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 第20章

作者:溪鱼游渊 标签: 古代架空

严衡道:“自然,到时必定让严三亲自前去结账,请掌柜放心就是!”

“行,那我这就把话给掌柜的带回去!”吴二说完这句话,在马上冲严衡还有南玉一抱拳,道,“严二,还有这位小兄弟……”他目光中带着笑意扫过南玉,“请务必保重!”

严衡和南玉回礼后,吴二甩了一马鞭到马臀上,骑着马离开了。

严衡打开食盒底部的暗格,里面装的正是飞燕盟特意送来的消息,他打开,看见里面写了飞燕盟调查到的所有明月楼已知情报。他仔细阅读过后,不由一笑,感叹道:“飞燕盟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了。”

江湖中人,但凡出手过,必然被人观察过招数,揣摩过弱点强项,飞燕盟此次送来的,正是这些消息。

南玉坐在一旁,并没有主动上前提出要看。他只道:“预计今晚月涟漪就会到达这里,到时你准备如何安排人手,营救严峰?”

严衡道:“刚刚严家传来的消息,江易居带着船图与明月楼的婉娘一同离开了严家,易居要求必须要亲眼见到严峰,才能给出船图。他的轻身功夫,即使是在江湖上也称得上顶尖,我们早已商量过,到时他自会寻找机会携严峰出逃。”

南玉闭了闭眼,强自按耐下自己体内翻滚的所有情绪,他这几天本就脸色苍白,现在更是像覆了一层冰雪,不见一点人气,他道:“若是我是月涟漪,擒下严峰后最先做的就是废了他的双腿和双手,有腿能逃,有手能反抗,而这些事,我都不需要他去做。若是我再狠一点,还可废了他的双眼,因为初盲的人往往心里脆弱,更容易被撬开嘴巴。我只需要留下他一双耳和一条舌头,用来听问和说话。”

南玉越说,严衡的神色便越凝重,但待南玉说完,严衡却摇了摇头,道:“月涟漪或许会让三弟受些皮肉上的苦头,却绝不会毁了他,即使他想,也做不到。”

“……”南玉不语,他觉得严衡也好,江舍也好,对待严峰抱有的信任简直近乎盲目,但他没有反驳,只说道,“我要亲自去将严三爷接回来,月涟漪在他身上下了毒,我要尽早看到他,才方便考虑如何解毒。”

严衡拒绝道:“不行,你不会武功,不能身涉险境。”

南玉道:“九娘会与我同去,而且这里是山林,虽然没有熟蛊,也有的是毒虫可以供我驱使,我并非毫无自保之力。最重要的是……”他直直盯住严衡双眼,说道,“你对易居是否能救出严峰并无把握,对吗?”

严衡不语。

南玉原本坐得背脊挺直,问出上一句话时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又冰冷,不自觉就显现出逼迫姿态,但他说完,看见严衡神色,却叹了一口气,浑身的尖刺都收敛起来,仿佛从一块冰化成了一汪水,他低声道:“我需要他,我必须去。”声音柔和微哑,疲惫又眷恋,里面的情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严衡神色微动,终于松了口,道:“如果九娘同意的话,我也同意。”

南玉找到九娘的时候,这美人正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处理一只野鸡。她看见南玉粲然一笑,还没等南玉开口,就笑容一收,斩钉截铁道:“不行,你老实待在这里,晚上我给你炖汤补一补。我也不会陪你去的,你的体质你自己清楚,受一点磕碰都是受罪。”

南玉无奈地笑了一下,道:“九娘,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当我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要么是求我去救那小子,要么是求我带你去救那小子。”九娘掐住鸡脖子,熟练至极地手起刀落,狠声道,“中原人最是擅长负恩忘义,就算你救了那人,那人也不会对你以身相许。”

南玉在严衡面前不觉得如何,被九娘直接这么一说,反而觉得害臊起来,红了耳朵。他蹲下来,伸手拉住九娘的袖子,露出了可怜相,眼巴巴地看向九娘。

九娘的衣袖被他这么一扯,停了动作,却扭过头去,不肯看他。

“九娘……”南玉唤了一声,见九娘还是不理他,只好叹了一声,说道,“我不是去救他,而是去救我自己。”

九娘总算是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冷笑道:“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个多情种子,怎么,他若是死了,你还要像中原那些骗人的戏文里一样,为他殉情不成?”

