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桃花 第14章

作者:风夜昕 标签: 古代架空

  「你?」刑昊天瞥了他一眼,「你是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该说和不该说的。」玉寒宫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客人给了钱,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

  刑昊天笑了,笑里竟然有点无可奈何的宠溺味道在里头。

  一阵微风吹过,仿佛还带着一缕青草露水的凉气。

  「玉桃花……」刑昊天看着窗外,自言自语般低喃着,听到自己的代号被他念着,玉寒宫一阵费解。

  最后,刑昊天飞快喝完杯中酒,说了一句,「桃花开得不久,还是玉的……」

  这话怎么听都有其他含义,只是玉寒宫还没琢磨出什么,刑昊天就突然站起来,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扯着他往外走。

  「干什么?」

  刑昊天不说话,玉寒宫问了几声问不出什么,索性随他去了。

  两人一路小跑,穿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来到种满牡丹的院子。此时月光正亮,四周看得都还清楚。玉寒宫以为刑昊天是突然来了雅兴要在月下赏花,走在前面的人松开手转身看他。

  「你好奇,其实我也有些好奇,比如你的武功是不是真那么不济?」

  玉寒宫先是一愣,随后脚下用力,整个人腾空跃起,躲过刑昊天的偷袭,落下时单手在地上撑了一下,一翻身落到牡丹丛里。可还没等他站稳,一阵劲风扫来又逼得他向后退了数步,所到之处扬起无数花瓣落叶……

  等到玉寒宫抬头,刑昊天已经站在他面前。

  「身手倒还算敏捷,但……」

  伸手打断他的评价,玉寒宫索性坐下,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说:「别说这些,这世上能让你夸的人恐怕没多少了。」

  刑昊天笑了,一身白衣在月色下异常邪气。其实刑昊天并不是冷酷到不苟言笑,甚至有时候以笑代答,偏偏他的笑只让人觉得更冷。

  「你还真没什么地方特别……」刑昊天边说边坐了下来。

  玉寒宫刚觉得这男人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却又听刑昊天说:「不过,相处久了就越觉得有趣。」

  直接从酒壶里喝了口酒,刑昊天继续说:「你很会揣摩我,知道我什么时候在生气、什么时候不生气,知道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玩笑,知道我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是否相同……」

  并不是因为了解而谄媚,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这么轻松的说话。」即便是程煌和展风,中间也仍然隔着一层越不过去的东西。。

  说到这里,刑昊天侧身躺下,枕在玉寒宫腿上。

  玉寒宫没有避开,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刑昊天说,不知道应该否认还是承认。

  月下牡丹丛中相依,也算是件风雅的事,只是此时两人心中却未必都是风雅的念头。

  刑昊天一人独饮着,长久沉默之后,他低声说了一句,「或许我不该带你回来……」

  声音极低,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玉寒宫无意识的皱眉。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玉寒宫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走在两个极端,表面风光的富家公子和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情报贩子,时间久了总会产生一种命悬一线的错觉。在天刑教的这些天,他反倒平静下来,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去想。

  可平静的日子虽好,事实上,只要在天刑教一天,他就永远不能平静。

  玉寒宫承认,刑昊天了解他,这让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刑昊天也许会是个好情人,但不是能相伴一生的人。现在他还没有对自己失去新鲜感,而再有意思的东西,久了总会腻的。

  他突然想到了慕千夜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做朋友,好过做情人……

  如果他与刑昊天是另一番相遇,或许真能成为知已。爱人不一定是一生,友情却可比爱人长久。

  照这样说来,他与刑昊天今生算是错过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在心里自嘲着,等到回过神,话已经出口。不过不要紧,这正是他想问的。

