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流 第16章

作者:浅书清都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架空

  阮临的生日自从离开慰灵宫便没有认真过过,如今好不容易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这件事便不能再应付。

  为了这个生辰,阮闳特意去镇上买了只肥美的鸡和一大堆食材,又带回来许多书送给阮临。

  阮母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做了一桌的菜。

  这几年他们在路上逃亡,一是怕被许望的人发现,二是事发突然没有准备,囊中羞涩,因此一路的食宿多有减省,夫妻俩嘴上不说,对于阮临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很愧疚的。

  十岁的生辰,按理说要大办。只是他们无法铺张设宴,一顿丰盛的饭菜已经是极限。

  虽不比之前,但一家人在一起就已经满足。突然的变故让他们都学会了满足。

  一切都是那么好。

  她记得阮临那时还很小,一点点大,却很听话懂事,不吵不闹的,拿着一本书坐在院子里头就能过一个下午。

  他是那么好的孩子。所以吃完饭后,当阮闳问他那件事时,他也是这副听话懂事的模样。

  当时阮闳说的每一个字,不仅刻在了阮临的心里,同样也刻在她的记忆中。

  她记得阮闳问阮临:“我有一事需要去做,但此事危险且艰难,你觉得该去吗?”

  阮临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笑着答道:“若父亲想去做,那就去吧。不用担心我和娘,我们相信你。”

  阮临说相信父亲,于是阮闳当天下午便离开。

  可阮闳再也没能回来。

第19章 流云易散(一)

  临近午饭时间,阮临还没回家,阮母想了想,用篮子装上几盘饭菜,拎着送到石珫家里。

  大门没关,阮母推门进去,没在正堂见到人。

  进到院里,就见阮临坐在小凳子上,头歪着靠在一边,表情愣愣的,似乎在发呆,连她走近都没有发现。

  阮母拍了拍他的肩,阮临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您怎么过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不饿?”阮母有些担忧,压低声音小声问,“怎么样?”

  阮临摇摇头,“在房间里,没出来。”

  阮母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给你们送了点吃的过来,你拿进去给石珫,自己也吃点。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的身体得照顾好。”

  “我明白的。”阮临往石珫的房间望了一眼,点头道,“我去试试吧,您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他这孩子……”阮母没说下去,又问,“那你晚上还回去吗?”

  “我在这里陪着他吧。”阮临说,“他心里不好受。”

  阮母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样也好。你也别想太多知道吗,总还有我们在。”

  “嗯。”阮临勉强笑了笑,“谢谢娘。”

  阮母也不再多说,又帮阮临理好衣领,转身悄悄的离开石珫家,临走还不忘关上大门。

  院子里又只剩下阮临一个人。

  阮母送来的食物就放在正堂的桌上,阮临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而后起身将篮子拎进石珫的房间。

  石珫一个上午都在一个地方没动。阮临将篮子放到桌上,把饭菜都拿了出来,小声劝道:“先吃点东西吧,上一顿还是昨晚,这样饿着对胃不好。”

  “不想吃,你拿出去吧。”

  “心里再不好受,饭也是得吃的。”阮临盛上碗饭,推到石珫面前,“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石珫不动,只道:“拿走吧,我不吃。”

  “阿珫。”阮临叹了口气,“就算这顿不吃,那下顿呢,明天呢?你就打算这么一直不吃?”

  石珫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紧,“我吃不下。”

  阮临伸出右手,又将碗样石珫面前推了推,“吃点吧,几口也行……”

  “我不想……”石珫眼中划过一丝不耐烦,挥手想将碗推回去,却不料一巴掌打在了阮临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脆响,让两人同时噤声。

  他这一下力气用的不小,阮临又白,几乎是瞬间,手背上便浮现出一片红印,看起来颇为凄惨。

  阮临嘴角紧抿着,收回双手,不发一语。

  左手手指在发红的手背上轻轻揉着,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石珫这下慌了神,赶忙抬眼看了看阮临,又低头看向他的手,“我不是故意要打你……我……你的手……”

  “没事。”阮临身心俱疲,手背发热,有些涨涨的,应该是有些发肿。

  他也不去管它,看向石珫。

  石珫脸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歉意,阮临坐到一旁道:“我昨晚和你一起吃完饭后,直到现在也是一粒米都没进过。我们都是一样。你若是不吃,我也不吃了。什么时候你吃饭,我再和你一起。”

  石珫眉头紧皱着:“你不必如此,我是真的吃不下。”

  “我也吃不下。”阮临扯起嘴角笑了笑,“我既然劝不动你,你也别再劝我。”

  “阿临……”石珫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我不是有意针对你,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阮临点头:“我知道,我不怪你。”

  “那你……”

  “可这和吃饭没有关系。”阮临居然就这么和他耍起无赖来,“我说了,你也不必劝我。你什么时候吃饭,我就什么时候吃。你吃不下,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熬着。”

  石珫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奈:“你这又是何必。你偏要这么逼着我?”

