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绪 第34章

作者:软枝黄莺儿 标签: 古代架空

  晋王府中规矩没那么严,虽则赵绪归来得迟,众人却也按部就班地先用了晚膳,只在厨房里留着热汤热饭。

  黑夜里,一切都静悄悄的,除却守夜的侍从,大多数仆役们都已歇下了。

  赵绪觉得今夜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再仔细想想,是了,君殊平时这时候还在院子里练功,怎地今日睡得那么早。

  赵绪漫步过花廊,径直向穆千山的住处走去,欲同他谈谈今日遇见施南月之事。

  恰好,穆千山房中仍亮着灯,赵绪敲门进去,见他正在灯下,一手持刀,一手持一块木头,似是在削一柄木剑。

  赵绪奇了,道:“削柄木剑作甚么,要送人么?殊儿如今可不使剑了。”

  穆千山见他来,便要行礼,被赵绪挥手免了。

  穆千山道:“只是作个纪念罢了。”

  穆千山和赵绪说了今日穆归舟前来之事,赵绪正乐的人多热闹,便道明日就给穆归舟安排住处,今晚暂让他和君殊挤着。

  说罢,赵绪便开门见山地转到了正事上:“千山,我此来是问你,你以前可认得施南月?”

  话语刚落,穆千山手上动作一滞,道:“认得。”

  “师兄说,你们的武功路数很像,他…也是那十六个人之一吧?”赵绪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穆千山不想提起以前在十六卫的事儿,但他不得不说。

  毕竟,施南月这个人太过诡异,出现的又过于离奇。

  “是。”穆千山道:“而且,他这次之所以会进宫,是为了对付我。”

  他的语气淡淡的,好像这件事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赵绪却是拧起了眉头。对于穆千山之前还未入王府的事情,他知之甚少,也没打算要深查。而今夜他却几乎把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赵绪从没见过穆千山说过那么多话,他在冷漠地叙述着那些年的事情,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态度,将昔日所有的痛苦都摊开,剖析在赵绪面前。

  “千山。”赵绪已不忍心听下去,苦笑道:“你不必都告诉我的。”

  而那人神色只是淡淡的,道:“无妨。”

  赵绪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一室静寂,穆千山垂眸,道:“此事因属下而起,不敢拖累王爷,如若解决不当,属下愿自裁谢罪。”

  赵绪的神色凛冽了起来,沉声道:“你说什么?”

  穆千山道:“属下愿自裁谢……”

  赵绪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谁准你说这种话的?”

  “………”

  穆千山沉默不语。

  赵绪道:“我的人,还没有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的。”

  穆千山启唇,似又要说什么,而赵绪却看着他,认真道:“千山,你若信得过我,便与我一起谋划处理此事,难不成你现在还拿我作外人?”

  穆千山低头:“属下不敢。”

  “那便同荣辱,共进退。”

  “是。”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赵绪看了一眼灯下的人,轻声道了声早点歇息,便转身回房了。

  他有太多难言的酸楚要留给自己好好消化,赵绪亦不忍打扰。

  赵绪回到房中,许久仍没有睡意。他在分析。施南月是父皇身边的红人,如今太子与他都要忌惮三分,其为人圆滑谨慎,所交者皆称赞其谦逊温雅,有君子之风,而赵绪却深知这样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他自己一向给外界的印象不也是温文尔雅么?然赵绪却觉得自己和这个词没有一丝的关系。

  他是不能指望施南月自己露出马脚的。施南月的缺陷,是不可被近身,他虽擅长用毒,却只是在暗处使用,然而如今施南月统率宫内禁卫军,要近他的身可是够难的。

  赵绪忽然扯了扯身上衣袍,翻身上床,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干脆不去想了。

第五十九章 京城四大美男子

  春日的夜里夹杂着杜鹃和瘦樱的香气,是一种缥缈而富有诗意的香气,引人沉醉。

  阿史那附离正躺在他那张披着白虎皮的玉榻上,手中握着一柄匕首。那柄匕首因其上斑驳的锈迹显得很是难看,唯有上面的羊脂玉在黑暗中隐约透出丝丝温润的光芒。

  灯已被吹熄了,按理说是不会有人再进来的。

  可是脚步声却传来了,带着清苦的木樨味道,混在春夜的花香中,勾成一股馥郁的尾调。

  躺在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他还没有睡着。

  “哥舒信?”附离伸手去拿披风,问。

  “又被你猜出了。”

  那人轻叹一声,将身上披着的斗篷随手一扔,便朝他走来。

  附离坐起身来,给他在榻上让出个位置,蹙眉问:“国内出了什么事?”

  哥舒信摸索着点燃了灯盏,顿时,一室清明。

  他坐到附离身边,打着哈欠道:“唔……没什么事儿,还不许我来这繁华地儿来玩玩么?”

  “你闹什么?”附离正是烦心时候,登时就想把这人轰出去。

  虽说现在国内已经稳定了下来,但是,若可汗和叶护同时不在王廷,偌大的一个国家又该如何运转?

  哥舒信不以为意,他看了看附离手中的那柄旧匕首,笑问:“怎么?找到你家阿穆了?人家不理你是不是?”