  但刑昊天闭着眼并未回答他,半晌之后,眼也没睁地反问:「你不想留下来?」

  「为什么要留下来?」他发现他真的挺想知道。

  刑昊天没再说什么,静静躺着像是睡着了。

  玉寒宫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第九章

  深夜,漆黑茂密的树林里,偶尔响起几道不知名的鸟兽叫声,让长年不见阳光的林子多了一股阴森。

  一阵踏过草丛的细碎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把扯掉挡在前头的藤蔓,玉寒宫咬牙暗骂了一句,伸手抹去下巴上的水珠,盯着黑漆漆的前方……除了树上落下的露水外,四周明明一片阴冷,他却止不住的冒冷汗。

  算算时间,他在这片林子里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仍然没有看到出口。

  按着明玉给的指引,他成功避人耳目的出了天刑教,顺着一条偏僻小道一路直走,终于进了这片树林。身上没有武器,林子里水气太重,他唯一带的火折子也湿了,头上几乎不见半点月光,脚下的泥土杂草很快打湿了鞋和裤,双腿冷得直打颤,甚至还有什么东西割破了他的腿,虽然不算疼,但火辣辣的,他没停下来看,继续在看不到尽头的林子里穿梭着。

  临走前明玉给了他一张简单的地图,他记了好几遍,确定没走错方向,只是什么时候能穿过这片树林,却是未知。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回头,不能停下,既然选择了这一步就不能后悔,更何况停下来,也许等不到有人来抓他回去,就先死在这林子里了。

  又翻过一个小山坡,玉寒宫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茂密枝叶中露出一块空隙,几缕月光照了进来,让人莫名安心了一点。

  有什么东西在他脚边爬过,他皱起眉,一瞬间寒毛都竖了起来,应该是一条蛇爬到他脚上,他没有动,连呼吸也停了下来,感觉沉甸甸的蛇从他脚背上缓缓爬过去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继续往前走。

  慢慢地,他开始怀疑他能不能走出这片林子,明玉未免对他太有信心了。不过就在他已经要做最坏的打算时,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像是灯光一样的火光。

  他胸口一窒,盯着那火光,原本迫不及待的他,此时却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靠近之后,才看清那是有个人拿着灯笼。那人站在树下,旁边树上拴着一匹马,对方也看到了他,挥了挥手。

  走到那人跟前,玉寒宫这才看清对方是个大约四十上下的男人,身形看上去比一般男子稍显魁梧,但打扮却有几分像儒商。

  男人先开口,「公子辛苦了,我真担心你出不来了……」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玉寒宫。

  此时的玉寒宫因露水弄得一身湿、满腿泥泞,衣服破了不说,连头发也乱糟糟的,不是一般的狼狈。他摇了摇头,「我也觉得自己差点出不来了。」

  「你是吉人自有天相。」男人笑了笑,抱拳行礼道:「在下周伯年。」

  玉寒宫抱拳回礼,「玉寒宫。」

  「尉城玉家的三少爷,」周伯年转身从马上拿下一件披风递给玉寒宫,「我早有耳闻。」

  他这「风流浪子」的名声还传得够广的……接过披风,玉寒宫点点头,「又劳了。」

  「玉公子客气了。」周伯年说,转身去牵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吧。马只有一匹,马车在几里之外的地方等着,要委屈你跟我共骑了。」

  恰到好处的寒暄,听上去没有不妥之处,但正是这种滴水不漏,让玉寒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猜到了什么,却又理不出头绪。

  趁着月色,周伯年一路快马加鞭。玉寒宫坐在后头一阵颠簸,见所经之处偏僻荒凉,想问这是哪里却又累得不想开口,索性先闭目休息。

  周伯年所说的马车停在一处隐蔽的地方,他们到了之后,赶车的人迎了出来。周伯年低声同他说了几句,随后招呼玉寒宫一同进了车里。

  马车里比外面暖和许多,披风也让身上的寒意消了不少。待两人坐定之后,一声鞭响,马车飞快跑了起来。

  周伯年和玉寒宫一正一侧坐着,玉寒宫问这是何处?

