫苑,本来觉得自己应该诗兴大发,做一些“朝如青丝暮成雪”之类的宫怨诗词,可是我脑袋就好像被谁打了一个死结,怎么也不灵光,所以在我把酸梅汤喝的底朝天之后,我打了个嗝,然后就靠在宫墙上,那个近卫军游击过来,让我走出宫门。

  穿过深远的拱门,前面站着一个穿着长衫的人,是太子。不过他的衣服很普通,细丝绵的长衫熨帖在身上,显得他文质彬彬的,好像是哪家翰林家的公子。

  “我送你。”他说。

  “不远,不敢劳烦。”我说。

  他还是说,“我送你。”

  我,“我没钱雇轿子,也没有马骑,从这里到那个小院不下十里地,你走不了那么远。”

  “我送你。”

  他固执的跟在我后面。

  其实,我不用回冉庄老家去种地。我外公,也就是崔碧城的爷爷,早就在雍京城给他买了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地方不错,就是位置偏一些,青砖青瓦,两进的院子。原来得势的时候,我住王府,崔碧城住留园,全是雍京城有名的豪奢府邸,谁也用不着这个小四合院,所以一直空着。现在老崔和我一被抄家,我们哥俩没地方落脚,就想起来这个小院了,这是他爷爷留给他,算祖产,于是就被干干净净的保留下来了。

  昨天崔碧城让人向宫里面递个话,说他已经搬过去了,打扫好了院子,买了锅碗瓢勺、衣柜被褥这些东西,又盘好了灶,还请了一个看门的,一个老妈子。一切收拾妥当,让我也尽快过去。

  我知道以文湛在雍京的眼线,无论我想不想他知道,根本也瞒不住他,所以在宫门那里,他说要送我,我也没有想着这是试探我家在哪里,没准他比我还清楚那个小院,甚至有可能方圆几里都被他的密探弄的一清二楚。

  一路上,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从宣武门,过十里运河码头,再到落雁桥,最后穿过一条管道,就是我外公留给我和崔碧城的小院。

  这条路又长又窄。

  两个人走这条路,的确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要好很多。即使都不说话,可是有那些淡淡的、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就会让人不会太寂寥。

  到了小院门外,我没有敲门,转身对他说,“到了。”

  “好。”他看了看这里,“那我走了。”

  他没有动。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然后我上台阶去敲门,一扭身,就听见他说,“承怡,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背负罪孽的人,是我,只是我一个人。

  是我强迫了你,你是无辜的。

  无论是乱伦、断袖、弑杀,还是什么,该下地狱的人,也只有我。

  你心思太重,可又什么都不说。我要怎么做才能消除你的痛苦?”

  ——即使这份爱是错的,是罪孽深重的,可是我,依然还是想要爱你……

  

  第188章

  

  吱呀,柴门一开,里面探出个脑袋,是个肥圆的妇人,头发梳的很整齐,发髻上簪着不值钱的粗制银簪子。

  她,“哟,你谁啊?”

  我愣了一下,后退两步,想看看这里是不是我要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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