  阮临看他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石珫看他出了屋子,又到上午的那个小凳子坐下。只是这次阮临是背对着他的,石珫看不见阮临的表情。

  阮临软硬不吃的一通搅和,石珫原本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这下因着愧疚加上担心阮临,一时间倒是缓解了不少。

  坐着看了一会儿,石珫有些坐不住了。

  阮临面对着墙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面壁一般,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石珫的心揪了一下,又酸又涩的。

  他想了又想,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站起来去看看阮临。

  “你……”石珫走到阮临身后站定,伸出手想碰碰他,最后还是没有做,收回手,只是开口道,“抱歉。”

  “不用和我道歉。”阮临道,“我真的没有怪你。”

  石珫顿了一会儿,“走,回房,我们吃饭。”

  “愿意吃了?”

  石珫有些不自在,找了个难以拒绝的理由:“这是阮姨专门送过来的,我总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阮临于是转身回头看他,眼睛里有些红血丝,看着很疲惫。

  石珫心里一下就难受起来。

  自己方才究竟在做什么?!居然冲着阮临发脾气?!

  “抱歉,我刚才不是想冲你发火。”石珫喉中有些哽塞,“你别往心里去。”

  阮临静了一瞬:“你刚才在房里已经道过歉了。”

  石珫没说话。

  阮临顿了会儿,吐出一口气,站起来面对着石珫,“不用再道歉,也不用觉得愧疚,我没生你的气。我原谅你了。”

  “我到现在还觉得不能接受。”深吸一口气,石珫哑声道,“我只是……我接受不了。母妃那个人,她那么厉害,什么都能处理的很好,怎么会就这么……不在了。”

  阮临看着他的眼睛,石珫回视,眼中有些许晶莹闪过。

  “我离京大半年。原本想着在外头多看着新奇的事,等回去可以和母妃说。可如今……”他差点忍不住眼泪,赶忙移开自己的视线,不让阮临看见,“可如今,她再也听不到了。”

  他的语气很淡,阮临却感受的到石珫的悲哀和忧伤。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抱住石珫。

  石珫僵在原地。阮临的拥抱很温暖,虽然一触即分,那股温暖却仿佛留在了他的身上。

  “人生大事,无非生死。”阮临伸手将石珫眉心纠结轻轻抚平,“可再仔细想想,生死皆常事。我们得学着送走别人,再等着别人送走自己。人这一辈子也无非就是如此。”

  阮临叹息着说:“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还得继续活着,不是吗?”

第20章 流云易散(二)

  阮临说的不错。活着的人自然还是得继续活着。

  但是活着与活着之间却并非相同。

  光阴流转。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温度一天天的降下来,石珫一天天的愈渐沉默,除了和他还能偶尔说上几句,其余的时候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那天之后,宋何从王婶手里买下了阮临家隔壁的院子,与石珫搬到旁边,和阮临做了邻居。

  石珫每日一早雷打不动起来随宋何练武,下午则到阮家看书,晚上还要回去临帖练字温习书本,颇为刻苦。

  他每日刻苦努力,不再去提皇贵妃与石珺,仿佛渐渐走了出来。

  这似乎是好事,阮临看在眼里,心中却总是悬着。

  石珫的沉默与冷淡让阮临分外不安。阮临明白,石珫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将自己母亲的死放下,他心里应当是有着自己的计划。

  阮临太明白了。他甚至不用猜测,就已经知道石珫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报仇。

  京城有多复杂,阮临虽没有亲身经历,却也还是能感受到几分。

  更何况,一个独受宠爱多年且母家显赫的皇贵妃,尚且无法应付她面对的敌人,石珫一个年纪尚轻的皇子,他想怎么做?他要怎么做?他选择这条路,面对的又是什么?

  阮临不敢去想,也无法劝他。

  怎么劝?是劝石珫放下,还是让他不要妄想以卵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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