  「何处都不是。」摇摇头,周伯年解释说这附近几十里内荒无人烟,地势又陡峭险峻,沼泽悬崖多不胜数,林中还有沼气弥漫,所以几乎无人踏足。

  「三不管的地界,至今也没能说清楚是归哪里,看起来又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没人抢着要,只可惜……」周伯年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又好像充满讥笑之意,连眼中也有丝得意。

  这种商人的精明表情玉寒宫再熟悉不过,他随意附和一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再侧过头掀起旁边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算算时间已将近破晓,外头天色却好像比那林中还要暗上几分……

  

  马车颠簸了一下,玉寒宫猛然睁开眼,心里讶异自己竟然睡着了。

  周伯年仍然坐在那里,见他醒了,说:「刚好你醒了,我们到了。」说着先一步掀开布帘下了车。

  玉寒宫晃了晃脑袋,待彻底清醒之后才跟了出去。

  外面天刚亮,一股凉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马车停在一处宅院门口,玉寒宫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匾额——周府。

  「玉公子请。」周伯年在前头为他带路。

  「有劳。」

  进门之后,有下人上前招呼,周伯年吩咐了几句,带着玉寒宫一路进了内厅。

  玉寒宫跟在周伯年身后,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四下。作为普通人家的府邸并没有什么特别,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些家丁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到了内厅,周伯年让人奉上茶,和玉寒宫相对而坐。

  周伯年说:「现在玉公子可以放心了,我这里虽然算不上什么奢华地方,但你尽管放心住着。」

  「有劳周兄了……」玉寒宫点头,心里却已另有打算。

  这一路过来,周伯年没有问一句关于他家里的事,到了这里之后,也没说何时送他回家,更没提要替他送信,反而有让他长住的意思。

  周伯年见他不语,问:「玉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可没等玉寒宫开口,一个壮实的家丁又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汤上来。

  「玉公子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吧。」

  家丁将汤放到玉寒宫面前,他低头看了一眼,说了声多谢,等那家丁下去之后,看着周伯年半开玩笑地问:「周兄,你这些家丁都是练家子啊?」

  周伯年微微一愣,随后笑着说:「如今世道不太平,多几个会功夫的看家护院也能安心些。」

  「的确。」玉寒宫点点头,伸手拿汤喝了起来。

  大半碗热汤下肚,胃里有了些暖意,四肢也渐渐暖和起来。觉得差不多了,玉寒宫放下碗,突然问:「周兄是个生意人?」

  周伯年有一瞬犹豫,最后还是点头,「不错。」

  「那这次,你想同我做什么生意?」

  「玉公子何出此言?」周伯年笑问。

  老狐狸!明明早有打算,却偏要他说出来。玉寒宫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明玉同你说了什么,况且他人在天刑教里,你们要见上一面怕也是不容易,即便如此你还能跑这么远的路冒险去救我,我与你素不相识,和明玉也不过是一段不值一提的旧情,你们如此费心……生意人不求回报,可不是件好事。」 听到这里,周伯年不再装下去了,点头道:「不错,天下哪有不想赚钱的生意人!玉公子可是觉得我是想挟持你向玉家索要赎金?」

  「如果是这样倒方便了,不用你开口我也会给你。只是……」玉寒宫顿了一下,「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能知道天刑教所在,并且把自己的人送进去做内应,恐怕不是要一笔赎金,就能说得过去的吧?」

  周伯年哈哈大笑起来,「玉公子果然聪明,虽然你是千金之躯,但我并非为钱而来。明玉也是我千辛万苦送进天刑教的,原本还有两人,却都不像他一样待得长久。」

  玉寒宫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你既然问了,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停了一下,周伯年上身向前倾,盯着他压低声音说:「我要你画出天刑教总坛的地图给我。」

  玉寒宫一愣,万没想到他要的是这个。反应过来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我就不问你要地图干什么了,但这地图也不是说画就能画得出来的,我……」

上一篇:将军宠夫

下一篇:断情结/青丝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