南玉神情不变,慢吞吞道:“我欠他一命,本来就是要还的。”他对九娘说道,“我把我的命蛊给了他。”

九娘气急,丢了手上的鸡,收刀入鞘,洗干净手在自己衣料上一擦,就要伸手来拽南玉的耳朵,嘴里骂道:“好你个十一,命蛊也敢随便给人!我看你是根本不想活了!与其让你死在中原人手里,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算了!省得哪天被你活活气死!”

第二十五章 人生最难相见时

九娘要揪他耳朵,南玉是不敢躲的。他紧紧闭上了眼睛,眉毛不自觉地揪在一起,嘴角可怜巴巴地抿着,五官皱成一团。九娘抬起了手,看他表情却又好气又好笑,手干举了半天也下不下狠心打下去,最后抽刀恨恨向溪流一砍,水花激了几丈高,浇了南玉满头满脸,她这才稍稍解了气,收刀入鞘,恶声恶气道:“还不回去换衣洗漱,要是生病了,你晚上也不用去了!”

南玉抹了把脸上的水,才睁开眼睛,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如何狼狈,他站起身对九娘一笑,道:“多谢九娘。”

九娘冷哼一声,沉声道:“这一次我会帮你把王蛊取回,不会告诉七哥,但蛊王对你、对南疆的重要性你自己知道,这种事,绝不能再出现下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只能重走一遍万蛊池。”

南玉乖乖点了头,说道:“我知道了。”

九娘戳了下他额头,道:“还不快回去,成天就知道跟我装可怜,怎么不见你对七哥撒娇!”

当然是因为九娘你素来心软。

南玉在心里默默说道,不敢反驳,额头上被戳了个红印,被九娘赶回营地换衣服擦头发去了。

在南疆,地位最高的不是人,而是蛊,巫祝们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只能以自己所供养的蛊神的排行相互称呼。南疆一共有十二位蛊神,传说他们将自己的分·身降临在南疆的十二只王蛊身上,代替神灵保佑南疆福泽绵延,能将王蛊从沉睡中唤醒,得到王蛊承认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南疆的主人。现在的南疆只有三人身负王蛊,就是七哥,九娘,和南玉自己。

其中七哥年纪最长,为巫殿之主,也是整片南疆的王。

南玉想到这些,无声地叹了口气,作为十一,他确实……已经与中原再无关系了。

明月楼一行人越接近海岸,顾凉月就越谨慎,每隔一里就会派人前去探路,时常改变已经定好的前进路线。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没那么容易回到曜国。这一路走来虽然还算是平安无事,可是燕国河流虽多,适合走船的入海口却并没有多少,也就是说,这一路的太平,就要到头了。

婉娘虽然在路上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带江舍绕了些远路,但二人轻功行得极快,在当日傍晚时,婉娘便已经回到了她的主子身边,也就是说,江舍见到了严峰。

江舍和严峰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是神情沉重。

张光明现在也在这架马车的车厢里,顾凉月把他请来鉴定江舍的船图真假。此外,红雀与婉娘一左一右跪坐在顾凉月身后。

顾凉月道:“江少现在可以把船图拿出来了吗?”

江舍下意识看了严峰一眼,严峰却闭目没有看他,他只好收回目光看向月涟漪,迟疑片刻,才道:“可以。”说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拿出一物向桌上一丢,却是一个姑娘家常用的香球,他说道,“你们自己解开看吧。”

顾凉月未动,婉娘上前拿起香球,轻轻掰开香球顶部的机关,香球果然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的纸卷,展开后,正是半张船图。婉娘将这半张船图递给了张光明,张光明小心翼翼接过后进行查看,越看眉头越紧。

顾凉月问道:“张先生,可是船图有异?”

张光明摇了摇头道:“船图没有问题,是我的问题。我需要时间验算,即使得到了整张船图,一叶老人的船也没这么好造出来。还请容我先行告退。”

顾凉月道:“先生请便,我就不亲送了。”

“不过几步路,平波过于客气了。”张光明对顾凉月点了点头,“那么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径自撩开车帘,跳下马车,回去自己的马车上。原本江舍上车后出了严峰,看得最多的就是他,可是他从上车到下车,没和江舍对视一眼。江舍回想起从前与张家两兄弟同游秦淮的时候,觉得真是恍如隔世。

“江少。”顾凉月凉凉唤了一声。

“嗯?”江舍回过神来,看见顾凉月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立马就没了好脸色,问道,“干什么?”

顾凉月一挑眉,道:“这可是我的马车,我的车队,就是你江少坐着的,也是我的垫子,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你待在这里要干什么吗?”

江舍瞥了一眼严峰,才看向顾凉月道:“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可以带我表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