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流 第50章

作者:浅书清都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架空

  皇帝身侧不远坐着石珫,下首又站着一个小男孩,约摸四五岁,正恭恭敬敬的与他们俩说话。

  阮临虽在京城呆了一年多,然而平时深居简出,今日又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宫宴,故而从未见过这孩子。

  他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被一旁的姜流察觉,主动过来与他解释:“那少年是简亲王世子。”

  简亲王之名,阮临还是有所耳闻的。先帝后宫并不充盈,子嗣不仅不多,更是无福。

  长公主生母低贱,其成年后便远嫁西北王庭。西北王对她还算上心,长公主却因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位小公主。

  二皇子石璋为当今圣上。自小体弱多病,勉强温养到如今,还必须得实时看护处处小心。

  三皇子简亲王生性无能,偏偏还耳根子软容易被人蛊惑。他母家势弱,生来便与皇位无缘,故而先帝也没对他上心,无人约束;先帝去后,恭妃与袁鼎更是无暇顾及他,倒让简亲王不知怎的结交了一群京城二世祖,一堆狐朋狗友成日里斗鸡遛狗不做好事。

  后来一群人去猎场里围猎,黑着天喝的烂醉还要上马,最后从马上摔下来脑袋磕到地上,人当场就不行了,只在后院里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四皇子与五公主是对龙凤胎,怀着的时候就隐有不好,最后果真刚生下来就双双没了气。

  杜晓进宫后,先帝独宠,于是又有了六皇子石珫。杜晓生下石珫后身子虚弱,调养了好些年才又有了石珺。

  如今石珫他们这一辈,算下来竟只剩两人了;而后头一代则只有三皇子身后的一根独苗。

  姜流想着又叹了气:“他母亲只是个侍女,父亲虽为亲王,却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无势可傍无人可依,年纪又这样小,这位小世子也是个可怜人。”

  那孩子看着一团奶气,站起来只有一点点高,却站姿挺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懂事得很,十分招人疼。

  石璋与简亲王并无多少兄弟情,更不喜孩童,却唯独对这孩子另眼相看,一旦有机会,总要把人叫过来说几句话。

  阮临看着石珫将孩子叫到身边,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又伸手揉了把他的脑袋,低头对他说了什么。

  孩子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上首的皇帝,最后点了好几次头,那兄弟俩便齐齐笑了出来。

  他多往那头看了几眼,石珫像是感受到了一般,忽的与他对上视线,眼中笑意一顿,继而更加分明起来。

  阮临看着石珫,回了个若有若无的微笑,淡淡的说:“是挺不容易的。”

  众人陆续落座,石璋随口说了几句,接着宫廷乐师便开始奏乐,舞姬登场。

  有酒有歌有美人,一时间气氛更加晏晏和乐起来。

  姜流对阮临举杯,而后笑了:“你能坐在这里,真是难得。”

  阮临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今日来客,似乎缺了些人。”

  姜流放下酒杯,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你是想问摄政王吧。”

  “道不同,他若来,所有人都得不自在。”姜流说着又看向皇帝,喃喃道,“快结束了。”

  阮临不明所以:“结束什么?”

  姜流却不回答,只是斟上满满一杯酒,举向阮临,笑容清朗:“来。”

  他看着阮临端起杯子,笑道:“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阮临渐渐有些不耐。姜流已是半醉,手肘撑在桌子上歪坐着,眼眸迷离,脸上没带笑,不知在思索什么。

  阮临起身,姜流转头问:“干什么去?”

  “出去透透气。”阮临说着,顿了顿,多嘱咐一句,“少喝点。”

  “知道了。”姜流笑着摆手,而后又灌下一杯。

  “……”阮临眼见着醉鬼劝不动,只好放弃。

  殿外,酒宴声渐小,耳边终于清净下来,阮临舒了口气,独自一人散步醒酒。

  宫里景致独美。阮临原想着出来吹会儿风就回去,却忽的感受到一阵清凉爽风,脚步便未停,直向前走去。

  湖面平静,微有波澜。月影倒在湖上,被风一吹,泛起一层又一层褶皱,从远处慢慢推移,最后在阮临眼前归于平静。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阮临回头,就见石珫牵着孩子,一大一小,在他面前站定。

  阮临有些惊讶:“你们怎么出来了?”

  “玄儿觉得闷,我带他出来玩走走。”石珫似是不经意,随口问道,“你和姜流一起,喝了不少酒。”

  “没几杯,不妨事。”阮临笑着蹲下来,看着孩子,柔声问,“世子叫什么?”

  那孩子不怕生,却也不过分活泼,定定的让石珫牵着手,听到阮临问话,便乖乖回答:“我叫石玄。”

  他顿了一下,声音放小:“你不用叫我世子,和二伯六叔一样,叫我玄儿就好了。”

  “嗯?”阮临与石珫对视一眼,又看向石玄,笑了,“为什么这么说?”

  石玄脸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你长得好看——我家里有好多好吃的,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玩吗?”

  他说着还伸手牵住阮临的手,轻轻摇了几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阮临,一脸期待。

  阮临心里一软,简直要化成一摊,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石玄眼中浮出明显的喜色,扬起大大的笑脸:“昨天姜叔送来的点心特别好吃,明天你去我家玩好不好,我留给你。”

  他似乎是怕阮临不答应,又抓着石珫的手抬头看:“六叔明天也去吧,你都好久没去看我了。”

  两人被石玄安排的明明白白,阮临失笑,正想开口,就听石玄又问:“你叫什么呀。”

  “阮临。”

  石玄于是点点头,十分快乐,喊了一声:“小临哥哥!”