  附离没接话,猝不及防地拿了个竹筒扔他,被哥叔信轻身躲过了。

  附离本也知道他能躲过,不理他,于旁边的金奁中拿出了一个冰蓝色的玉盒,玉盒中是一层柔软的丝绸。他将那匕首放了进去,压在枕旁收好。

  哥舒信看着昔日潇洒纵情的发小这般失意样子,心中不免为他伤心,但嘴上却如尖刀一般,一点都不饶人:“有些东西,丢了是找不回的。就像这个匕首,就算你找回来了,它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附离拿着玉盒的手微颤了一下,却道:“就算找不回,我也要试试。”

  哥叔信看着他,苦笑。

  他向来是了解附离的,但这几年,他却越来越看不懂附离了。

  他们两个本是一种人,自少年时便在风月场纵横,经了无数的美人,从没为谁认真过。附离当初刚带穆千山回突厥时,哥舒信以为他和以往一般,只是玩玩而已,几个月便淡了。但没想到的是,附离真的和他,过了几年的日子,和寻常百姓过日子一样。这说出来简直是离谱了。

  但那时的哥叔信还是觉得,只是穆千山很特别而已,当附离腻了的时候,还是一样会干脆利落地断了这段情意。

  他们天生便是浪子,也不会为谁停留。

  而最先走的人却是穆千山。为此,哥叔信还开玩笑地跟附离说,他这可是第一次被别人给甩了。附离那时候没有接话,神色郁郁地,哥叔信以为他是不甘心。但接下来几年,哥叔信却不得不信,他们的可汗大人,确实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

  若不是真的喜欢,会为他拒了东突厥公主的联姻,险些引起两部内斗么?会那么频繁地亲自来长安寻人,而不在乎只是突厥离长安的路程就要花去半个多月么?

  若不是真的喜欢,会像个傻子一样,晚上不睡觉就知道站在那竹楼里灌着凉风,看波纳湖么?

  哥叔信觉得他真的是魔怔了,也许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让人变傻的。

  他觉得自己活该聪明一辈子了。

  不跌入情网,便无人挂怀,一身轻松。

  哥叔信叹了口气,准备安慰一下他的傻发小,柔声道:“国内有小琰呢,你且放心……而且,该说的话我都替你跟小琰说过了,他会分清楚轻重的。”

  他口中的小琰就是当日持金弓去射穆千山的美少年。哥叔琰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来顺遂,虽养了一身的娇惯毛病,但也有几分本领,将国中事交予他还是让人放心的。

  哥叔琰不知中了附离什么魔,偏生就是喜欢缠着这个从小抱他到大的表哥。起初,附离和哥叔信以为他是小孩子脾气,爱娇,故而都顺着他,连他要了附离随身带到大的金珠都随着他了。但渐渐地,附离却发觉这孩子对他,真的有那般的情感。

  附离对这个如弟弟般相待的少年是没有什么兴趣的,碍于哥舒信的面子,不得不顾及哥舒琰的情绪。

  而不与哥舒琰彻底说清楚,他就会觉得他还有机会,附离也不得不再次做个伤别人心的人。

  哥舒信明白了他的顾虑后,便直接了当的和自家弟弟说了,断了哥舒琰的心思。

  附离虽平日和哥叔信随便惯了,从未跟他说过感激之类的话语,但两人心中都知道。

  若有人问,他们这一生最珍视的朋友是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对方的名字,这种情谊已然胜过亲兄弟之间血浓于水的感情。

  这玉榻十分宽敞,附离便与他让了一处地方睡。哥叔信也很习惯的脱了外袍,吹熄了灯,躺在他身旁。

  “你也累了,睡吧。”附离将盖在自己身上的绒被分了一半与哥舒信,淡淡道。

  哥舒信毫不客气,扯了大半盖在自己身上,道:“是呢,今晚可要养足了精神,我听说京城香菀搂的姑娘可是漂亮的紧呢,明日我便不陪你了。”

  “……”

  附离刚感动了一半的心情瞬间没了,他把被哥舒信扯过大半的被子重又扯了回来,将被子一卷,反身睡去,不理他了。

  ……………

  四月里的天气就是好,处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样子,引得人心情也好了起来。

  校场内,周沧然正笑着和几位相熟的将领们打着招呼。

  他今日着了一身银铠,将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随意地用绸带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鬓前留了几缕头发,整个人看起来英姿勃发,又带着些不羁的野性。

  有人看他今日的打扮,笑道:“周将军今日是怎么了,扮的那么俊,莫非是有约?”

  周沧然哂笑一声,懒散道;“哪儿有约?还不是李寻意那个不仗义的,今天和姑娘约着看花去了,倒让我帮他寻街。”

  众人又笑了起来,道;“是了。这抛头露面的,怎么着也得打扮得俊点,”

  又一人起哄,“最近京中这些小姐妇人们也太有闲工夫了,还弄出了个京城四大美男子。周将军您作为咱们右先锋军唯一入榜的,可得争气啊!”

  周沧然闻言,冷峻一笑,“这是自然。”

  众人吵吵闹闹,又哄笑着告辞,各司其职,去做事了。

  周沧然往校场深处走去,那一块是他所管辖的士兵们练武的地方。此时,士兵们正在认真地练枪。

  “将军,您来了。”

  旁边在监督的副将见他来了,微微颔首,递给他今日的审查记录。

  周驰目沧然瞄了几眼,道:“今日我要代李校尉去寻街,你且看着他们训练罢。”

  副将应了喏,便将他素日用的长枪递给他,还促狭道:“将军一切放心,就算晚些回来也无妨的。”

  周沧然不明其意,道:“不就是寻个街么,晚回来什么?”

  副将憋不住笑了,他深知自家将军虽然平时看着威风凛凛的,但平日就是个不记事儿的,还有点儿楞。

  他道:“今日是皇上规定的斋戒日啊!”

  他想起来了,近日皇上心血来潮,为了让上天感受到他修道的诚意,下令定了每月的斋戒日。但周沧然还是不知道和自己晚不晚回来有什么关系,又道:“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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