  阮临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石珫哭笑不得,一把将石玄抱了起来,手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要叫阮叔,不能叫哥哥,听见没?”

  石玄懵懵懂懂,闻言点点头。

  “玄儿这是觉得我年轻。”阮临站起来笑的不行,“你可别嫉妒啊。”

  石珫却颇能稳得住,淡定道:“你若真想显得年轻,也可以。只是——”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阮临:“那你可得跟着玄儿一起,叫我六叔。”

第63章 月隐灯明(三)

  阮临没想到,石珫竟能占人便宜到这种程度,咬着牙,似笑非笑:“我若叫了,你真受着?”

  石珫心里清楚的很,调戏阮临可以,但不能再一再二。于是他立刻知错就改:“受不起,你可千万别叫我六叔。”

  阮临刚动唇打算开口,就听石珫又接着说:“叫声六哥就行了,不用太客气。”

  “……”阮临看着石珫,“喝多了?”

  石玄听着他们一来一往,虽听不懂,却也觉得有趣,咯咯笑出来。

  “想回去吗?”石珫问。

  石玄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趴在石珫的肩头小声道:“还想吃好吃的!”

  石珫没把孩子放下,反而调整好姿势,让石玄坐在他的胳膊上更稳当些,随后看向阮临:“一起回去?”

  阮临笑着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吹会儿风。”

  石珫于是抱着孩子往回走,刚出去一步,没忍住又回头:“别吹太久风,小心头疼。”

  石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也眨着一双眸子应和石珫,奶声奶气的认真嘱咐阮临:“阮临叔叔也要快点回去啊,不然好吃的就凉了!”

  他虽比同龄人懂事听话太多,但到底也只是个孩童,说起话来一团孩子气。阮临与石珫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压着笑意。

  阮临笑着说:“好,那听玄儿的,我们回去。”

  三人一起悄悄回了殿,姜流看着他坐下:“你同静安王一起回来的?”

  “半路遇着,顺路就一起回了。”阮临说着又道,“世子倒是可爱。”

  姜流笑道:“那孩子乖巧招人疼,的确可爱。”

  阮临:“方才世子还提到你了。”

  “哦?”姜流有些惊讶,“这小子说我什么?”

  阮临盯了他一会儿,只将姜流看的浑身发毛才说:“世子说你对他好,常去看他,还给他带点心吃。”

  姜流松了口气,嗔怪的瞪阮临一眼:“吓我一跳!这小子还挺有良心,明白谁对他好。”

  阮临往石珫那里看一眼,就见石珫微微弯下腰,石玄似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而后石珫看向石璋,又抬手敲了一下石玄的额头。

  石玄小身板坐的笔直,伸手揉了揉,笑得很开心。

  宫宴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散。

  阮临并不贪杯,只是略沾染了酒气,姜流比他多喝了几杯,神色也还算清明。

  两人一同出殿,正走着,石璋身边的总管匆匆赶来拦下姜流。

  姜流返身去见皇帝,阮临正要继续走,不远处高望安发现了他,停下脚步,向阮临遥遥拱手一礼。

  阮临对他的气还没散,故而没什么表情,略一点头作为回应,而后再不管高望安,径直走了。

  荧惑守心不是小事,高望安既是铁了心要拉阮临下水,阮临也别无办法。

  只是一连过了三天,宫里都平静的很,并无甚波动,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直到第四日,大朝会上,皇帝的一封罪己诏,让整个京城都狠狠的震了震。

  石珫眉头皱的紧,“他究竟要做什么?”

  “高望安企图通过荧惑守心这个理由拉袁鼎下马。”阮临也在思索,“只不知陛下是什么想法。”

  “他那封罪己诏,桩桩件件看似自省,措辞却值得玩味。”石珫道,“看着是说‘失德无修、出入无节’,可实际上句句都夹枪带棒。”

  “……年少登宝,体弱多疾;朕德浅才疏,幸得太后垂帘操持、摄政王提领四海,诸卿百官听而从之,各司勤务勉值,方不堕先祖基业。”

  石珫记性极好,只听了一遍便可记下。他随口背了几句,而后说:“先是自己登位时年轻体弱,而后又立刻变着法儿的说卢葳和袁鼎把持朝政——看来,他是下定决心想要收权了。”

  “袁鼎目中无人,当今圣上也并非忍气吞声的庸懦之辈,两人正面交锋是早晚的事。”阮临道,“只是我以为陛下会在撕破脸之前,先将太后争取到自己身边。如今这么一看,他竟是放弃太后,直接对上了两人。”

  石珫回忆起一些细节,皱着眉说:“我记得,当年还小的时候,皇兄就与卢葳不亲近。”

  他这么一提,阮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有些理不清:“可无论如何,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他这么做,便是直接将太后推向了对立面。”

  “身后纵使有个姜流,与袁鼎卢葳相比,还是少了些分量,他不至于如此莽撞。”石珫看向阮临,“再怎么说,卢葳不仅是他生母,更一手扶他上位。他与卢葳决裂,总要有理由。”

  阮临不住思索,心里有了些想法:“陛下他是不是也同你一般,掺进了当年的事?”

  谁料石珫却摇头:“当年卢葳算计的是我母妃与父皇。这两人,一个夺了他母亲的宠爱,一个对他并不上心,纵使皇兄知道了当年的事,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同卢葳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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